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大真不愧号称舞场。
好家伙,三四个舞厅同时开放,球场、食堂通通被临时改作舞厅,各方人马纷纷涌来。
灯光炫目,人声鼎沸。
李菲她们宿舍有个女生的老乡雷蕾在师大上三年级,现在已然是舞林高手,这段时间便担任了李菲她们的总教练。
我以前除了陪老妈跳过像散步一样的三步舞之外,就只在幼儿园拉着小朋友的手跳过圆圈舞。这晚在雷蕾的精心调教下,愣是从学徒到出师,到满场乱窜。
陈冉也是。
结果双方都颇有成就感。我和陈冉跳得满头微汗,满脸兴奋的红晕。
在最兴奋的时候,我的后脑勺突然感到有人在看我。回头一看,猛吃一惊,一脚把舞伴踩得差点出溜在地。
我看到的是金子。看到她也不至于把我吓一跳,主要是因为她离我太近了,我一回头,下巴颏儿几乎就架在她的头上了。她仰着脸,黑幽幽的眼睛瞅着我,一言不发,当时我脸上兴奋的傻笑肯定还没收回去,看到金子那奇怪的表情,脸上的笑就那样僵着,也不知该说什么。
但马上我明白过来自己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退开一步跟她点点头,然后接着跳我的。不过就在这一瞬,金子那留长发系围巾酷似张亚方的舞伴大概见多了类似的场面,当机立断放下了金子,自以为是地说:“你们聊。”一探手挽起我的舞伴融进群魔乱舞的人堆中了,留下我和金子戳在舞池中央。
我下意识地左看右看,也没什么可看的,最后还得回过头来看着金子——她还是那样看着我。我怀疑她一直就没眨过眼睛。于是我慌不择言,说:“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不是废话吗,她当然是来这里跳舞。
结果她说:“我来找你。”
“找我?”
她没有任何表示,突然往舞厅门口走去。
这时我有两个选择,一种是跟着她出去,一种是赶紧再找个舞伴,抓紧时间温习才学会的舞步。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的可能。两分钟后,我和金子一起站到了舞厅门口。
她肯定知道我站在她旁边,可她就是不说话。不过说实话,在灯光下,她实在是太、太好看了。我体会到了书上说的“粉雕玉琢”到底是什么模样。她的嘴很小,可是很丰满,很润泽,就是书上通常说的像花骨朵儿什么的那种。如果……我被脑子里跳出的那个不正当的念头吓了一跳,心怦怦直跳,脸也热了,赶紧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这种沉默是很考验人的,我的确不够深沉,清完嗓子不久,我硬着头皮问金子:“你……找我有事?”
她声音很小,但回答很干脆:“没事。”说完又低头摆弄身旁的一棵万年青的叶子。
此时此境,我就算是傻瓜,也能从中感觉到点那种意思了。这样,我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心跳得厉害。幸好音乐很吵,她不至于听见。
金子抬头看我一眼,比起在舞厅中,眼神柔和了许多,好像有波光在里面荡漾,我赶紧低下头。只听金子说:“我跟雷蕾一起来的。”
“啊?你认识她?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我们一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雷蕾一人在门口等候。
“我不想让陈冉看到我。”
我立即回答了一句,话说完,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像这样说。我说的是:“没关系,陈冉和我是好哥们儿。”
我说完这话,金子抬头冲我微笑,然后害羞地把目光移开,同时离开舞厅门口往前走。我下意识地跟着她,直到她停下来,我才发现我们已站在一个小树丛里,激烈的迪斯科舞曲从不同的方位远远地传过来。
金子告诉我,她早就认识雷蕾,因为雷蕾打电话告诉她我在这里,她才专门过来。她根本不喜欢到舞厅跳舞,“我讨厌不认识的人碰我。”
探花吻蕊 第三部分(3)
舞会散场之前,我回舞厅,金子一个人先回学校。临别,她说:“明天晚上你去不去图书馆?如果你一个人来,我给你占着座。”她是低着头说这话的,说完,抬头看我,咬着嘴唇微笑,然后就快步走开了。
我神思恍惚地回到舞厅,有女生主动邀我跳舞,我就跳了,一共踩了人家五脚,令这位女生真切地感到高大的男生也不是没有坏处,尽管我每次都道歉了,最后她还是没跟我跳完一曲,瘸着腿撒手走了。
舞会结束,跟小李子、雷蕾他们碰了头又散伙后,陈冉一个劲儿问我怎么样。
我想了一想,才明白陈冉在问什么,矜持道:“嗨,不就这么回事,权当做回运动。”
结果我深思熟虑的回答还是错了,陈冉像老鸦一样嘎嘎笑起来,说:“我是说雷蕾怎么样!”
我说:“舞跳得好。”
“除了这个,长得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你小子,大姐姐的主意你也要打!”
“有什么呀?现在流行姐弟恋。”
我瞪他一眼,“要赶时髦你赶你的!别扯上我,我没那精神。”
“我倒是想。无奈名草有主了,我又是那种传统的、忠贞的类型……”
我满脑子想着金子的事,没留神陈冉自个儿叽咕些什么。我也想到林薇薇,她今天没等到我,大约气得不轻。
我们回去得很晚,校门都已上锁。好在翻个把门还难不倒我们。
只是我跳下去的时候惊动了保安,两个保安冲出来连声喝问什么人,我和陈冉好一阵狂奔才摆脱。
陈冉一路埋怨我长得像大傻,形容我从门上跳下来时都地震了。
摸回宿舍,潘金峰和李业都睡了,张亚方正守着酒精炉煮面条。陈冉连连赞叹:“太好了太好了!真饿!”
张亚方白我们一眼:“只煮了我一个人的。”
陈冉二话不说,拎起水壶,揭开锅盖就往里面添水。
我们三人围坐在炉子周围眼巴巴地盯着锅,好不容易水开了,结果面条才一放进去,火闪了两闪,就只剩下两根火苗——酒精快没了。再过一会儿就只剩一根了,跟鬼火似的。张亚方双手合十,不停祷告:“别熄啊别熄啊!”
火倒是没熄,可左等右等,等到瞌睡来了,那一根火苗也没把面条煮涨。
李业突然从旁边的床上坐起,看着我们,说:“烤火啊?”说完,呆望了我们一眼,倒下去,鼾声再起。
梦游。
“真了不起啊,梦游还能看见这么细的一根火苗。”张亚方赞叹。
回头一看,那根惟一的火苗熄了。
陈冉说:“算了算了,吃吧吃吧。”率先往自己碗里挑面条。
这晚的面条是我平生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连饿得声称可以吃下一头牛的陈冉都吃得直皱眉。
陈冉胡乱吃完,筷子一扔,扒了衣服就钻上了床。我和张亚方见了也颇为心动,想效仿,但妈妈从小灌输的卫生意识已根深蒂固,终觉好歹该刷刷牙。
我和张亚方拎了漱口缸摸到水房去刷牙。
刷完牙,我一抬头吓了一跳,张亚方正好奇地看着我,眼白在黑暗中一亮一亮的。
“干吗?”
张亚方眨眨眼睛:“我还想问你干吗了呢。老三,今天你有点不对劲,有什么事吧?”
我本来想搪塞过去,他说:“是跟林薇薇有关吧?”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我也就说出了林薇薇约爬秀山的事。也想说金子的事,话到嘴边到底咽下了,我知道他对金子没什么好感。
张亚方沉吟了一下,说:“说实话,你真想拒绝就应该直接告诉人家。”
“唉——”我听见自己竟然长叹了一声。
张亚方拍拍我的肩:“走,睡吧。”
但是令人兴奋的秘密要独自埋藏在心里是很困难的,在进宿舍前的那一瞬,我又告诉张亚方:“晚上我见到金子了,她专门来找我。”
探花吻蕊 第三部分(4)
我不想过多地说这件事,说完这句话后,立即推开宿舍门。其实也不用我解释,看看张亚方那种眼神,就知道他绝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甚至领悟了过多的含意。这小子在我背后咬牙切齿:“你小子凭什么这么吃香!”
明明是很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第一次体会到失眠的滋味。最后,我决定第二天写一封信给林薇薇,向她道歉。其他的,先放一边,以后再说。老妈说过,我是个不怕麻烦的人,因为麻烦一多,我就干脆两手一撒,什么也不管。虽然老妈的绝大部分话都可忽略不计,她这一句话还是总结得不错。
决定一作出,我在一分钟后便睡了过去。
21
第二天上午,我趴在床上偷偷给林薇薇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张亚方做了我的信使。
我在信中说,我觉得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但我不想过早谈恋爱。这话的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写得就不那么理直气壮了。我不能厚着脸皮骗自己没被金子打动。尽管她又傲慢,又尖刻,可是她真的好美。尤其是、尤其是,她临走之时,轻盈地踮起脚,飞快地在我脸上凌空啄了那么一下。虽然是凌空,我仍然倏地一下麻了。我真希望自己不是一个好色的人,但是人总是跟自己希望的有差距,那差距常常还很大。
我开始觉得,金子也并非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她平常看起来真的很温柔,很优雅,她跟林薇薇过不去,也许是因为我……这样一想,我立即为她展览情书的恶劣行为找到了一个理由,那也是因为我,她想向我表明她对我的坚贞……
但我毕竟是一个会自省的人,这样想了一大通以后,总觉得张亚方说得不错,我凭什么这样吃香?自己实在不是魅力暴射、风流倜傥的那种类型。不过,无论如何,我得明白告诉林薇薇,跟她有个了结。
信送出之后,我设想了种种可能:林薇薇也许根本不看信,一拿到一把就撕了。或者根本就不接信。也许她当着大家的面就大骂我一顿。一想到这里,我开始紧张,林薇薇那火爆脾气……
我开始体会潘金峰等待金子的回音时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