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霜,见血封喉之毒,死者的眉尾却会出现一点粉红。
小眉,你怎么会变得如此残忍?
月夕,那是因为别人先对我残忍!
“月夕,别怪小眉,她只是想帮我。”赵皇后从容走进,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母后!”月夕震惊地看着她,难道……
赵皇后淡淡一笑:“月夕,你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竟然到现在还不懂得,这里不需要爱情,不需要亲情,权利才是最重要的。我嫁给你父皇二十七年了,我的家人为了他的天下南征北讨,浴血沙场,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可是结果呢?一个绝色的梅妃便夺去了他所有的关注。三天前他竟然告诉我,梅妃怀孕了,你知道他有多兴奋吗?简直就像第一次做父亲,孩子还没出生,我就已预感到,这个孩子会像梅妃一样,夺去他所有的注意,威胁到你太子的地位。”
月夕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他扶住身旁的桌子,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发冷。
“更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他好几次暗示我,我的儿子月夕并不适合做太子。我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吗?不适合做太子也就是不适合做皇帝。简直太可笑了,皇后的儿子不做太子,那要我这个皇后又有什么意义?”
月夕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当然知道父皇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这本是月夕自己的意思,他曾向父皇恳求,希望能另立太子。所以父皇才会试探母后的心意,谁能想到,竟然引起了母后的杀意。
赵皇后爱怜地抚着月夕的面孔,眼中却透着森森的冷意:“月夕,你记住了,你必须做皇帝!所以,你必须是太子!”
月夕木然而立,毫无反应,赵皇后慢慢地缩回手:“小眉,我们出去,让他自己想想吧。”
赵小眉倔强地看着月夕,抛下她的最后一句话:“我没错。”
月夕的眼睛模糊了,他的母亲和爱人合谋杀了他的父亲,却杀得那么理所当然,堂堂正正,这是怎样一个荒谬颠倒的世界?
月夕突然狂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大,直笑得声嘶力竭,终于转为一声呜咽,跪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周围渐渐暗了,清透如水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披上了月夕的身体。
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麻木得全无知觉。月夕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那富丽堂皇却毫无生气的宫殿,他蜷缩在枝叶之间,感觉心跳越来越慢,血液也仿佛凝固了一般,身外的一切渐渐远去了,檐角的麒兽,画壁的飞龙,窗前的古琴……
倦夜,你去了哪里?
我好寂寞!你知道吗?
缓缓的,月夕闭上了眼睛……
那集了人间所有富贵,却埋葬了一切美好的所在,终于消失在月夕的视线中……
“月夕,月夕,你竟然还在这里?”
又惊又急的声音响在树下,“不好了,昭和已经兵临城下,燕空城与他内外勾结,父亲正在与他们周旋,那该死的墨雪,他的大军至今不见踪影……月夕,月夕,你怎么了?”
赵小眉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如纸:“月夕……”
月夕的身体竟在一瞬间起了变化,淡淡的绿色由他的脚下升起,逐渐爬上他的双腿,双臂,最终浮上他俊逸苍白的面孔……
“不!”赵小眉惨叫着扑了上去,用力晃动着那棵由月夕化成的小树,“不,月夕,你不要走!”
苍翠的叶子在风中轻响,像是在吟唱最后的挽歌,悲切而无奈。
“月夕!”
痛彻心扉的赵小眉哭倒在地上,蔓延心底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晨光爬上了枝头,映得叶子绿玉一般晶莹润洁,恍惚之间,似看到月夕暖暖的笑容。
湘乐郡主靠在树下,神色茫然,没有一点生气。
“湘乐郡主,我找你很久了!”
清朗的声音伴着翠色在晨风中缓缓流淌,燕空城走近湘乐郡主,深邃的眼中闪晃出几抹幽绿色。
湘乐郡主身体一震,终于有了反应,在那一刹那,她已经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缓慢地转回头:“我的父亲呢?”
燕空城微笑:“现在,他只是阶下之囚,但我不敢保证以后的事情。”
湘乐郡主喃喃自语:“就这样输了吗?”她的神情并无悲痛,反而带着几分嘲讽。
燕空城眼神落向翠意昂然的小树:“月夕太子呢?为什么一直不见他?”
湘乐郡主冷冷地站起身:“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燕空城毫不在意地轻笑,一挥手,两个侍卫走了过来,带走了湘乐郡主。临去之前,湘乐郡主留恋地看了小树最后一眼。
燕空城神色奇异地走近小树,他从不记得这里有这样一棵树,虽然不很高大,却自有一种清新清奇之气。
他情不自禁地轻抚树干,心里叹息,你不应该生在帝王之家,这里的奢华腐朽只会让你蒙尘,夺去属于你的光芒。
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燕空城知道,从今天开始,泽越将迎来新的君主。而他自己也将代替赵军侯,成为朝中的第一人。
可是他并无兴奋,一点都没有。
棋局2
延君殿中,昭和将两个牌位并立一起,然后跪了下去。
延平王妃之位。
还君明之位。
昭和轻轻地说:“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吗?泽越已经属于我了,完完全全地属于我,相信你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昭和叩头,然后抬起面孔:“希望你们不要恨我,为了成为帝王,我必须学会舍弃,包括亲情,就因为我做到了,所以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相信你们定能体谅。”
突然皱眉,他微微侧头,“空城,进来。”
外面静默了一会儿,燕空城走了进来:“昭和殿下,一切就绪,你可以随时登基。”
昭和凝视他:“你都听到了?”
燕空城目光掠过两个牌位,轻轻一叹:“是的,或许我不该来的。”
昭和不很在意地笑了笑:“若是换作别人,自然是不该,既然是你,也就没什么可隐瞒了。还君明确实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的,母妃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真的很震惊,我实在想不到,我竟然并非真正的皇子,幸好,父皇他完全不知情。”
燕空城沉默了,一阵寒意从心头升起,昭和明知道还君明是他的亲生父亲,竟然还能狠下心对他使用酷刑,将其折磨至死。这种冷酷,又岂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那么你早就知道,还君明不是害死延平王妃的凶手,对吗?”
昭和冷笑:“你既然问我,就说明你也知道,不是吗?”
燕空城目光垂落地面:“这一切,果然都是你安排的。”
昭和大笑:“不错,就是我!是我派人暗示还君明送给母亲最好的礼物就是凤王天衣,为的就是让凤王天衣反噬母妃,我再借机杀死还君明与九焰使臣,挑动两国开战,我就能以为母妃报仇为借口,亲自率领大军讨伐九焰,我要的就是兵权!虽然其间出现一些异变,可是无碍大局。”
还有一个理由昭和没有说,延平王妃和还君明一死,便再也无人能证实昭和的真正身世了。
异变则是指赵皇后妄想得到凤王天衣,但一场赌赛,墨雪最终败在倦夜手中,凤王天衣依然归于延平王妃。最意外的是沧溪逃狱,不过还君明还是难逃一死,战争依然爆发。
燕空城神色不变:“你与九焰凌王东涯对峙燕峡,双方却都不见动静,可见早有默契。”
“当然,我与凌王东涯早有联络,九焰派还君明等人出使泽越国,是他一力促成,这场战争本就是我与他共同设计的一场游戏。他借机除去沧溪,我要对付墨雪,只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与凌王便立即挥兵回朝,各取其位。我没想到的是,父王会猝然驾崩,月夕莫名失踪,墨雪至今未见音讯,赵军侯独立难支,可见老天都在助我。”
燕空城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虽然有些事他已经逐渐猜到了,但听到昭和亲口说出真相,依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忍不住叹息:“怪不得倦夜离去之时,竟让我不必再追究延平王妃的事了。”
倦夜,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踌躇满志的昭和身体大大颤动了一下:“他……他还说了什么?”
燕空城凝注昭和,一字一顿:“他说——狼子之心!”
狼子之心!
昭和蓦然大笑,倦夜呀倦夜,你果然知我!
很突然,笑声停止了,昭和额上的火焰飞快地闪烁着,他的脸色渐渐变了——
棋局3
沧溪只觉得庆幸,自己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再向前一步,便是路的尽头了。
没了那高可及天的墙壁阻挡,墙后的一切尽入眼中,高远的天,凛冽的风,静谧了一切纷乱,而首先呈现在视野中的竟是一方大得不可思议的棋盘。
棋盘静静地躺在脚下,存在于一块巨大的凹地中,地形接近盆地,只不过这块儿盆地太大太深了,而且方正得出奇,像是被人用刻刀雕出来的,若是注水进去,这里马上便成一片汪洋。
倦夜四人站在棋盘的正上方,遥遥地俯视着整盘棋,立即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气直逼眉睫。
棋局中,黑白分明,胜负却一目了然,黑子几乎占满了棋盘,白子却是寥寥几颗,尤其最中间的一颗白子竟是被十几颗黑子困住,已是明显的死局。
不知为什么,那颗白子虽然有死无生,竟仍透着桀骜不甘之意,伏扑在地,却有崛起抬头之势,相当诡异。
只是它的对面,一颗黑子稳稳矗立,虽然静止不动,但一种逼人的锋芒直压白子,竟迫得它不得不俯首。这颗黑子俨然成为棋局的中心,隐约之间,竟有一束束金光在它的身外流转。
千羽看得头晕,忍不住扶住了倦夜:“这……是什么?”
沧溪思索着:“若无外力,白子绝无翻身的可能。”
倦夜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