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干什么的,以后要不要回国?”
“要啊,他回国开包子铺!哈哈……”此时此刻,米澜的开心就像抽奖被抽中,并不是多大的惊喜,但那种从天而
降的幸运感觉能将人笼罩很久很久。
奥克兰的天气非常规律,晴完了下雨,雨过必然是晴天。想看彩虹根本不需要运气,雨后抬起头就能看到一深一浅
两条彩虹,里一层外一层地圈在一起。抬头举起相机拍彩虹的不是游客就是刚来不久的留学生,任何在这里停留超过一
个月的人都会对此见怪不怪。
米澜是个例外。她热衷于收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彩虹,在她已经拍完两百二十一张彩虹的照片后,她第二次遇见
路懿。
那是北岸某条街的转角,路边遮雨棚银白色棚顶和红色路灯杆站在棕榈树之间。刚刚下过雨,米澜从Glenfield
Mall出来,正在抬着头拍彩虹。
有人在身后叫她:“米澜!”
她没有听见,继续调整相机的角度透过棕榈树叶捕捉外圈颜色很淡的彩虹。
叫她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米澜!”
她回过头,耳朵被相机绳刮疼了,看到眼前站着曾经在超市见过的Louis。距离第一次看见他已经有接近六个月
了,从那以后她每次去那家Woolworths都没有再见到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与其说是吃惊,不如说惊喜。
“你忘了,我看见过你签信用卡!”那已经是六个月前的事了,原来他也还记得这么清楚。
米澜装作忽然想起他是谁的样子:“哦……Louis Vuitton!”其实她一眼就认出了他,逆着光,在彩虹的正下
方,细碎干净的短发和笑起来会微微抖动的睫毛。
第14节:奥克兰 雨水(4)
他对她伸出手:“路懿。公路的路,左边壹,右边恣的懿。”
“路懿……路易十六跟你有关系吗?”
“法国一共有十八个国王叫路易,为什么偏偏是路易十六?”
她聊得兴奋起来:“路易十六刚好赶上法国大革命啊!”那种兴奋就像逛街时试穿到一双合脚的鞋子,疲惫时抓到
一个舒服的枕头。
他对这个理由表示抗议:“你对被砍头的国王感兴趣!”
“不对,我对最温柔又最倒霉的国王感兴趣。”
“那我跟他一定没有关系,我是很幸运的。”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幸运?”
“哇,你知不知道奥克兰有多大,有多少人?在一百三十多万人口里,我居然能够毫无预谋地遇见你两次,我还不
够幸运?”
“你还想过预谋?”
“当然没有。要偶遇才幸运,预谋了就不算了。”他看看天,又看看她,“一起去喝点东西?”
“好啊。”她愉快地答应。
他们并没有去喝东西,而是去吃了晚餐。如果说上次见面路懿给人的感觉是个有趣的男生,那么这一次他表现得很
像一个年轻却成熟的男人。
路懿带她去了市中心,Sky Tower附近一家中餐厅。他熟练地点菜,不时侧过头征询她的意见。
“这里的虾饺很好吃,差不多能比得上国内。”他双手交叠在桌前,身体微微前倾跟她说话。
“你喜欢广东菜?你是哪里人?”她问。
“你猜。”
她摇摇头:“听你说话完全听不出来,提示太少了,猜不到。”
“其实你是想说,我带你来吃广东菜,但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广东人。可是你又不知道如何向我解释你理解的‘广
东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他说着,见到她又睁大了眼睛,明白自己说中了,她的眼神让他的语速更快,“给你个提示
吧,我来这边快一年了,是申请Working Holiday Visa来的……”(新西兰Working Holiday Visa直到2008年10月才向
中国大陆30岁以下的年轻人开放名额,在此之前,持这种签证来新西兰的华人不会来自中国大陆。)
她愉快地抓住了线索,立刻说出来:“台湾人!不对啊,你说话不像台湾国语……”
第15节:奥克兰 雨水(5)
“答对三分之一。我的身份证是台湾的,在杭州长大,在青岛念书。”
“不明白。这不应该以身份证为准,应该是家住在哪里就算哪里人吧?”
“嗯,好吧,你可以认为我是地道的中国人。现在让我来猜猜你!”他的眉毛尾端有趣地往上抬了抬,把她逗笑
了:“不行,你已经猜错过一次,没有再猜的机会了。”她是指他将她认成韩国人那一次。
第一道菜在这个时候上来了。他替她夹菜,放到面前的小碟子里。
他转变了话题:“知不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不是因为虾饺?”
“当然不是,”他抬头向窗外示意,“你有没有上过Sky Tower?”
“当然上过!”
“不不,我是说,你有没有玩过Vertigo?”
“你不要紧吧,要爬一千多阶楼梯……”
“是一千二百六十七阶。怎么样,要不要去爬一爬?”他又眨眼,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都无法发出这么具有诱惑力
的光芒。
当他们被导游带领着气喘吁吁地爬上观景台,整个奥克兰市都在他们眼前。她吓得紧紧抓着栏杆,他们一路都感觉
腿在微微地发抖。
米澜问:“你以前爬过吗?”
“当然没有,一辈子爬一次就够了吧!”路懿边喘气边说话,用手扶着腰。
“所以说你这个提议真的很无聊,电梯上来才只要四十秒!”
“不爬辛苦一点,怎么会珍惜这么美的黄昏?这已经是保守玩法了,不然带你Sky Jump!”路懿自然地将手肘搭在
她肩膀上,手指却往下指着夜幕中的奥克兰,“你知道吗?这里以前举行过爬楼梯比赛,最高纪录是五分十七秒爬过一
千阶。”
“哇,非人的成绩。那他获得了什么奖励?”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如这样,今天我们花了三十多分钟爬上了一千二百六十七阶,要不要给自己一个奖励?”
“要奖励什么?”米澜问。
“不然在这儿再吃一顿自助?”路懿反问她。
“应该去旋转餐厅比较浪漫吧?”
路懿一本正经地说:“别以为旋转餐厅是最浪漫的地方,其实如果要求婚的话,在这里成功率会是最高的!”
第16节:奥克兰 雨水(6)
“这里的确很适合求婚,成功以后可以一起手牵手回去,不成功的话还可以威胁对方不答应就跳下去。”
他看着她,用一种惊奇的眼神:“你也是这么想的?我曾经计划了很久,一有喜欢的女生就带她来Sky Tower求
婚,跟她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跳下去!”
她立刻问:“那你有没有蜘蛛侠的制服?”
“什么?”
“问你有没有准备好蜘蛛侠的制服啊!如果对方一直坚持不答应,让你随便跳,你怎么办?”
他一愣,笑得弯下腰去:“那我只好花一百八十块玩一次Sky Jump了!”
笑了很久,他看见她又拿出相机在拍照。
他问:“你来新西兰以后拍过多少张夜景?”
“还没数过。我拍的彩虹才叫多,已经两百多张了。”
他立刻从口袋里翻出便条纸,写E…mail地址给她:“拜托,传给我。我从来没勇气在街上拍彩虹……”
“为什么?拍照又不丢人!”
“因为你一拍彩虹,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就会认为——这人一定是刚来的,连彩虹也拍!我才不愿意被当菜鸟。”
“你来了快一年?都干过什么?”
路懿将身体向后伸了伸,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所有旅行社会带你去的地方我都逛过了,去基督城坐电车,坐
热气球,看坎特伯雷博物馆,到皇后镇蹦极……”
“不是这些,我是说你都做过些什么工作?”
“拿Working Holiday Visa当然都是打些短期工了,在餐厅洗地板,去农庄摘橄榄,剪羊毛,”说到这里,他放慢
了语速,“还在红灯区的按摩院做过接线生。”
“哇……那你有没有跟她们那个……”米澜装出吃惊又害怕的样子。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刚去的时候不太懂怎么替她们接电话,被好几个女人用各种口音的英文轮流骂了个半死,怪
我影响她们的生意!”
“这么刺激的工作,一定挣到不少钱。”
“一般吧,她们每人每成交一笔,我有五块的抽成。这还不是最刺激的工作,最刺激的我没勇气尝试……”
“是什么?”
路懿认真地说:“最刺激的就是让别人来替我接线,我每成一笔交易让他抽成五块!真的,你别笑啊!”
第17节:奥克兰 雨水(7)
米澜用手捂住嘴不停地笑,相机带顺着肩膀滑到了她手臂上,路懿伸手拍她的背。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这么说,现在你一定已经不再在Woolworths工作了?”
他双手放在脑后,像伸了一半的懒腰,整个人姿势很放松:“是啊,没多久我要回国了,现在完完全全在享受假
期,不能对不起这张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的Working Holiday Visa。说真的,我不后悔来过一趟。”
她微笑看着他,他接着说:“我学的是环境生态,来过新西兰之后更有目标和动力了。说不定等你在国内见到我的
时候,我已经是某个环境NGO的一员了。”
“你说过你在青岛上学——你是海洋大学毕业的?我差一点就是你的校友,当时曾想过要去学海洋化学。”
“后来呢?”他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因为他们之间的共同点而激动。
“后来看了一本Est ée Lauder 的传记,觉得她很了不起,就改报药剂学了,留在北京。”
“真可惜,我们要是在青岛遇见肯定跟现在感觉很不一样。还有,我以为你这样的女孩子喜欢的一定是Coco
Chanel。”
“为什么?‘我这样’是什么样?”
“你知道吗?当时欧洲最富有的男人——威斯敏斯特公爵曾经是Chanel的情人,公爵向她求婚,却被拒绝了。她
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公爵夫人,但只有一个Co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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