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墙上的乌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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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在墙上的乌衣巷-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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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莫小邪
  她的诗歌多从日常现场切入生活,有极重的小女人味和清淡的女权主义精神,娴静中不失娇态,于琐屑处把诗意往高里带,语言放松,节奏舒缓,让人也跟着慢下来,体会瞬间停留而生发的诗意。
  莫小邪的诗歌多半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击中人的内心,其原因来自她敏锐的感受能力、想象能力和对语言准确的把握能力。和许多男作家想比,莫小邪更喜欢直接描述她所感知的日常生活而非借助复杂的比喻,这在保持了文字活色生香的同时,也让更多的读者有了亲近的欲望。
你解脱了,而我虚脱了 
  你解脱了,而我虚脱了,
  我们同时毁于同一个字的
  分岔里;有人却还要为此高歌:
  伟大的超脱……免费的班车!
  整个黄昏我都以为他在怀念
  一顿免费午餐,我猜测他曾
  多吃了二两饭,多看了几页书;
  他的朗诵却是关于抽象的忧伤。
  只可惜迄今为止我还不认识他,
  除了他那条埋藏在我舌头底下
  多年的三寸不烂之舌。我
  虚脱了,请求它的解脱――
  交叉的目光打开一列火车,
  车票么?是的,它属于你,
  但我已使用过它。我想这样
  才能比你更快地进入轮回。
  ――你解脱了,可不可以
  接着写下他的虚脱?他整个人
  倒向草地。难道还不够荒唐?
  我们对整个事件都一无所知
  像只鞋子;或许他是预先
  向草地寻求他的下一顿午餐
  如此而已,你我却在两种哲学里
  把他论证成草尖即将……的水滴。
噩梦 
  我走进裁缝师的房子,
  他走进剪刀,花布,和黑夜。
  他铰碎并咽下我(甲鱼的脖子),
  我剪掉他畸形的心和胃口。
教授 
  你比这个时代更蠢。
  (你,你,还有你。)
  十六年前的雨声
  使这些瓷器暗潮依旧:
  你站在讲台上
  像一把冒气的茶壶。
  你为何倒出这样一杯
  黑色绿茶:生活就是知识,
  知识就是一只小小的
  茶叶蛋?女大学生哄堂大笑,
  使你带斑点的记忆
  有一些灰尘簌簌落下。
  当清晨披着你臃肿的灰色外套
  匆匆出门,向夜晚的一角
  死一般的沉默进发,
  你保持更深的沉默:这一刻,
  磨了几十年的思想快不过
  一只缓缓拧紧的小阀门?
  而夜是这样一些东西:
  牛奶般的雾,老去的爱人,若隐
  若现的智慧的身体,体内
  漂浮的棉花;亲切的自言自语
  仿佛用它弹就的被子
  又厚又密。
林中幽会 
  他们从最初的盟誓
  进而讨论爱情的定义和真伪;
  我就像最后一片落叶
  颤悠悠闯进黄昏的瞳孔:
  湖水是一种蓝,天空是一种,
  他们眼中有另一种破碎。
  我听到他们突然讨论起
  乡下的出嫁,一些零碎的
  “小姨”“酒席”等等愉快的名词。
  这湖上没有天鹅,也没有野鸭,
  只有一片持续的笑声
  制造着湖中的暗影。
  我想起十五年前姑姑出嫁,
  她拉着奶奶的手大哭
  上了拖拉机;她们让我跟去。
  我茫然地坐着,不知道怎么办。
  拖拉机大口喘着气在乡间公路上
  颠簸,就像这湖水荡漾。
  他们的愉悦就像这湖水荡漾。
  而我迷恋腐叶的气息,对未来没有困惑,
  直到我失去了爱我的人;哦现在
  一场大雪骤降,把接踵而至的黑暗
  照得明亮、刺眼。再没有别人,
  他们可以放心地搂抱,接吻。
  因为我走了,我要跟那只
  同样沉默的乌鸦鬼混,
  它像一个黑妓女,站在寒风中抖动。
  我已经忘掉那对情侣,而它
  也会在另一块雪地上涂鸦:
  那就是最后一片落叶的终结。
飞行 
  降落,降落……于是他置身于
  一年中最后一天的早晨,
  手中伸出了手,从床头柜里掏出
  一个小小的年终的洞――
  当你意识到我叙述的荒谬,
  我已从你耳边飞过。
  这一年我一直在飞?却又
  紧贴地面:或许只是
  一种飞行的声音?
  呜呜叫着,困绕着自己;
  我听到梦话的惊呼:干掉我吧!
  一个被掏空了方向的宇航员……
  不,这是不明物体在飞旋。
  它穿过头顶耳状的旋涡,
  像胎气从腹部上升,
  在亲密的交谈里显现;而游戏
  (是一种飞旋的态度吗?)
  在两个交叉的转身上继续:
  落叶与飞鸟拉开距离,
  一个出色的空中接吻与恨靠近。
  当我摸索影子的正确位置,
  太阳已从床塌陷落;而雪在呼吸,
  在把最后一扇紧闭的窗子吸引――
  这就是我睁开第一眼所见。
嘲笑 
  夏娃握住亚当的把柄
  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可是亚当,当他握住自己,
  连撒旦也嘲笑不已。
  惟独乌有乡的一只乌龟
  没有进入嘲笑的世界:
  在世界和孤独造成之前
  它就开始漠视一切。
美髯公 
  每个深夜我看到美髯公的出现。
  每个深夜,当我沾沾自喜于
  沉静之美,机智之美,光滑的下巴
  显得多么坚毅!这时他出现。
  从每一页书、每一张稿纸、
  每一行诗间他爬起,讥笑盈盈。
  十年,十年都用来打造
  一颗永不孤独的灵魂,
  夜啊,让我变得透明!如今我赞美别人
  甚于赞美自己,并将毫无保留
  为爱和死亡献上最后的诗章――
  喔,甚至一只呆头呆脑的苍蝇。
  唉,让我变得华美一些!为了
  这人人的世界――它不再是我的,
  夜晚的小包间、酒、呕吐……通通都不是。
  墙角的自行车和翅膀有什么关系?
  我的脚和窗外的小径有什么关系?
  胡子剃光了,一个大胡子却出现。
  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俄国人……
  这些字眼在他浓密的长须间闪耀,
  惟独没有中国人。我感到羞愧。
  他是一个诗人?一个生活哲学家?
  他的眼神变得不安,落叶纷飞;
  他甚至夺笔写下:语言就是一撮
  若有若无的美髯……瞧!整整十年,
  我稳稳立在不肯定的边上,
  每天刮胡子,每天工作和做梦――
  从俘虏到教官是一个痴心妄想――
  我看着风把他须发卷起,丢进这个圈,
  摇摆着在离圆心十米的地方倒下。
十四行诗 
  有一次我感到非常沮丧,
  因为我发现自己不仅诗写得不好,
  生活,也是一样糟糕。
  “求求你,让我自己来吧。”
  我对我的诗说;因为她要帮我刷洗生活。
  我不让她去碰他。真的,我不愿意。
  但是她仿佛抓住爱情不放。
  求求你,一系列事件使我的眼睛变脏。
  而今天早晨,你脸上雀斑的阴影突然走过
  ――你们两个联手把我打垮了,
  因为今天早晨当我停下来数数,
  一辆双层巴士正在驶来:十四条
  白色斑马线,一首静静的十四行诗,
  不像马路上的那么整齐。
两只眼睛 
  七个月,我们企图放弃,有时
  是别过脸去,有时挂断电话,
  但有一次却是紧紧地偎依在一起。
  那一次,心底明白是为了彻底分开,
  我们洗出了这张黑白相片:
  在一个公园里,一只黑鸟从湖边掠过
  两个呆立不动的人。但是有两个瞬间他们重合了――
  有一瞬,黑鸟挡住左眼
  ――我们看见他们的左眼瞎了;
  有一瞬,黑鸟挡住右眼
  ――我们看见他们的右眼也瞎了,
  因此,现在我们看到他们双目失明,那些盲目的黑
  微侧一边。随后那只鸟在我们目光的逼视下
  画一个漂亮的弧线,在他们身后直直地掉进湖中。
  哦,我们发现另外两只眼睛,它们是那只飞鸟
  和那面悄然无声的湖。我们看到:
  一只小眼睛空旷地落在一只大眼睛里。
  而阳光隔着相片怯生生的,并没有勇气
  跳出来责备我们:你们睁大的眼睛
  如此野蛮;你的手把痛也写痛了。
高大明亮的落地窗 
  我转过身来,在它的眼里出现。
  现在,它呈现的是我的思考、
  我个人的形象和鬼魂般飘荡的艺术:
  矮墩墩的小山,平平摊开的草坪,
  笔直、漂亮的马路把它们分割――
  我的身体就显得愈加清晰;但是我的脸
  飘忽着,隐入了明明暗暗的房屋;
  缓缓驶过的车辆,呆立的稀疏的小树,
  正是我的目光和思绪。
  阳光是明确的,一个女人反而变得不肯定,
  她朝我身处的这幢高楼走来,把远景
  拉得更实,更近:一只蚂蚁小心翼翼地
  踩着三轮车,在她体内消失;
  随后,一具黑色棺材,那四只傲慢的轮子
  又把她体内厚厚的灰尘卷起,遮盖着
  草坪这边废弃的图书馆,和那边
  信息大厦的工地(灰尘使它们连成一片)――
  未完工的丑陋、肮脏的大楼有幸看见
  那些年轻建筑工人的强劲的膀子;
  而不久,他们将高高堆起,一座衣冠冢:
  在另一座衣冠冢上,我游魂般俯看这一切。
  晚上,在家里,我从床上远远听见
  汽车轮子切割玻璃的声音;我不知道
  它是上下攀缘,还是前后开动,
  但它的着力点却一样的又薄又脆,
  犹如我战战兢兢,走在诗的薄冰上。
  对,我更希望听到诗行的散乱的足音,
  为了给这颗心一丝安慰;而散文则像散文,
  时刻把诗当作沉默而虔诚的榜样
  模仿: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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