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声音回答:‘我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有快乐的人,我在追
求,不断地追求!’
原振侠把她搂得更紧一些:‘你追求到的,都是实在的东西
,而不是精神上的满足!’
黄绢有点嘲弄似地笑了起来:‘精神上的满足?世上真有这
样的满足?你有吗?告诉我,就算我放弃现有的一切,让你得到
我,你就会有精神上的满足了?’
黄绢是野性的,她的话是那样直接,那样赤裸,令得原振侠
根本无法招架。
显然,她一看到原振侠,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
原振侠答不上来,真的。他这时感到空虚,但如果他得到了
黄绢,他就会满足了吗?当然,会有一个时期精神上的满足,但
如果说从此之后,他就一直处于精神满足的状态之中,那么他不
但在骗别人,而且,也在骗自己!
所以,他答不上来。黄绢的笑声就在他的耳际响起:‘看,
我不追求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这比较实际一些,是不是?’
原振侠不由自主,又叹了一声。黄绢的声音变得温柔和甜腻
:‘别太伤感,我很高兴你来了。虽然这次会议,艰难和令人不
愉快,但是你来了──’
黄绢并没有再讲下去,因为原振侠已转过头来,用他的唇,
封住了她的唇。在那一刹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冰雪漫封的山洞
之中,原振侠感到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他和黄绢。
可是,也就在这时,一个保镳急促的声音响起:‘对不起,
有紧急的电话,要温谷先生听!’
原振侠感到十分懊丧,黄绢吸了一口气:‘温谷先生不在这
里!你难道看不见!’
那保镳连声道:‘是!是!可是温谷先生不肯听电话,而‥
‥‥电话是白恩警官打来的,他快疯了!’
黄绢冷冷地道:‘把电话挂上,让他去疯好了!’
保镳答应著,退了开去,黄绢和原振侠在极近的距离下对望
著,互相可以看到对方眼睛中的闪光。然后,他们又紧紧地拥在
一起。
白恩警官真的快疯了!
先从他回到警局开始说起。他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了那一对
来自缅因州的中年夫妇。
本来,到夏威夷来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怀著十分轻松的心
情来的,可是那一对中年夫妇却是例外。他们焦急,伤心,眼中
布满了红丝和泪痕,因为他们的儿子,只剩下了一只手!
只剩下一只手,比甚么也没有发现更槽。甚么也没有发现,
还可以有万一的希望:只是失踪了。而剩下一只手,那就使人绝
对联想到死亡,而且是充满了痛楚的死亡,可怕得令人战栗!
事实上,当白恩警官和这一对夫妇握手的时候,可以明显地
觉出,他们在颤抖著。
白恩请他们在办公桌的对面坐下。那位看来十分普通的太太
,取出了一大叠照片来,放在桌上,道:‘这些全是东尼的照片
,他是一个好孩子,强壮,令人心爱‥‥‥’
她断断续续地,叙述著她失去了的儿子的优点,不禁又哭了
起来。她的丈夫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同时用沙哑的声音问:
‘警官,我始终不明白,只剩下了一只手?那‥‥‥是怎么一回
事?’
白恩叹了一声,用充满了同情的声音回答:‘我们还没有弄
清楚,他可能是在海中,受到了来历不明的袭击。专家坚持那一
带并没有鲨鱼,可是事情却发生了‥‥‥海洋中会有许多神秘不
可测的事发生‥‥‥’
那位中年先生相当坚强:‘既然这样,我想我们可以承受打
击,那‥‥‥只手‥‥‥’
他一提到自己儿子的手,声音又不由自主在发颤。
白恩苦笑了一下:‘你们‥‥‥真的坚持要去看一看那‥‥
‥只手?’
看一只断下来的手,而这只手又是属于自己亲人的,而这个
人又下落不明,凶多吉少,这实在是一件十分可怖的事情。所以
白恩希望这对夫妇能在最后关头,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那位太太却一面哭,一面道:‘让我们看看,这是东尼
唯一剩下的‥‥‥’
白恩虽然铁石心肠,但是听了也不禁心酸。他忙道:‘好,
我陪你们去,唉!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要太伤心才好!’
白恩知道自己的劝慰,对于一对丧失了儿子的夫妇来说,根
本不起作用。但是他要是不说,他心中会更难过。
他站了起来,陪著那两夫妇,离开了警局,到殓房去──那
只手,一直在殓房中冷藏著,是殓房中最奇异的‘住客’。进了
殓房,殓房的职员先退了出去,在退出去之前,还向白恩眨了眨
眼睛,示意白恩也跟著他退出去。
白恩知道那职员是好意,伤心的父母,看到了自己儿子的一
只手之后,会发生一些甚么事,是可想而知的。那实在不是令人
愉快的场面,当然是不要在场的好。
所以,白恩一拉开了冷藏尸体的长柜之后,就自然而然后退
了两步。
那只上面满是冰花的手,就在冷藏柜中间。供整个尸体冷藏
用的柜子之中,只有孤零零的一只手,看来更是阴森怪异莫名。
白恩看到中年先生的手剧烈地发抖,拂去那只手上的冰花,
想把那只手看得更清楚之际,他像是逃走一样,退出了冷藏间,
关上了门。
当他关上门之际,他还听得那中年妇人在尖声叫著:‘东尼
!这是东尼的手,是他的‥‥‥手‥‥‥’
接著,便是一阵令人心碎的啜泣声。
白恩背靠门站著,不由自主喘著气,殓房职员就在他的对面
,问他道:‘这个“住客”甚么时候可以弄走?我总觉得实在太
怪,怪得叫人极不舒服。三十年了,将近,在我的殓房工作之中
,从来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怪事──只有一只手!’
白恩苦笑道:‘快了,他们已认出了那是他们儿子的手,他
们有权把它带回去。’
就在这时,在冷藏间中,传出了两下呼叫声,由于冷藏间的
门相当厚,所以听不很真切。白恩叹了一声:‘伤心欲绝的父母
,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们才好!’
殓房职员道:‘让他们嚎哭一阵,我看更好。’
‘嚎哭’声断续又传出了一会,大约持续了几分钟,接著,
就静了下来。
白恩仍然在门外等著,点燃了一支烟,吸著。等到他弹出烟
蒂之际,他才想到,那一对夫妇在冷藏间中的时间太久了。他不
愿面对伤心的父母,但是也非得请他们离去不可了!
白恩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转过身,推开了冷藏间的门。门
才一推开,他和那职员两个人都呆住了!
冷藏柜还打开著,那一对中年夫妇,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
动!白恩一看到这种情形,第一个念头是:两个人伤心得昏过去
了!
他大踏步向内走去,才走出三、四步,他就觉得不妙了。他
在身后,跟著他进来的那职员,发出了一下可怕之极的吸气声来
,而白恩也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由自主,在簌簌发著抖!
首先令得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官,感到如此震惊的是,那一对
夫妇脸上那种惊骇欲绝的神情。这种神情僵凝著,那表示他们不
是昏了过去,而是死了!
白恩一面发著抖,一面向前奔去。当他到冷藏柜的旁边,伸
手去探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的鼻息时,他更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
惊呼声。
那时,殓房职员也叫了起来:‘天!他们已经死了,是被扼
死的!’
令得白恩发出惊呼声的,也正是这一点──那一对夫妇,一
看就可以看得出,是被人扼死的。因为在他们的颈际,都有著明
显的瘀紫的扼痕!
那职员的身子发著抖,声音发著抖。白恩的情形也好不了多
少,他俯下身去,肯定了那一对中年夫妇,已经没有了鼻息之后
,他只感到全身僵硬,几乎再难直起身子来。
那职员又以发抖的声音叫了起来:‘手,手,那只手!’
他一面叫,一面急速地喘著气,那令得他的声音听来更是可
怖。白恩想责斥他几句,可是喉咙发乾,想骂也骂不出来,他要
勉力挣扎著,才哑著声音道:‘你鬼叫些甚么?甚么事?’
当他这样讲的时候,他勉力抬起僵硬的脖子来,望向那个职
员。那职员的脸色,几乎是青黑色的,身子仍在剧烈发著抖,指
著冷藏柜的中间。
白恩循他的视线看去,看到那只手,仍然在冷藏柜的中间,
看来没有甚么异样。只是本来结满在手上的冰花,都已融化了。
那职员还在不能控制地叫著:‘那手‥‥‥刚才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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