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次有人诚心诚意地同她道歉。(第一次即是在十年前,一个同龄的男生向她道歉。)而且这人说得那样断断续续又吞吞吐吐,一定是在心中拼命酝酿该怎么开口。(事实上是阿健写字太慢了,举大字报的速度远远不及俞旷杰说的速度)。这年头这么单纯老实的人已经不多了。(单纯老实的人是你!)
总而言之,她是有点小感动啦!
“你还在生气?”见她仍然闷不吭声,俞旷杰心中的懊恼与颓丧简直要攀升到顶点。
“不……”侧耳以待,终于换来一声细若蚊吟的否定。
“我没有生你气。”贺梨霏说道。这时候若再不吭声就显得她太拿乔了。
可是别人说这么多她才回应一句是不是有些太过意不去了?贺梨霏垂着头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的名字是……”她的确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俞旷杰!我叫贺梨霏!”尽管她说得很小声,他还是听得很清楚。
“哦,你好。”她的脸颊热乎乎的,似乎在充血。
“你好!”脸红后呈着黑皮肤表现出来的暗红色,让俞旷杰联想到了他最爱的水果——葡萄。
“呃,老大,容我说一句。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的行为……好像变态?”
“变态你个头啊!白痴!安静在后边跟着!”
“可是,这么晚了,我们两个跟在一个女孩子后面,这种行为……应该算不上健康文明的吧?”
“不健康不文明就是变态了吗?那这世界上还有几个人‘正态’?况且,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回宿舍在外面闲晃是要干什么吗?”
“我的确不好奇嘛……又不是我喜欢她……她爱干什么是她的事……”阿健小声咕哝着。
“啊!傻瓜!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就是你在后边唠叨,害我把人给跟丢了!”俞旷杰不容分说又送他一记制裁的铁拳。
“事到如今也只好一条街一条街找了!”俞旷杰跨过横陈在地的阿健的躯体,开始瞪大他那锐利如鹰隼的双目,仔细搜寻贺梨霏的身影。
终于让他在一条不起眼的暗巷里找到了她,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后有来者。他将自己隐匿在暗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亚历大山,拿破仑,成吉思汗,对不起我来迟了。”她蹲下来,拿一支勺子敲击碗沿。
不知从何处窜出三只猫,看起来似乎是野猫,但被喂养得相当肥壮。
不会吧?她给这三只一看就知道好吃懒做的肥猫分别起名字叫做“亚历山大”、“拿破仑”和“成吉思汗”?这……这太有创意了吧?
“对不起。我又转学了。新学校是全住宿制的,以后我恐怕不会常有空来看你们了。我也很想让你们住进我家,但爸妈还是坚持家中不许养宠物,所以……”
不公平!这是不公待遇!对着三只只会吃和叫的野猫就能说这么多,对他就惜字如金!现在俞旷杰真想掐死那只在她脚边摩挲的“拿破仑”。
“说来说去都要怪我没用。对不起,如果我不那么怕狗,说不定爸爸妈妈就会允许我养两只宠物了……”
真善良哪!居然为了这样的小事自责。一瞬间俞旷杰突然觉得她好像“南丁格尔”。
“今天我在学校还认识了一位叫俞旷杰的男生,他是我的同桌……”
有他的名字?!俞旷杰连忙将耳朵竖得更直。
“他似乎是个和蔼、亲切的人……”
俞旷杰和蔼、亲切?刚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的阿健听见此话二度晕死过去。
“我一开始还对他印象很糟哩。后来他很用心地向我道歉……”
惭愧,惭愧。俞旷杰想起今天早上阿健举大字报的情形,心头涌起强烈的心虚。
“我真恨自己这不擅与人交际的毛病。为什么我总爱发呆呢?为什么我总是拒绝别人的友谊呢?我……明明那么渴望交个朋友,可是我……现在他……那个俞旷杰,说不定正在生我的气。因为我总对他爱理不理。其实……并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怎么会是一个这么没用的人呢?”
说着说着,她已泪流满面。
俞旷杰突然站起身,向巷外走去。
“老大?老大?你干什么?”正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阿健左看看右瞧瞧,最终决定去追俞旷杰。
“老大,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这么严肃的样子?”
“今天晚上真不该来。”俞旷杰说得无比正经。
“怎么?就因为人家哭了两声破坏了在你心中的狂野形象,所以你不打算喜欢她了?”阿健皱眉,但他可不敢指责老大。
“白痴!”一记爆栗狠狠敲在阿健脑门上,“是更喜欢了啊!”
“贺梨霏。”今天他自动将那生疏的“同学”二字去掉,“我想和你做个朋友,可以吗?”
“啊?”贺梨霏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
“我说,我想和你做个朋友。”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够诚恳吧?
“为什么?”啊!她似乎又说错话了。她似乎应该说:“我很乐意。”而不是傻傻地问一句“为什么”。这样的回答是不是显得她太高傲,太目中无人了?
“因为……因为我很想和你交朋友。”俞旷杰搔着后脑勺。今天在天台上,阿健是怎么分析来着?
阿健说:
“据我观察,她也许并不如外表给人印象般狂野。也许,她是个温柔、纤弱的女孩。”
“对付这样的女生,千万不能太过强势,会吓到她。要步步为营,小心行事,必要的时候还得装弱小以激发她们的同情心。”
“所以我建议老大你先把自己那野蛮的性子收敛收敛,以怀柔政策步步感化她。”
“不要太急进,慢慢来才会有好效果。不如你们先从朋友做起……”
对啊!他是这么说的嘛!先从朋友做起。可是,怎样和她成为朋友呢?
他左权衡右思量,最终决定采取“单刀直入”式。结果她居然傻傻地追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想追你嘛!但是,能这么直白地说吗?好像会吓到她耶。
“因为……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呃……那个……其实……因为我没什么朋友……总之……哎呀……”关键时刻,他这张嘴真笨耶。、“好了,你可以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俞旷杰不敢相信地瞪大眼。她明白了?这么有慧根?连他自己都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呢。
“我也想……和你做朋友。”贺梨霏说得极其小声又无比真诚。
是的。她明白了。他一定和她一样,是一个胆小懦弱,常受人欺负的人。他在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所以肯定他们能成为朋友。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贺梨霏不禁觉得自己很恶劣,一个内向的人主动提出交友的请求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还一口一个“为什么”,分明是在故意刁难人家嘛。
“对不起。”她道歉。
“啊?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俞旷杰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真单纯!瞧见他那副傻样,她莞尔一笑。
而他,则冲身后的阿健比出一个胜利的V字型手势。
搞定!
“我很喜欢动物,因为他们都很纯真。但我惟独怕狗。”
“为什么?”他觉得狗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惧怕的动物。
“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事……”
“哦。”显然她不愿多谈,他也不愿多问。这个话题有些无聊。“我们这是去哪儿?”他明知故问,这条路他昨天尾随她走过了,他当然知道她是要去喂猫。
“因为我太怕狗了,爸爸妈妈就不许我养动物。我只好偷偷在外面养小猫。你喜欢猫吗y”
“喜欢。”俞旷杰睁眼说瞎话。昨天他明明恨不得把那三只猫都掐死。
“其实养几只小猫做朋友很有趣的。而且,你有不顺心的事,对它们倾吐之后,你会感觉很畅快的。”
对几只猫说人话?他没那个兴致。他比较喜欢听她说话,她的声音真好听。
“哎,俞旷杰……”她不由地向他靠近了一些,因为她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你觉不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太可怕了!昨天她也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跟踪。难道是变态?她简直不敢回头看。
“有吗?”俞旷杰一回头,果然看见阿健贼头贼脑地藏匿在一根柱子后面。
“你等一等,我去看看。”他朝阿健走去。
“你这个白痴,在干嘛?”确定这样的音量她听不见以后,俞旷杰开始亮出他的凶狠样。
“哎?”阿健愣了:“不是你说怕路上有突发状况不好处理,叫我跟在后边以便随时提点你吗?”
“现在用不着了。你滚吧!别跟在我们后面!”
“可是……”
“少啰嗦!”……
一阵奇怪的声响过后,贺梨霏终于盼到了俞旷杰的归来。
“怎么样?是不是有人在跟踪?”她紧张地问。
“放心。”俞旷杰笑得人畜无害,“只是有人想问路而已。我已经告诉他怎么走了。”
“哦。”贺梨霏大大松了一口气。
“呜呜……”阿健伏在地上哭。短时间内他恐怕走不动了。
走到了那条暗巷,贺梨霏从书包中掏出饭盒,用勺子敲了一会儿,昨天他看见的那三只猫懒懒地走了过来。
“你看,”她蹲下来抱起那只最肥的花猫,“这是亚历山大,这是拿破仑,那是成吉思汗。”
“亚历山大?成吉思汗?拿破仑?”
她又开始脸红:“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给猫起名字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不会啊,猫是你养的,给它们起什么名字是你的自由。”
“因为我……我希望它们如名字一般,长得壮壮的,成为猫中强者。”
就这么几只一看就知道除了吃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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