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是吗?”
维克多冷笑一声:“呵,你可太天真了。八年前洛克塞拉娜用计把穆斯塔法大王子的母亲赶到荒郊野外,从此宠冠后宫。她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里面,只有米丽玛公主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头脑和毒辣手段。这位姑娘如果嫁进来,可绝不会安安静静地跟你愉快相处的。用不了一年,你就会像大王子的母亲一样光着身子被扫地出门!”船医将想好的话语七分真三分假地倒了出来。小混蛋不见棺材不掉泪,倘若不让她知道厉害,还真没半点危机感。
“你骗人!我可是入了股的!现在有……”尼克翻身而起,略一计算,报出自己的存款,“有265块金币,船长才不会赶我走呢!”
维克多对她的存款表示嗤之以鼻 :“切,你那点钱,还不够米丽玛公主打赏仆人的。皇帝唯一的女儿嫁人,仅嫁妆大概就有一个行省的财政收入了。再说只要她进门,那就是正妻,你马上得收拾包袱滚出柏园。从此跟船长同吃同睡的就是米丽玛公主,哪里有你的位置?”
尼克不服输:“我、我还是冲锋队队长,是海妖!这算是技术入股!”
“没错,那时候米丽玛公主就会娇滴滴地跟船长吹枕边风:”海妖就该待在船上才是,夫君,为什么她要待在园子里碍眼呢?‘哈,你就会被扔到船上整天喝干豆子汤、啃硬饼干!“船医模仿少女狡猾的声音惟妙惟肖,以至于尼克暴起伤人。然而他的话一通接一通,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尼克的自信被一点点瓦解,辩解的声音也微弱了下去。
“可是,可是船长为什么会听她的?船长说过喜欢我,要永远照顾我的……”
“你啊,闯荡江湖也很久了,男人在床上随口说说的话怎么可以相信呢?哦,看你的表情,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对吧?”维克多叹了口气,以怜悯而同情的语气道,“你真傻,真的。不是每一次战争都要以轰隆隆的炮声开始的,米丽玛公主无声的战书已经送到,你居然还不赶紧拿起武器,哎……”
维克多眯起眼睛察言观色,确定已经吹风成功,理了理袖口的花边施施然离去了。留下一个茫然无措的可怜虫,搓着手在屋里转圈。 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海雷丁回到了家。走进柏园,一个黑影正要发布公益墙头溜走。海雷丁眼神极好,借着最后一点夕阳余晖,他抓住了这个影子。
尼克穿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脚踏走路无声息的软底羊皮靴,靴子一左一右插着两把匕首,一柄有毒,一柄放血。
“你这是要去干什么?”他皱眉问,尼克不做声。
海雷丁拉着胳膊把她拖进屋里,关门审问:“老实交代,别逼我用对刺客的手段撬你的嘴。”
尼克知道撒谎对他没用,阴着脸坦白从宽:“我去宰了那个米丽玛公主。”
“宰了……什么?”海雷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打算去刺杀公主?”
“嗯。”到了这境况,尼克已经沉静下来了、船医去前说“为什么不干净拿起武器”,她思来想去,就真的拿起了武器。
“想把我扫地出门,没那么容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看谁才是真正的老板娘!”
“我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奥斯曼公主哪个地方得罪你了?”
你卡胸膛起伏,竹筒倒豆般咆哮:“她要嫁给你,不许我跟你睡,还想赶我走,让我去船上吃干豆子!”
海雷丁仰起头,使劲摁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你想得也太过头了吧,谁跟你造谣说我要跟人结婚了?”
“那公主写信来了!她妈妈就很会写信的,黄定不是因为她妈妈写了信,就把大王子的妈妈赶走了吗?!”面临领地要被侵犯的危险,尼克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海雷丁听完这些话,愣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笑了半天,他擦擦眼睛,抱尼克坐到软榻上。
“你真是听风就是雨。这么说吧,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和女人干政,苏丹的后宫里面没有血统高贵的妻子,全都是俘虏购买来的女奴。说起来皇帝也很倒霉,美女不缺,可都是文盲,识字有文化的女人很稀罕。什么‘我卑微的面孔伏在您脚下神圣的尘土中’,对我来说恶心都恶心够了,怎么可能被这样的情话打动!”
“可是,可是我听说娶公主会有很多嫁妆……”
“这倒是没错,不过我海雷丁什么时候缺过钱花?”她唇角勾起轻蔑的微笑“更何况,她们母女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老板娘,还想当老板!”
尼克困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穆斯塔法大王子的母亲虽然失宠,但是他有军队支持。洛克塞拉娜想让自己的儿子继位,除了旧贵族,还需要更强力的背景。她看上海军的船队火炮,打算派女儿来搞定我,呵呵,如意算盘打得响。”
“那船长你不打算跟米丽玛结婚了?”
“当然不,苏莱曼的儿子们争位,拿我的队伍当炮灰,还有比这更不划算的买卖吗?再说,我可受不了跟心机那么重的女人睡一张床。”
尼克把头靠在他胸膛上,小声说:“可是,米丽玛是公主哦。”
海雷丁叹口气,亲亲她的头发:“我已经有个西班牙公主了,公主这种生物真的很难伺候,再多一个根本顾不过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尼克语气中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担忧,“要是以后有不麻烦的女人嫁给你,要是她容不下被人,你会赶我走吗?”
海雷丁掰起她的脸,眼中有一丝看不懂的冲动:“这句话是不是代表你嫉妒了,开始对我产生了对金主以外的感情?”
尼克很是迷茫,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但是谁容不下我,老子就让她尝尝拳头的厉害。”
海雷丁无奈地笑了,拍拍她的脸颊说:“不用担心了,只要你自己不捣乱欠揍,我是不会赶你走的。”
尼克表示怀疑:“维克多说男人随口说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船长,还有别的理由吗?”
“我就知道是他。”海雷丁咯吱咯吱磨牙,“好吧,不谈感情,谈钱,谈背景。我为什么不会赶你走?因为你事奇货可居的大宝贝。你和查理一样有双王血统,事西班牙本土王室最正统的继承人,先不说支持你母亲的残余势力,只要我攥着你,查理这辈子都会心惊胆战睡不安稳。奥斯曼土耳其公”
主听着很高贵,可就算她是独生女,也不可能有王位继承权。有了你,我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北非、新大陆,甚至一个不知名的海岛,插上一面金红棋,就能合理合法地直接宣布这里是新西班牙——我手里有血统纯正的继承人。到那时,你是新西班牙女万个,我就是统揽大局的建国摄政王。你说这样一个好宝贝,我怎么可能拱手让给别人?“这番话把尼克听得目瞪口呆,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咽了一下口水,愣愣地说:“女王?”
“是啊,女王。”海雷丁把手指插进她柔软的头发里梳理,“你想要顶王冠吗?嵌满宝石、珍珠,戴上它,不用再向任何人低头行礼。”
海雷丁的话满是堂而皇之的利用和被利用,但正是这一点让尼克感到安心。她成长的路途艰辛苦难,对“感情、承诺”之类的信任已全部被摧毁,只有“我是有用的”才可以产生使她感到无上安全。有用,就永远不怕被抛弃。
窗外隐约传来一声声婴儿啼哭的动静,海雷丁站起身,开门大喊了一句:“把孩子抱过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乳母在瓦比娜的引领下,怀抱小小的襁褓来到室内。
尼克走过去,看见毯子里面裹着个不停哭泣的婴儿,他头上覆盖着一层淡红色的柔软胎发。
尼克看着这个小东西又扭头看看海雷丁,虽然身高差异巨大,但从相貌来看,他们绝对有血缘关系。
“是船长你的?”
“伊萨克的第八个儿子,刚出生一个月。”海雷丁伸出大手接过婴儿,熟练地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或许是血亲的气味,又或许是海雷丁经验丰富,婴儿哭泣的频率渐渐慢下来。
“大哥送给你个孩子?”尼克还没近距离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这团生物哭的小脸儿皱成一团,看起来十分脆弱,“都第八个了,那么多,分你一个也好。”
“哈,怎么可能!”海雷丁大笑着摇头,“别看他平常慷慨,亲生骨肉是绝不舍得给别人的。这孩子是送来请维克多做割礼的,伊萨克不相信别的大夫,怕庸医把他儿子割坏了。”
海雷丁松开襁褓,只见婴儿细短的两条小腿之间缠着一点纱布,怪不得这孩子刚才哭得厉害,原来是吃了割包皮的苦头。
“这么一丁点。”尼克盯着婴儿饱受摧残的嫩芽,疑惑地问,“他是船长的侄儿啊,这里为什么不像你?”
孩子的乳母没忍住,捂住嘴咳嗽。
“因为这是个小宝宝,不是狮子。”海雷丁嘴角一抽,随手拨开尼克伸到婴儿脸颊上的爪子。
无论如何,米丽玛公主的垂青是不可以被轻易忽视的,第二天,海雷丁亲自到宫中觐见苏莱曼,表达自己无意参与立嗣之争。皇帝也早就被军派和旧贵族的斗争搞的烦恼无比,毕竟儿子们在父亲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为他的位子争得头破血流,实在不是一件家族幸事。海军是皇帝的直属势力,苏莱曼当然不希望看到海雷丁站队,他立刻从一个外省选了个出身世家的年轻军官,指定为女儿的夫婿。
这件事使洛克塞拉娜不满,但她这样精明的政治家不会错过任何机会,以此事为由,洛克塞拉娜向苏莱曼要求一个正式的婚礼。奥斯曼土耳其的苏丹向来没有正妻,但是为了安慰宠妃,这一次苏莱曼同意了。洛克塞拉娜这位传奇女性,向着她的目标再次前进了一大步。
过了几日,苏丹答应赏赐给海妖的金镰刀铸造完毕,由一队侍卫浩浩荡荡地送到元帅府邸,尼克又一次大大出了风头。达。芬奇设计的铁镰刀有各种精巧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