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千羽甩开东涯,扑向倦夜,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无法前进半步,只能哀哀地呼唤,倦夜,真的是你吗?
倦夜也向千羽伸出手,却触摸不到,眼前的千羽竟然只是一个影像。
倦夜凝注千羽,别怕,一切有我。
千羽含泪点头,手指在空中描画倦夜的轮廓,用口型传递自己的心意,我——爱——你。
东涯望着他们,神色无喜无怒,淡淡地说:“倦夜,久违了。”
倦夜看向东涯:“果然是你,雪王!”
东涯豁然大笑:“不错,我是雪王东涯,想不到倦夜竟然记得我,那么你我之战,更是势在必行了。”
“我之所以认识你,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曾在岳府误入魔界,得知了当年事,雪王,你能先我一步归于仙界,我已经输了。”
“不,你没有输!”雪王一派悠然,“你之所以耽误至今,只是因为所受劫难不够,无法再聚魔心,这一点,我可以帮你。”向着七情宝鉴轻轻挥袖,“看看他们吧,对你忠心耿耿的五魔。”
望着雪王云淡风清的笑容,倦夜竟在刹那间,宛如冰雪覆身,冷到了极点,一种深深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七情宝鉴已在闪光,光分七彩,灿然流动,模糊的镜面逐渐变得清晰,分别映出不同的影像,就像是发生在身边,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又如此得惊心动魄。
古意昂然的松树上,小白肠穿肚流,胸前裂开一个大洞,宛如破布娃娃一般挂在树叉上,嘴边却隐隐露出笑意。
倦夜心痛后退……
广阔无边的棋盘上,燕空城满身鲜血,倒在地上,山风吹起他的衣袂,他却一无所觉。
倦夜白了脸……
轰然倒地的天坛下,碎石冰砖之间,露出沧溪苍白的面孔。
倦夜握紧的双手暴出了青筋……
荒芜的青泽,一棵枯萎倒地的小树,凋零得不见一片叶子。
倦夜的唇在颤抖,月夕,不会的……
一亭白雪,一地鲜血,现出昭和千疮百孔的身体……
不!
倦夜狂叫,疯了一般冲向铜镜,可是无论他奔得多快,也无法接近镜中的人,反而越来越远。
朦胧中,竟听到昭和五人共同的声音,如同响在耳边——我愿追随魔主到人间,历人间悲苦,甘受诅咒 !
金魔,尺寸之地,千年沉睡。
水魔,为母所恨,困于胎腹。
土魔,肉身炼器,挚友所弃。
火魔,爱非所爱,遗恨千年。
木魔,权势之累,手足相残。
所以,小白一直在蛋壳里沉睡,一睡就是千年,终于破壳而出,追随燕空城!不过十几年,便被千羽误杀,转生翼龙,又回到壳中的尺寸之地。
所以,沧溪与母交合,以至于受困娘胎,得知真相后,恨不得杀了自己!
所以,燕空城为杀雪兽,拯救子民,以肉身炼化玄天弓,轮回转世之后,却死于挚友雍华之手。
所以,昭和总会在见到倦夜的第一眼,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却得不到丝毫回应,以至于爱恨纠缠,酿下无数悲剧。
所以,月夕总是生于权势之家,兄弟相争,手足相残,避无可避,疲惫不堪。
正因为他们承受了诅咒,他们终于来到了倦夜身边,可是结果呢……
看着几乎要发狂的倦夜,东涯残忍的笑了,他张开右手,九颗光彩闪烁的珠子缓缓升上半空:“小白、燕空城、月夕、昭和、沧溪、雍华、水色、秦九卿、梅青君,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魔仙两界的九大精英,全在这里了。哈哈,只是经历了千年轮回的他们,已是仙不成仙,魔不成魔,既然如此,不如全部毁灭,只剩你我,决一死战,再让胜者重建两界!”
东涯的指尖透出白光如刃,划向九颗凝聚四仙五魔精魂之珠,白刃所到之处,九珠依次爆裂,魂飞魄散,最终隐没在黑暗深处。
倦夜眼睁睁地看着五魔的精魂粉碎,沦入九幽,永远不得超生,他却无力阻止,悲极恨极之下,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苍凉悲切,回荡在天地之间,带着冲决一切束缚的力量,撞击着人的心灵。
五道光束陡然从他的身体内部冲出,在空中飞绕一圈,然后返回,再冲出的时候,竟比刚才更加耀眼,更加灿烂夺目,流光闪烁,璀璨如虹,腾腾升起,不断扩展,在刹那间,超越千年时空,照亮了整个宇宙!
东涯眼睛亮了,就是现在,倦夜魔体初成,是最脆弱的时候,毁了他,便赢了一切。
东涯迈步——
一双胳膊突然拦腰抱住了他,又香又软的身体贴向他的后背。
东涯停步:“千羽,放开!”
千羽没有放手,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脸颊贴紧他的后背,泪水沁湿了彼此的衣服。
东涯面无表情,掰开千羽紧握的手指——
千羽的手终于松开了,东涯走向倦夜,便在那时,一道亮得出奇的光芒从千羽的手上发出,从背后刺向近在咫尺的东涯,宛如夜空中飞闪的流星,射穿东涯的身体,消逝于黑暗。
七彩之光,攻无不克——玄天弓!
玄天弓本是神器,杀仙斩魔,无所不能。
东涯身体陡然一僵,他缓慢地转回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千羽:“你……”有雪花散出他的身体,洁白如银,却在瞬间,变成鲜红颜色。
如在平时,千羽的玄天弓无论如何也伤不了东涯的,只是此时此刻两人距离太近,几乎贴在一起,东涯又毫无防备,而千羽却有了同归于尽之心,祭起了玄天弓的所有力量,化弓为箭,弓箭合一,其威力比平时千羽射出的光箭何止强大了千万倍,自然是一击致命。
望着东涯一箭洞穿的身体,千羽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跪坐到地上,呆呆地望着七情宝鉴中燕空城等人的尸体,然后看向雪王东涯,眼中有泪,却没有悔!
是你杀了小白,杀了燕空城,杀了月夕,杀了雍华,杀了沧溪,杀了昭和,杀了青君姐姐——
是你!
所以,我要为他们报仇!
即便你是为我几度生死的墨雪,即便你是为我燃枝煮粥的东涯,我也无法原谅你!
东涯突然狂笑起来,身外的雪在狂舞,变的越发鲜艳夺目,红色的雪,宛如一朵朵红梅绽放在风中。
鲜红的雪舞向千羽,宛如血色的手,可是却在落向千羽身体的那一刹那,猛地停下,翻飞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无力地落向地面……
东涯的脸色越来越白,眼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哀:“想不到我雪王最终会败在我最爱的女人之手!哈!哈!”
他舍弃仙界之主的地位,历经轮回,千年磨练,只为与魔主倦夜决一胜负,谁想,还未战,他便已输了。
他虽以千羽为人质,却只为引倦夜出现,私心里,从未想过要伤她,更不允许别人伤她,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百般呵护,最后竟换来她的致命一箭!
千羽,在你心里,我终究是比不上倦夜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舍不得伤她。
笑声越来越弱,衣袖飞扬中,东涯的身体逐渐变为虚幻——
东涯——
千羽恸哭着扑了过去,伸出的手刚刚碰到东涯,东涯的身体却宛如烟花一般,无声无息地爆散,化为漫天的飞雪……
散落……
飘去……
东涯,对不起!
千羽扑倒在地上,任由飞雪将自己覆盖……
轻轻的叹息响在耳边:“千羽……”
千羽迟疑地抬起头,倦夜竟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温柔地将她扶进自己的怀中。
“倦夜!”千羽扑倒在倦夜怀中,放声大哭,直哭得声音嘶哑,头晕目眩。
倦夜拥紧千羽,任她在怀中痛哭,什么话都没说。
千羽哭得再也没力气了,才渐渐停了下来,当她再抬头看倦夜的时候,才发觉此时的倦夜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通透,带着超脱凡尘的气息。身外有轻云淡烟飘拂,映着他清秀俊逸的面孔,宛如见了川雨满江,楼外水天。
千羽怔了怔,声音如梦:“倦夜,是你吗?”
倦夜没有回答千羽,反而转头望去:“还记得这里吗?”
千羽茫然,向周围看去,只是一瞬间,周围的景象竟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烟云湖水,远山缥缈,露水在莲叶上滚动,飞鸟在湖心盘旋不去,她和倦夜站于湖面,周围烟云散飞。
这里竟是千羽初见倦夜的地方,记得当时倦夜以水为琴,以云为弦,所奏的乐曲却似勘破了天地之机,宇宙之秘,就是这种富有生命的音乐诞生了千羽,才会有了后来的人间轮回,仙魔之争。
千羽痴痴地看着倦夜:“你都想起来了吗?”
倦夜叹息:“是的。”
千羽又在流泪:“你终于想起来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小白、燕空城、沧溪、月夕、昭和,他们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们两个……”
倦夜凝视着千羽,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千羽,你知道吗?今天的这一切,我在千年之前就预见到了,我亲眼看到五魔追随我到人间,历尽劫难,尝尽悲苦,最后魂飞魄散。当时我静坐湖心,瞬间大悟,是仙是魔,全已不在念中,只想着如何重聚散去之魂,拯救五魔,于是,我奏响了焕发生命之音,才会诞生了你。”
千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你竟早已看到了今天……原来你弹琴是想救小白他们……”
“千羽,你在琴声中孕育,于是,你的身体和生命已经与琴声结合一起,所以……”
千羽激动起来:“所以什么,你是不是要说,我可以救小白,可以救燕子,可以救月夕,救沧溪,救雍华,救昭和,我可以救他们,对不对?”
倦夜的眼中满是悲哀,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嘴闭得更紧了。
“你快说呀!”千羽拼命摇晃着倦夜的身体,“你为什么不说话?到底能不能救呢?”
倦夜终于开口了,声音却很疲惫:“是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