“她是因为他弟弟受伤才这样的?”医生突然开口问。
席末闻言一怔,倏地抬起头来,明显的惊疑。
半天,席末敛去脸上表情,问:“你怎么知道?”
医生笑一笑,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速度快,席末没看清,“恐怕全院都知道了。”他似乎又笑了一下,不明显,“外面那么多记者,护士里面那些个小姑娘又都是允圣熙粉丝,我知道,不奇怪。”
席末也笑一笑,无奈地想,看不出来呀,这一表人才的医生也这么八卦。
“允圣熙那边怎么样了?”
席末瞥一眼他,他本就心生烦躁,躲过了记者,又要来和这医生说东扯西,于是冷下脸来,打算不予理会。
这时,病房里的护士出来了,走到他们身边,说:“她已经睡下了,裴主任,你10分钟之后有台手术,再不进无菌室准备就来不及了。”
都已经是主任级别的人了,怎么给病人打针这种小事儿都掺地上一脚?——席末在一旁听,不知该哭该笑——看来八卦的力量真是无穷。
终于,医生和护士一道离开了,周围也终于重新归于平静。
安静的地方适合思考。席末叹口气,垂下脑袋,这才看见自己手上的血迹。
允圣熙的血。
再看自己的衣服。
上面也有血迹。
怪不得刚才那些记者拼了命的拍他。
想到自己偶尔上回报,却是以这副事故现场的糟糕样子见人,席末给自己笑了一个,满嘴苦涩。
他是唯一
他是唯一。
请别夺走他。
允洛醒来的时候,异常口干舌燥,只觉得全身的水分都被莫名的力量抽干,可吃力地抬手,摸一摸额头,却又是满额头的汗。
抬眼,周围没有一点光。她“呃——”了一声,喉咙就疼起来。
然后就听到墙角有动静,像是有人。可是一片黑暗中,她看不见。脚步声,水声。
一个人走到她床边,一双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扶起她上半身,水杯送到她嘴边。
她终于看清他的脸。
裴劭说:“喝点水。”
“圣……”
镇静剂的药力还没散,她说话困难。
“他头部受伤,很严重。手术还在进行。”
她吃力地坐起来,下了床,他要搀她,她手一躲,穿上自己的鞋子就往外走。
可出了病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茫然地左右看看。清冷的走廊,她不知要往哪边走。
裴劭在她身后无声地叹息,走上前去,说:“我带你去。”
住院部离手术室颇远,允洛走得吃力了,拐进一条走廊,才看到尽头的手术室。
她想到了很久之前,也是在这样的手术室外,自己等了近10个小时,才等到被推出来的允圣熙。可现在呢,她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他?
她想逼自己冷静,她不能让他在手术台上还要为她担心。
裴劭在不远处看着这个女人。
她的脸很苍白,像没有生命的事物。她缩在墙根下,在地上投下一个小小的黑影。
他记忆里的那个允洛,从没这样过,慌乱,颤抖。
是因为……爱情吗?似乎并不止这个。
比爱情更易碎的,是什么?裴劭的眉心不自觉地纠结,因为不知如何解答心中的疑问。
中途有护士进出,手术室大门开启的下一秒,允洛就踉跄地冲上去,拉住护士问:“他怎么样了?啊?”
护士无法回答她。
天黑,天亮……已经有两班护士做完交接了,手术还在进行。
终于,又一个护士出来的时候,允洛再一次迎上前去的时候,得到了稍微令人安心的答案。
此时已是15个小时之后。
她终于不再瑟缩在那可怜的一隅,走到长椅边,肯坐下来。
她头枕着墙壁,闭着眼。
裴劭拿着杯咖啡到她面前:“允洛?”
她眼皮跳动了一下。
“喝杯咖啡提下神。”
她没有动。
“咖啡,给你的。”
她缓缓抬起脸,看看他,慢慢接过纸杯。
一口一口喝着,直到杯子见底。
手术还未结束。
旁边这个男人被她视若无物,她重新阖上眼。
不久,她坐着睡着。
裴劭在咖啡里加了苯巴比妥成分极高的镇静剂,她这样硬扛着不睡,里面那个救活了,她却要倒下了,到时候直接把她送进对面的手术室,倒是挺方便的。
他朝向她,略微倾下身去,一手环到她腋下,一手绕到她膝后,打横抱起她。
三拐两拐的出了医院楼。
此时已是中午,艳阳天,空气干燥,天空一片蔚蓝,无风。
穿过住院部前的草地时,碰到熟人。
“你今天不是轮休吗?怎么人还来医院?”
他笑笑,没搭话。他急着离开,因为实在不想怀里这人被人猎奇似的看。
回到住院部,回到属于她的病房,他放下她,为她盖好被子。
墙角有小沙发,他将就着睡下了。换作平时,缩在这长不过160的小地方,他定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可做完了一场精神需高度集中的手术,又一夜未睡,此时是一躺下,就可以入睡。
他不是轮休时间还跑来医院,他是自昨晚起根本还没离开过医院,可这一切,全是为着这一个从头到尾视自己为无物的女人——睡意最甚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之后,便再无法入眠。
允洛透过玻璃窗口,看着无菌病室里的那个身影。
裴劭无声地走到她身边。
“他什么时候可以醒?”
他把咖啡递给她:“明天,或者后天,不一定。”
她看看纸杯,抬头再看看他。
他笑言:“放心,这次没往里头加东西。”
她也扯了扯嘴角,笑得些勉强,但终究是有笑容了。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的?”她直视着无菌室里的圣熙,问他。
“半年了吧。”他喝一口自己杯里的咖啡。看她的侧脸,两年不见,她没变。
“那你未婚妻呢?”她知道他在看自己,抿了抿唇,“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一愣,瞳光一跳,没有接话。
“景阳告诉我的,听说是华人。”
他笑笑:“嗯,她也在北京,哪时候有空,介绍你们……”
就在这时,允洛见无菌室里的圣熙指尖似乎微微颤了颤,她还没来得及听完他的话,就已经匆匆地朝着值班护士间奔了去。
医生第一时间赶来,仔细检查了还未醒来、却已经对光线有了反应的圣熙的状况之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回头对允洛说:〃他身体底子好,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允洛踱到圣熙身边,握住他的手。
他的指尖,偶尔动一下。
那似乎是他的生命,在她的手心跳动。
允圣熙发出了声痛楚模糊的低低呻吟,从麻醉的药力中朦胧醒来,他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他缓缓的,顺着自己的手,找到了允洛。
允洛急切地俯下身:〃圣熙!圣熙!〃
他朦胧的视线渐渐聚焦,自喉咙深处发出〃嗯嗯〃的声音,允洛俯下身,贴到他唇边去听,才听清,他喃喃地说:〃洛……洛……〃
她笑着流泪。双手撑在床沿,满目奕奕的光。
他皱着眉头,嘴角却是在无奈地笑:〃洛洛,别哭……”
你并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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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不懂,我想要的温柔。
允洛用力点头,用胳膊擦去泪水。
允圣熙艰难地笑了笑,很快又再度陷入持续的昏迷。
她托裴劭买了张简易折叠床,在他的病房里安营扎寨。她晚上也睡不着,就一直站在窗口看着他。他犹自昏睡,盖着白的被单,穿着白的衣服,头上包着白色纱布,看不见血迹,很安详。
他的胸腔因呼吸而缓缓起伏。
她对自己说,他还活着,他会醒来,他不会离开她。
第三天晚上,允圣熙醒了。她第一时间发现,跌跌撞撞地去叫护士。
护士很快就把医生找了来。
再度从深度昏迷中醒过来的允圣熙,对光和声音都有条件反射,但就是不能说话,看着床边的她,眼中一片虚空。
她看着他瞳孔里无法聚焦的虚像,毫无头绪,无比惶恐,攥着医生的衣袖,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明明他前日刚醒的时候还能说话!明明……他还叫她洛洛……还叫她不要哭的!
最后医生用磁共振对允圣熙的头部进行了复查,结果显示他的脑压正常;脑血管没有堵塞,神经也没有收到压迫。
“没事,这是正常现象。”
允洛无法放下心来,却无能为力,只能守着,等着。
他的脸很苍白,身体似是没有温度,心电仪上的曲线岌岌可危地延续跳动着。
术后第3天;允圣熙的生命体征趋于平稳;意识开始恢复,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可他虽然醒了,但还无法自如活动,只能呆在重症病房里。
和他独处的日子,总是淡淡的,轻轻的,幽静幽静的。
没有了繁忙的工作,她过得累,但并不排斥。
允洛请了陪护照顾他,自己给陪护打打下手。他疼的时候,她为他拭汗;为他清理呕吐物,照顾他的大小便;晚上搂着抱着他,让他听她的心跳声,这样比用药更容易让他入睡。
等他睡着了,她窝回自己带来的折叠床里,也不敢睡,就怕他半夜会被疼醒,到时候又得到处去找她。
他还不能接受访问,从重症室搬回普通病房的那天,录了段DV交给席末。DV播出后,自他入院之日起就等在医院外的记者和歌迷才陆续离去。
歌迷送的礼物,大包小包,络绎不绝,渐渐堆得满病房都是。吃的,用的,公仔玩偶,鼓励信……允洛一封封的念,他安安静静的听。
他现在还只能吃流质食物,歌迷送的巧克力几乎全入了允洛的腹。而其他的零食,大多送给了其他病房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