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没心情上班,施豪在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时打电话给我……”我很配合地从那个让我有点难过的梦境说起……沛君一直沉默地听着,好像在听一则和自己有点关系的幽远故事,她的眼皮有几次剧烈的跳动,我想她跟我一样,得等到现在才意识到老师真的不在了!
以后,再也不会吃到让我们觉得恶心的“蒋风倪牌水果拼盘”,再也不会有特定的日子让我们聚在一起;以后,留在我们这些人心中的,只剩下怀念,或者,还有说不出口的遗憾!
“呼———真的……很……残忍……不过,我可以祝他幸福……”沛君在我说着施豪的“孤注一掷”时,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用“与世无争”的声调说。
我握了一下放在方向盘上的沛君的手,才忽然想到那个据说要在星期三出国的陈仲伟:“啊!今天星期三!他不是要出国!”我叫了出来。
“我昨天跟他谈过了……他……他说要等我。”
哈!太好了,我真的好替沛君高兴,要不是她正在开车,我早就给她一大把紧紧的拥抱……
“喂!你很可恶喔,我陪你紧张难过是假的喔,这么美满了也不告诉我,你算哪门子的生死之交啊……”我开始努力地贬她,看她的脸颊愈是害羞地发红,我就贬得愈起劲!朋友是干吗用的哩,百年来的大好事,现在不贬更待何时?!
“唉哟!你就饶了我吧,拜托!这种事有什么好大肆宣传,而且你的心情又不是很好……”沛君说。
我叹了一口气,又一口气……
沛君问我,到底怎样了?
我摇头,耸肩,又叹气!
我跟沛君说,我好想打电话给他,跟他说那个拥抱不该影响我们的爱情,跟他说其实我生气他对晓年那样宽容的对待,跟他说我爱他呀……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痛心地等着维尼的电话,痛心这五年来的感情这么禁不起考验,痛心他怎么这么不勇敢!
草山先生的那个拥抱还那样清晰呀,你才说要勇敢的,怎么一转身就要离去?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一个电话……就算我们的感情到了尽头,我也要你亲口说,说你,不爱我了……
沛君说,或许,维尼也在等我电话喔,在那个拥抱后,如果我还要他,应该打电话跟他说些什么……就是歇斯底里像疯婆般咆哮也好,反正让他知道我并不想离开他就对了!
我真是罪孽深重啊
这不像沛君说的话……昨天她还站在靖容那边的,上礼拜跟她喝咖啡时,她还为了我和靖容没在一起而遗憾呢,怎么……
“刚刚听你说施豪和那个人的事,突然,我也很想跟他说,祝你幸福……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很多,从国小开始重头想起,后来连陈仲伟对我的好一起想了又想……我以为任何事只要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就不容许别人破坏。我不占人便宜,别人也别想侵犯我的成果……可是感情,偏偏不能这样度量。”沛君又说:“虽然蒋风倪不是第三者,我仍然没办法把她当朋友。在我眼里的蒋风倪,就是那种为了自己达成目的不惜伤害别人的人,很讽刺……施豪就那么爱她啊!我想祝福他,可是我大概一辈子也讲不出这种话,只有在心中默默祝福了。”君耸耸肩笑了笑,我知道那是个鼓励自己面对现实的笑容,我拍拍她的手,让她知道这样已经很好了。讲不出的话就在心中默默祝福吧!
靠着沛君的聪颖,我们终于免于迷路地顺利到了印刷厂。由于封面交由印刷厂设计,我们得花上一些时间跟设计人员讨论。原本在一旁闷声不响的沛君,还是开了口请设计人员以黑色及金葱色为主制作出庄严而不呆板的风格。
沛君还跟我唠叨说,如果不是蒋风倪想要独自完成,她还可以亲自设计封面,整个刊物从里到外都是学生自己制作的,不是更有意义?!
回去时,我跟君说,其实……升大三的那个暑假,我就知道蒋风倪不是第三者,以及她得病的事。我认为君和施豪和蒋风倪之间不会因为这些事而有所改变,如果我知道说出这些事情可以早点让君对那份感情死心的话,我一定老早就说了!还好,君在最后一刻懂得把握陈先生,否则,我真是罪孽深重啊!
“那我也有事得跟你解释。”君苦笑一下说。
她说,在那个历史性的暑假,施豪跟她泄露靖容喜欢我的事!当然,以情人间必须坦承相对的立场,她也把我给出卖了!
嘶———我发出一声哀鸣!
君说,这个秘密她藏了好久好久,还来不及跟我说,却先和施豪分手!之后,她反而害怕我们真的在一起,那样会让形单影只的她相形下更悲哀;但是她又比谁都希望我们在一起,一方面我们明明那么喜欢对方,另一方面,她想借由我和靖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光采亲睹蒋风倪的伤心欲绝。
难怪!每次说起靖容,你都要把我们凑在一块儿讨论,一副想催眠我的样子。我说。
“你知道我听见你们相互拥抱的消息时有多感动吗?否则我真要自责死了,我还想,就是因为我拆散人家的姻缘才会弄得自己也这么不美满!其实我连自己的感情都弄得一塌糊涂,还怎么有资格告诉你该怎么做!可是你是我的死党,一定要比谁都幸福。”沛君温柔地说。
沛君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好多,一定是陈先生的包容和爱让她变温柔了,这是君迟来的幸福啊!
而我呢?沛君如果早在几年前告诉我那个天大的消息,我就和靖容在一起了吧……可是之后遇见维尼的我还会快乐吗?到头来,我和靖容是不是连朋友也做不了了?
如果维尼喜欢上有男朋友的我,一定只默默地当个好朋友从不说出口吧,总是消极地在一旁献上祝福的维尼何时才懂孤注一掷!
或许这就是结局了
1月14号
星期四
乍暖还寒。今天一早,气温又骤降,灰蒙蒙的天空,要哭不哭的,真让人难受!
星期四了,维尼到底是连一个电话也不施舍给我啊!过去的几天,我还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剧烈的吵架。我们在清晨的街上大吵一架,而维尼让气话冲口而出地转身走了,我哭着上楼,他也流着眼泪回去……这是五年来第一次我们不但没在当天言和,还僵持了好几天的拉锯战。我告诉自己千万别打电话给他,如果他真的在乎,总该打个电话吧,到底分手是他说出口的!
星期四……事实证明,我太高估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他一句话就把我让给靖容,然后从此消失……维尼是真的负担不起我给的爱吧,还是我给的爱,其实一直不是他要的?
我给的爱怎会不是他要的呢?维尼不会说谎,他连花都不会送,怎么会编造漫天大谎将我们囚禁五年?这些日子我们争吵过后会向对方道歉;一有好事就和对方分享;心情不好也找对方倾吐;悠闲时还会说说记忆中的学生时代……不会甜言蜜语的维尼曾说我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五年,是他私自定的时限吧,我终究没办法让他走出来,终究没办法让他对爱抱持希望和信心而勇敢……终究,他还是这么自私……
我害怕这样认定他,这样会让我的爱也消磨殆尽,我害怕这样力不从心……
快中午时,桢打电话给我,她问我到底有没有和维尼联络的同时,我听见听筒另一端有阿泽的谆谆叮咛。
“真的分手了,他真的希望我跟王靖容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如果可以把他从记忆里彻底铲除一定更完美了吧,他一定是这样想……”我抽咽着。然后我苦笑说,我的泪腺可能坏了,眼泪猖狂地掉下,再这样我得躲到桌下了……
桢的听筒被阿泽抢了过去,阿泽总是这样蛮横,哪像以后要当中文系教授的人……
“你不要顾影自怜了,赶快打电话给他呀,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外表看起来那么性格怎么心眼小得跟个娘们一样!一个拥抱又不会死人,干吗轻易说出分手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真是去他妈的,还是他早就不想要你,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栽赃的机会,趁此脚底抹油地开溜……”
“阿泽,你小声一点,我耳膜快被震破了!”我说。
“真去他妈的模范班对!明明就爱得要死不知道在干什么!”阿泽往更高音骂去,声音里还有些微的转音和颤抖,像以前唱KTV时,他专有的发音练习中那种声音!
听筒又被桢抢了过去。
阿泽还好吗?我说。
桢说,阿泽其实很心疼我,也很气维尼!她说,我是那么爱维尼呀,别人都看得出来,怎么独独维尼瞎了眼?!
“不要管那么多理由了,就算要分也要弄清楚呀,打电话给他吧,这回不为他,是为你自己啊!”后来,桢细细柔柔的声音也染上些哭调地说。
挂上电话后,快速擤鼻涕、擦泪又趴在桌面想了很久。
该死该死……自己不能六根清净一点吗?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他幸福就好?维尼既然决定了,我就该放手祝福了啊,我们在一起拥有很快乐难忘的五年就够了……
不管维尼以后怎样,就算有了另一个人也好,只要他幸福,我也会了无牵挂的吧!
“我……喜、欢、你,可是我没办法爱你……或许,我没办法爱任何人,我可以对人很好,可是没办法和一个陌生人分享我的生活……我很自私……我害怕改变,也不想改变,所以再怎样煎熬都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克服,你不要那么执着了!”脑子里一直出现学长毕业那年,在北海岸时,维尼说的话……
下午,我酸涩的眼睛吃力地消化堆在桌上如小丘般高的稿子,突然好想打电话跟维尼说说话。想跟他说,我还是爱你的喔,如果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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