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米澜躲开他的“手指圈”:“婚姻大事是很严肃的,怎么能用这么忽悠的戒指!就算路边没有草不能编,你身上总
该有鞋带吧!袜子也可以啊!”
“啊,对,我马上脱袜子给你!”路懿松开手就要弯腰脱鞋,可是,他们都还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她抬起脚尖踩了踩他的拖鞋后跟,故作鄙视:“连袜子都没有还要结婚……”
“有了有了我想到了,来,跟我来!”他又拉着她穿过大堂冲进电梯,一直冲到她的房间。
一进房间他就开始东翻西找,枕头,床头柜,电视柜都不放过。终于找到了,他拿起一块又窄又长的黑色硬物体赛
道米澜手里,郑重地问:“米澜,你愿意这一辈子都当我的遥控器吗?”
她这才看清楚,他塞过来的物体原来是电视机的遥控器!
还没来得及笑,他催促她:“快,该你了!”
她只好跑进洗手间找来一个一次性浴帽:“你愿意永远都罩着我吗?”
他先忍不住噗地笑起来:“怎么听起来像加入不法社团?”
“那你还给我。”她伸手要抢回来。
他不给:“你想得美,送了人的礼物哪能要回去!”
“你一定要好好保存,这可是定情信物。”
他满脸不爽地抱怨:“你还好意思说,也不亲手绣个荷包什么的,就送这种现成的信物……”
“说的也对,”米澜若有所思,“不然我亲手编一根麻绳送给你吧!这样你就不会再不声不响地跑掉了。”
她说出这句话之前并没有预期,它就像一直在米兰心里磨得发痛的小石头,忽然之间找到一条轨道,不经大脑就滑
了出来。她立刻开始后悔,后悔提起他的不告而别,更后悔自己表现出的在意。
他们沉默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也都没有看对方。这是他们之间的禁忌——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不知道为什么
会发生,更不知道他们这种糊里糊涂的关系是对还是错。
楼层服务员来敲门,询问是否可以打扫房间。米澜隔着门说不用了。
“对不起。”路懿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上,眼睛不知道看向哪个方向。
她摇摇头,也说:“对不起。”
他转过身来,摸摸她的头:“一会儿想去哪里?我陪你。”他还是只字不提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仿佛是她任性犯了
一个错误,而他原谅了她一样。
“我有一点想睡,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太撑。”
“那你睡吧。”他弯下腰帮她脱鞋子。
米澜躲了躲,没有躲过,任由他把她的脚从拖鞋里脱出来。他低着头,后颈部的发根位置有一颗很小的浅褐色痣。
“脚上还有一点沙子,洗洗再休息吧。”他说着,打电话给楼层服务员,请她们换一双干净的拖鞋。
米澜洗完澡躺好,路懿帮她调好空调的温度,盖好被子。
“要不要我在这里陪你?”他坐在床边,俯下身问。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睡一会儿。”
“那好,别睡太久,不然晚上会失眠。”
“嗯。”
他背对着她弯下腰换鞋,整个过程缓慢又安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换好鞋走到门口,听见米澜叫他:“路
懿。”
“怎么了?”
“你的衬衫后面卡住了。”
他摸了摸自己身后,偏过头对着玄关处的穿衣镜看到衬衫背后有个没有拉平的褶皱。他整理好衬衫,走出了房间。
他只出去了不到两小时,再回来,米澜已经退房离开。
这一年,北京的仲夏有过好几场暴雨,天气却仍然干燥又热烈。我跟安亦卓已经循序渐进地交往了两三个月。他会
跟我一起看电影,逛商场,坐在不同的餐厅里吃饭,手拉手在路边的外卖亭买甜筒。周五晚上我依然一下班就回家吃
饭,周六周日却不再经常窝在家里。
我们开始得不算水到渠成,当时的情景有些戏剧化。
那是五月初的一天,米澜去青岛的两个月前。
晚上下班后,他拉着我去逛南锣鼓巷。巷口的牌坊在夜晚的灯光里颜色格外浓,柳树不时跟着风伸出枝叶,在路灯
背后投下细碎的影子。
我跟着他进到一家浅灰色外墙、白色遮阳橱和原色木门框的小酒吧,里面反反复复放着一首歌:
'奇'明年你还爱我吗
'书'我爱得如此得悲哀
'网'到底你要我
学着了解你的沉默
还是当你需要我的时候
你要我再来……
男声很熟悉,有种满不在乎的忧伤,仿佛不是刻意发问,也并不需要答案,只是漫不经心地想起某件事情,某个
人,某段感情。音乐停下来的时候有掌声,像是一场Live。
我忍不住举起手把服务生招来,问:“请问正在放的是什么歌?”
对方也许并不记得歌名,于是说了句“稍等”,跑到吧台后边翻出了封套来给我看——《陈升1999“明年你还爱我
吗”跨年演唱会》,封套上是抱着吉他穿着衬衫的陈升。
“你这样的女孩子也会主动跟陌生男人搭讪?”安亦卓很有兴趣地研究我刚才的举动。
我摇摇头,把封套递给他看:“你喜不喜欢听陈升的歌?”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他像模像样地背了两句歌词。
“这首也不错,我最喜欢听他的《思念人之屋》,画面感很强,很孤单,但是又好像毫不在意……”
他几乎是抢过我的话:“那首歌我听过!开头是不是‘独自走在雨中的小黄狗,它在散步的路上来拜访我’?”
“你说的这两句是第二段开头了,但这两句比第一段的‘窗台上的薄荷草’有感觉多了!”我兴奋地附和。
“But don’t talk to a dog at raining days……”我们几乎是一起哼了起来。
他坐直,身体微微前倾,用手拍拍我的手背:“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记得这首歌?一年前还是两年前我忘了,总之那
时候刚到广告公司做个小设计,我做的第一个活是数码相框的线上广告。当时做文案的同事传给我这首歌,让我体会这
种一个人抱着回忆的孤独和幸福。我听了好多遍'奇+书+网',差点听哭……”
“那时候你一定刚跟女朋友分过手,所以才会有感触。”
“对啊!你不知道大学时候的女朋友跟我一起做过多少有趣的事情,我们在公园里给人画十块钱一张的素描,买白
球鞋来画上图案然后放到朋友店里寄卖,还晚上出来摆过摊,卖自己做的小玩意,像旧碟片做的隔热垫,黏土捏的留言
板,还有用拉链和扣子改的耳环……”
他现在已经毕业两年多,从广告公司的小设计一直做到杂志视觉总监。他正在回忆着不知道是第几段感情,总之在
年轻时,每一段回忆都那么不同,爱情随着自己不停地长大而拥有各种各样的面貌。而当生活开始逐渐平稳,在我们等
待自己变老的过程中,经历过的所有一切都变得乏善可陈。从这以后无论爱过多少个人,都只是重复同一个过程而已。
我庆幸自己在成长过程中没有经历过不同时期的恋爱,也因此而较少感觉到迷茫和难过。然而,我忽然觉得沮丧,
因为他在遇见我之前早已经尝试过了更美好的爱情。
“那你们后来怎么样了?”我问。
他看了看我,眨眼:“毕业就分开了。她不愿意留在北京,然后我们没有了联系。”
店里依然是那首歌在不停重复:
明年你还爱我吗
我说不出来的悲哀
到底你要我又错了再错
还是依然一个人走开……
“明年你还会不会跟我这样坐在一起?”他忽然问。
“会啊!”
“好,你说的!说话一定要算数!”
“要是这家店还开着的话,明年一定跟你一起来。”
他故意皱起眉头:“不行啊,这样太没有稳定性了。如果这家店明年不开了,那我们的约定不就相当于被取消了
吗?不行,要换一个稳定的来约!”
“嘘,你小点声,别让人家听到你说它明年有可能不开了……”
“想到了,你等等!”他完全没有理会我的话,转身翻起他自己的包来。接着拎出一部不到10寸的上网本,打开,
这才接着对我说,“看,下班之后约会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我还背了包!”
我满脑袋问号:“你要查什么?”
“你过来看!”他语气很兴奋,却没有抬头看我,一直盯着屏幕。
我只好绕到桌子另一侧坐下,他开着航空公司的网页,电脑屏幕上一条一条的全都是航班信息,日期居然是今天。
“你在查今天的飞机?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我很惊奇。
“你看清楚年月日!”
我仔细看日期,原来是明年的今天……
他边说边用鼠标不停地点来点去:“怎么样?这个会不会稳定一点?这家航空公司怎么也不可能明年倒闭吧!快把
你的身份证号码告诉我!”
“你疯了!你要提前一整年订机票,航空公司都不会有折扣,而且不知道那天是星期几,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不知
道当时在做什么,你还不知道目的地!”
他来捂我的嘴:“小声点小声点,我知道提前一年很贵,所以正在选便宜的目的地啊!那天是星期几可以马上查
到,不管有没有空,在做什么,一年后的今天绝对不会有比跟你一起旅行更重要的事情!”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我们之间忽然陷入微妙的沉默。
片刻,他伸出右手:“把身份证给我。”
我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他。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个约定比米澜他们还要不可思议,但我把身份证给他
了,没有一点犹豫。
他只用几分钟就订好了票,接着帮我把身份证放进包里,收好电脑。
“真好,明年的今天你会跟我一起旅行。你要记得时间,无论到那一天你跟我吵架了也好,冷战也好,生气也好,
想甩掉我也好,一定不要忘记十一点到首都国际机场T2等我,我们已经提前一年约好要一起旅行了!”他的语速不快,
但每一句话都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