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桦紧紧地抱住了头,余下的去感受痛,这是一种迟迟未能统一凝聚的痛,有种酣畅淋漓的爽。
血是从头上流下来的,不知是谁竟然穿着钉鞋,狠狠的一脚刮着脸面最后落在了后脑勺,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让苏桦一直闭着的眼睛也湿润了,身体最后撑起的那股蛮力一下子散了。
苏桦软到了地上,绻成了一团,隐隐的竟有种冲动,希望这种情况继续下去,那些不知原因就能聚起来的力量不要停,再狠一点,那个踢在胃上的脚再重一点,那个打在身上的拳头再重一点,也许这就是上天早给的旨意,就是今天,他十六岁的生日,给他一个终结,从此不再让心胆怯,疲惫。
从此不再无所依靠。
苏桦放下了抱着头的手,那些过瘾的痛疼把他的身体碾碎了,他只是努力地想看看天,看看天,是不是天蓝,风轻,是不是像那些他无数次会想起的日子一样,那些日子里有他的笑声,破碎在一连串的幸福里。
第十四
突然一个声音炸了出来。
“苏桦,是不是苏桦,停下,妈的快停下,好像是我朋友,你们快停下。”
苏桦被扶起来了,和着血迹的头发被撩起来 ,一张扭曲的皱成一团的脸带着条条血痕露出来了。
苏桦在找那个声音,围在周围的脸太多了,大的、小的、胖的、瘦的,白的、黑的,长胡子的,没长胡子的,最后是一张有着几颗青春豆的脸。
苏桦小声的问:“是李东?”
“是我,李东,苏桦,你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声音是惊慌失措加着点痛惜的声音。
李东可是苏桦在那所大院里最后的一个朋友,可李东搬走了,转学了。
所以苏桦没朋友了。
苏桦咧了咧嘴想笑,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和头发糊在一起的血迹,笑起来挺可怖。
李东高了,壮了,嘴边有一圈浅浅的绒毛,声音也变了。苏桦看了李东好半天,才能把眼前这个人和过去的那个他的朋友李东重叠起来。
“扶我站起来。”
李东的手伸过来,苏桦紧紧的抓住,在那种温暖的想让人笑出来的温度里,苏桦慢慢站了起来,手紧紧的扣住了李东的胳膊。
“这些是我同学,今天班里组织去滑旱冰的,说在这里集合,黄毛和王汉饿了,就去里面吃点东西,怎么就打起来了。”李东斜了那群人一眼,看到苏桦头上的血,心抽了一下:
“快有没什么可以包一下的。”
不知是谁递过来的手绢,李东横过来竖过去也没想好怎么弄。
苏桦接过来,按在流血的部位,有种刺心的痛。
“没事,可能就擦破点皮。”
苏桦扶着李东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看了看和王汉靠在一起的男孩,笑了:“原来你真的叫黄毛。”
黄毛狠狠地捶了一拳头在王汉身上,“都是你。逞什么强。看打了熟人吧。”王汉没生气,还在咧着嘴笑,很突然地就在黄毛屁股上摸了一把。那不是张宽一巴掌拍在自己屁股上的摸,就是苏桦没经过性事,也知道这里面绝对带着性的意味。
苏桦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竟然看到张宽提了根铁棍站在这一圈人的身后。手里的青筋都快迸出声来了。
“张宽?”李东喊了一声。又转过头来问苏桦。“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在这吃点东西,误会了,没事。”
苏桦不想张宽再闹下去,看到李东瞪着张宽,怕打起来就是没完没了,赶紧打发李东和那一干人走了,但他的视线一直跟着黄毛和王汉,那两个人竟然手拉着手。
“苏桦,没事吧,我真的不是要跑,我只是想找个家伙。他们那么多人。没有傢伙根本打不过。”张宽扔了手上的棍子,有点尴尬地看着苏桦捂在着头上手绢,血已经渗出来了。
“我知道,你不是想跑。”
苏桦慢慢地扶着墙,拍打着身上的土,手背上还有被踢开了的好几条血口子,和着土,看着黑乎乎的,苏桦突然觉得胃口一阵翻腾,刚才吃的甜筒腻到嗓子眼了,一转头,嘴里的东西就喷了一墙。这一吐开就停不住了,苏桦重新趴了下来,刚才好几下都踢他肚子上了,当时不觉得,现在翻江捣海的痛,吐出来的东西竟然混着血丝。
“小叶子,痛不痛,要不去医院吧。”
张宽有点害怕,苏桦吐完了肚子里的存货,还一个劲地在旁边干呕,呕得身体都开始痉挛了。
好半天,苏桦才撑起头来,抹掉嘴边酸臭的余物,站了起来。
“没事,可能刚才冰激棱吃多了。”
“哭了?”张宽伸手过来扶着他的肩膀拍他的后背,苏桦一个挺身避开了。
“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没挨过。”
张宽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是没话找话还是想跟苏桦套近乎:“是不是被刚才那两个人恶心到了,早知道那两个是这种人,今天就该打死他们,苏桦,我他妈的最恨那种人了,好好的男人不当,去喜欢男人,贱,不是一般贱。上次,我不知道他妈的在哪喝酒,还有一个傻逼过来摸我档部,弄得我当时差点没吐出来,恶心死我了,让我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恶梦。你知道他们怎么弄的吗?”说着张宽凑了过来,一脸鄙视的模样小声说:“以前小伍告诉过我,用□,妈的,这些屁精,真不够我吐的。”
苏桦木木地看着张宽一脸恶心难忍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你本身就那么让人恶心,原来还有能让你恶心的东西。
第十五章
张宽很奇怪地发现过了十六岁生日苏桦突然变回了过去的样子。
冷漠、别扭,虽然还是偷偷摸摸地跟在身后,再也不见他哥哥长哥哥短跑到面前一脸讪笑了。
张宽妈妈说男孩大了,就开始叛逆了,你当初不也这个鬼样子。
张宽可不这么认为,自己那时候正情窦初开,小心肝天天落不到实处,可不是天天没着没落,阴阴沉沉的。
可苏桦从不见和那个女生走得近乎,就连那些主动往前扑的不姑娘,苏桦都视为豺狼虎豹,白白浪费多少痴情种子,而现在苏桦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叛逆的样子,倒像是睡了一个长觉醒来了,又回到了过去一肚子小心事躲着人跑的臭样子。
张宽知道那天把苏桦一个人丢下很不仗义,可本能的驱动,他跑了,就是跑了一半觉得不对又跑回来,可跑就是跑,他当时确实把苏桦一个人扔下了。
他也后悔,看到苏桦腿瘸了一个星期才好,脸上更是肿的吓人,就这还是在张保林逼问的时候,说是被人抢了。听苏桦这么说,他也内疚。可他终究是张宽,吃一根钉子,也能从心里漏出来的张宽。
苏桦以前帮他打架也没少受过伤,这次不过严重点,这样想想,内疚也慢慢淡了。
他根本不知道苏桦的生活发生了天塌地陷的变化。
那些变化是苏桦想也不愿想,碰也不愿碰的。
变化的不是清醒着的苏桦,而是睡梦中的苏桦,梦里不在是鼻青脸肿的张宽,而是一身□的张宽,趴在上面的不在是那个男个,而是苏桦自己,自己的手摸在张宽的屁股上,不知道在张宽身上动着什么,其实自己在干什么根本看不清楚,只知道这样能让张宽害怕,这样能让张宽恶心,他就拼了全身力气动着,然后就能看见张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在哭,高高的个子趴在地上痛哭,在求饶,说他恶心,说他恶心要死了,说他再不停下来他就恶心死掉了,所以他停不下来。
这种恐惧不是苏桦能承受的了的。
苏桦吓得根本不敢睡觉,更不敢看到一脸无知痞子样的清醒着的张宽,偷偷换下的内裤,胀得通红的脸颊,苏桦第一次知道还有自己不能把握的东西。
他躲着张宽,怕见到张宽。更怕张宽没事过来就脱了上衣,赤着大膀子在房子里转悠。
他恨张宽,恨了这么多年,张宽本不是个好人,自我,自私,自大。是因为张宽总是歁负他才恨,还是张宽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去恨。
究竟为什么去恨,他从来不想深究。只是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站在那里让他恨着就行了,他用各种方式,讨好的,鄙视的,嘲弄的,就像嫌弃身边的垃圾一样嫌弃着张宽,可他并不想张宽进到他的梦里,控制了他白天的情绪,夜晚还要控制他。他不能见到张宽在梦里的样子,光着裸着叫着,还有那个光着裸着叫着的自己,不管哪一个都不行。
可他控制不了。
张宽连着几次叫苏桦出去玩,苏桦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张宽又开始找苏桦的茬。
苏桦是脱不了张宽的掌控的。
张宽有着正当的理由赖在苏桦的小屋里,因为张保林在身后做支撑,还有苏桦的养父母。苏桦没办法,只能躲出去,在客厅在厨房转圈子,一点点小事也要耗上很长时间。
张宽趴在苏桦房间里的小书桌上,左边放杯饮料,右边放着瓜子,自己大爷似的脚翘在桌子上,隔不了多久,探个头,喊上一嗓子。
“冯阿姨,我有道题不会,能不能叫苏桦进来一下。”苏桦就得放下手里正洗着的衣服,进去了,低着头快快地讲完题再快快的出来。
“小惠惠,来哥哥教你画鸭子,小考考了个小鸡蛋,大考考了个大鸡蛋,期中考试考了两分………怎么样,像吧,去悄悄把它贴你哥哥背上,说我想吃鸭蛋了,让他给我切上半拉送进来………”苏桦像个小佣人一样,把油黄的半个鸭蛋送进来,张宽抓出蛋黄一口吃了,再把蛋青一口塞进苏桦嘴里,听着苏桦唔唔的叫,张宽一把抱起小玲子。‘来哥哥教你画王八……’
“陈叔叔,我能不能叫苏桦出去游泳,你看苏桦都多久没出去玩过了。”苏桦就得在张宽的半挟持半逼廹的状态下出去。然后整个人面红耳赤不知道眼该放哪的把头整个蒙在水里。
苏桦太不对劲了,张宽心里奇怪,但也没深究。苏桦什么时候对劲过,有人的时候,在家的时候能对着自己笑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