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时代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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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时代的青年人-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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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对我来说,这是一首非常动人令人刻骨铭心的歌: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

  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

  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

  河流啊山川

  你哺育了我,

  大地啊母亲,

  把我紧紧拥抱

  ……

  朴实贴切的歌词,加上那优美的旋律,真让我如痴如醉,牵起我对人生的追忆,勾起我对往事的梦幻,更让我增添了对人生的珍爱。

  我是一个极为平凡的人。我从没有惊天动地的事业,也没有惊险传奇的经历,在追忆往事的时候,我唯一能够引为自豪的成就便是我的存在,倔强地存在。我如同莽莽原野的一棵小草,任霜刀风剑折磨,终于没有被毁灭;任牛羊啃咬咀嚼,终于没有被毁灭;任人们践踏焚烧,也终于没有被毁灭……

  啊——

  并不遥远而渐渐远去的岁月!

  极度狂热而不可思议的历史!

  极为平凡而发人深省的故事!

  苦苦挣扎而不懈追求的人们!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哦,小草。

1  沃土
我的故乡太浮山,九十九岭,九十九叉,主峰海拔米。比起湘西十万大山,她是那么娇小,可是,在我的心目中,她又是那么高大,那么秀丽。她生我养我,她是我的母亲。

  在大山的西南麓,一条宽仅百余丈的小山冈,恰似一条绿色的彩带从山体向南一抛而出,然后向西稍扭,嘎然而止。在这条彩带的环抱之中,一个仅有几幢古旧瓦房的小村落安然地坐落下来。村庄的北面是大山,东面是青松翠绿的小山冈,西面是一抹良田。村口有一簇枝叶繁茂的千年古树——两棵巨大的古香樟,还有三棵硕大的古松,它们像忠诚的哨兵,英姿飒爽地把守着村庄的门户。春暖花开时节,房前屋后清香四溢,百花争艳,山上山下一片葱绿,百鸟争鸣。这里的人们受到大自然的恩惠,在大山的怀抱里安详地生存。难怪人们曾在她南面的小山绿树掩映之中修建了一座漂亮寺庙,名曰“永祥庵”,大概是人们在感恩戴德、期望冀求中的产物吧。

  每当东方泛起朝霞,村庄东面的小山在血红色天幕的背景上,形成一个漂亮的剪影,喷薄而出的朝阳把万道金光从小山的松树缝里刺射出来,透过袅袅炊烟和晨雾,在村子的上空形成束束光芒,人们仿佛觉得,这光,是从小村里发散出来的,那景致非常迷人。

  村庄很小,仅有四,五户人家。

  村庄的建筑虽已古旧,却是相当别致,依大山坐北朝南,木的柱子,木板墙壁,木的阁楼,漂亮的小陶瓦。从外面看,一栋一栋,可是进到屋里,却户户相通。假如你从东头一户人家进门,打开一道道木板门,迈过一道道木门坎儿,不一忽儿,却从西头的一户人家走了出来。凡陌生人来到这里,一定觉得很逗趣的。儿时常在屋子里玩“躲旮旯儿”游戏,眼见着小伙伴们从一道道门里进去,一忽儿就无影无踪了。当你正疑心他们是否已经溜到屋外去了时,却在你身旁的黑旮旯儿里忽然冒出一声“嘟嘟”,把你吓得毛骨悚然,然后是“哇哈哈……”一阵哄笑。

  在我遥远的记忆中,我们家族中最年长的是曾祖父,我们称“公公”。他有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下巴上生着一缕长长的花白胡须,年已八旬,身板结实。他常常在腰间系着一条布带,布带上别着一把砍柴割草的弯刀。他特别喜欢牛。记得一位伟人说过,“牛是农民的宝贝”。我们家的牛尤其是公公的宝贝,他每天放牛,让牛吃得饱饱的,把牛毛梳得光光的,天冷了,给牛披上他用稻草细心编制的蓑衣防寒,夏天,在牛屋里熏着艾蒿烟趋赶蚊子。公公没了老伴,他常常和牛说话,晚上和牛做伴睡在牛屋里,这使我常常觉得,牛能听懂人话,也觉得公公住的牛屋里,有一股特别好闻的牛香味。

  和公公硬朗的身板相比,祖父的体质要弱得多,但他几乎没有一天不下田里干活,无论是刮风下雨或是冰雪天。同时,爷爷还有一个在地上一粒粒捡粮食的嗜好,在麦秆里捡麦粒,在黄豆渣壳里捡豆粒,车米的时候,总是把卡在风车木板缝里的米粒用竹签拨出来,把散落在地上的米粒捡到箩筐里。他平时说话很少,他的许多意思都靠眼神。吃饭的时候,他见我把饭撒在桌上了,就把自己的饭碗使劲往桌上一搁,这个时候,我朝他望去,他一准就拿眼光盯住了我,我立即明白了,忙朝我的饭碗周围看了看,果然有几粒饭掉在桌上,于是,我忙捡起来送到嘴里,爷爷这才又开始吃他的饭。他的这种苛刻,让人最难以接受的是吃蚕豆,无论是嫩的还是老的,都不许我们吐皮,我只好吃完饭,再抓了一把油渍渍的“兰花豆”背着爷爷去吃。爷爷总是把干饭或菜饭中的饭团子省给我们吃,自己多半是喝锅巴粥或吃参了很多菜的菜饭,从来不肯吃荤菜(不来客人是没有荤菜的),还不肯多吃小菜,在他看来,似乎吃多了就是糟蹋。

  奶奶有一双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小裹脚,走起路来蹒蹒跚跚,但在我的眼里,是个非常严厉、令我害的人。奶奶从不许我在水塘边上玩耍,也不许我像邻居的孩子那样爬树,否则她要从竹扫帚上抽出枝条来狠心地揍我,我们这些调皮的小东西对她总怀着一种畏惧。

  平常,村子显得十分静谧,鸟叫声、鸡刨食声、女人在池塘里槌衣服的棒槌声,甚至哪家开门的吱嘎声都那么清晰可辨,不管是哪种声音,总是在村子里久久回旋。只要听见狗吠,一定有生人到村子里来了,平常,很难见到有不认识的人到这个偏僻寂静的小村里来,所以,大半是来亲戚了。我总是盼我家来稀客,那样,饭桌上至少会添上一碗蒸蛋羹或者炒鸡蛋,稀数的,也会杀一只鸡,这样,我便可以大馋一回了。而且,看爷爷杀鸡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儿。爷爷把鸡抓来以后,自己闭上双眼,把鸡在地上晃三个圈,嘴里念着:“畜生畜生你莫怪,你生来就是人的一碗菜,早死早脱生,来世变个人。”把鸡杀死了,再在地上晃三圈,最后才把它放进木盆子里,生怕把它弄疼了似的。因而,我们这些馋虫,对狗的吠声非常关切。可是,这一回,来村里的却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拄着拐杖的老女人,几只黄狗追随着她不停地狂吠。几个邻居的大伢儿早已加入了狗叫的行列,“啊呀——啊呀——”大叫着,还不停地用手指刮着自己的脸和鼻子,有的还把自己的下眼皮和上嘴皮硬往一块拉,弄成翻眼冽嘴的鬼脸。我赶忙也奔跑过去凑热闹,我们忘形地蹦着跳着叫着喊着。一群粗俗的山野伢子加上几只黄狗,足以把整个村子闹腾得翻了过来。

  奶奶闻声见这情景,连忙向大门外迈出她那走不稳的小裹脚,往槽门边绰了一把竹扫帚,举着朝我们唬道:“哪个叫你们这么对人的呀?没教养的东西。”

  奶奶一声吼,把我们的“仪仗队”全轰散了。

  这老女人毕竟不是我家的稀客,但奶奶仍然招呼她坐在槽门口的石凳上,进屋里端了一升米出来倒进她背着的黑布袋里,她就到别家去了。

  在碾屋旁边,有一块草坪,草坪的一面是池塘。盛夏的夜晚,繁星满天,从屋后山上吹来阵阵清风,近处远处的树上,无数知了竟相发出刺耳的鸣声,稻田里,青蛙无休止地鼓噪。我头枕着奶奶的臂膀,躺在竹凉床上在草坪里纳凉。奶奶不停地摇动着蒲扇为我趋赶蚊子。我吵着要奶奶教我念儿歌:“排排坐,吃果果;果果甜,吃黄连;黄连苦,吃豆腐;豆腐辣,吃枇杷;枇杷酸,吃猪肝;猪肝腥……”奶奶念一句,我跟着学一句:“月亮粑粑跟我走,走到南山打笆篓,笆篓肚里一壶油,送给姐姐梳油头……”

  我望着繁星满天的夜空,一条密集的星星组成的白色星带从头顶横过,天空不时突然划过一道明亮耀眼的白光。“那是什么呀?”我打断了奶奶教我的儿歌。

  “你问爷爷去。”奶奶说。

  我一骨碌从奶奶身边爬起,来到爷爷身边。爷爷把我搂到他膝盖上,我问:“爷爷,刚才那一亮的是什么呀?”

  “是流星,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

  “掉到哪里去了?”

  “掉到山那边去了。”

  “明天你带我翻山去找好吗?”

  “那哪能找得到。”

  “它为什么没掉到我们这儿?”

  “没碰上呗。”

  我想像着天上是什么样儿的,天有多高?那些星星是用绳子挂在天上的么?就像奶奶把种葫芦挂在屋檐下面一样?那么多星星在天上什么用处?…唉,可惜天太高了,可能没有人能上得去看看,爷爷也一定没有到天上去过。

  “天上那一条白的是什么?”

  “是银河,是王母娘娘不让牛郎和织女相会,拔下头上的簪子就那么一划,从此就有了这条天河,只有每年七月初七,才有喜鹊为牛郎织女搭桥,让他们相会,这就叫做鹊桥会。”

  牛郎和织女的故事,我已经听奶奶讲过好多次,每年正月,也有涂成花脸的人到村子里来唱“鹊桥会”的“花姑儿灯”。

  “七月初七,一年才一次,牛郎可别忘了把他的伢儿带去看妈呀?”我想,孩子没有了妈是多么不幸呀。堂姐的妈妈死了,我想到她常跑到她妈的坟前去哭。这时,我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直想哭。

  “来,爷爷教你一个新儿歌。”爷爷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用他那稍微嘶哑的嗓音为我带读:“新米虫儿哪里叫? 壳里叫;乌龟有壳怎么不叫?它是水里的;蛤蟆是水里的怎么叫?它有气;皮球有气怎么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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