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不要乱跑,我会去找你。”
“做什么?”
道明寺很可疑的笑,连眼睛都扭曲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我翻了个白眼,向其它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西门跟过来,“欧阳,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停下来看着他,“做什么?”
他看了一我好一会才问,“你喜欢阿司吗?”
我笑,“我记得你问过这问题了。你指望我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吗?”
“那么,别去招惹他。”
黑发黑眼的花花公子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我不由得怔了一下,“西门。”
“他跟我不一样,他是认真的,他认真的在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他,就别再去招惹他了。那个后果,不是你背得起的。”西门很认真的看着我,很认真的警告我。
我静了一下,然后挑起眉来,笑了笑,“你这朋友真不错。可是,如你所见,并不是我在招惹他,相反,是他一直在找我的麻烦。”
“你可以拒绝他。如果是别的女生,我还不敢肯定,但是欧阳你一定可以的不是么?”
“我拒绝不了。”我无奈的一耸肩,“我一不小心就欠了他一笔钱。”
西门皱起眉来,“多少?”
“我砸了他一个手机,市价来说,怎么也得几千块吧。”
西门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欠了多少。”
我翻白眼,对他们这种大少爷当然没什么,可对我来说,至少也是大半年的零用钱啊。
“我帮你还。”西门掏出钱包来,先数了数现金,好像不太够,顺手就甩了张卡给我,告诉我密码,“你自己去取。”
我把卡甩回给他,“少来,那不又变成欠你的?欠谁不是欠啊?”
“欠我的没关系。”他似乎变回那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轻轻笑着,拉过我的手,重新将卡塞到我手里,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欠我的,你可以慢慢还。或者,还可以用别的方式还……”
我下意识的就退了一步,斜瞟着他,“你确定你叫我离道明寺远点没有私心?”
“有啊。”他笑,“这个私心大了。”
我翻了个白眼,飞快的走开。
不行,这些家伙谁的都不能欠。我得尽快去找份什么工作把这个手机钱给还上才行。
下午放学为了躲开道明寺,我骑着自行车到处乱转,最后在河边歇下来。放了车,自己躺在河提的草坡上叼了根草茎发呆。
远处有喧闹的人声,车辆远去的声音,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太阳偏了西。夕阳的光带着点橙色,照到河面上再反射出来,一地的草叶都勾上道金色的边,在风里轻轻颤动,流光溢彩。
很漂亮。
我看着面前的景色,一面想,我是不是真应该如高见泽所说的去画画,然后考个美术类的大学?
“欧阳。”
我侧过脸去,看到达也不知几时躺到我身边来,这时也学我的样子叼了根草在嘴里,棒球帽压得低低的用来挡住河面耀眼的反光。“咦,你几时来的?”
“有一会了,你想事情太专心了。”
“你这样偷懒可以吗?棒球队的皇牌?”
他抬了抬帽沿,看我一眼,“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
“谁?”
“高见泽。”
“吓?”我怔怔的眨了眨眼,一时搞不清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达也翻身坐起来,身子微微扭过来,面对我,“上午你从他办公室出来就一直很不对劲,他怎么你了?”
我继续有点搞不清状况,他怎么就能联想到高见泽怎么我了?“没什么啊,为什么这样问?”
达也静了一下,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伸过来,轻轻的抚上我的脸,声音有如这时的风,“你那时候,”他的手指移到我的眼角,“眼圈是红的。”再往下移到我的唇,“咬着自己的下唇。”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带着悲伤的温柔,“你那时候,看起来就像马上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我怔了一下。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没见过你那样子……然后是一上午的魂不守舍……”
我拿开他的手,“达也——”
“我知道。”他收回自己的手,打断我,然后重重的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又要说如果我选择了小南,就不要再碰你是不是?”
我静静的看着他。
“我知道,我这样子对谁都不公平。可是——”他看着我,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悲哀,声音切切的,“我放不下!”
“达也……”
他再次打断我,“如果你会好好的平安的幸福的一丁点事也不会有的,也就算了。可是当你不开心你受伤你为难你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的时候,你叫我怎么可能撒手不管你?”
我又一次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我很能理解他的这种感受。或者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掂着这个又放不下那个的时候,他会有,犬夜叉会有,甚至我自己,有时候也会有。
但是能理解并不代表能接受。
达也看着我,切切的又叫了声,“欧阳。”
我深吸了口气,看着他,扯出淡淡的笑容来,“那么,你想要怎么样呢?”
他怔了一下。我继续道:“我也不想看到你为难的样子。我不喜欢。那不是我所知道的达也。”
“欧阳……”
“我没事,高见泽老师不过是问我要不要去画画。”我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的草,走到自己的自行车旁边,“不早了,我回去了。”
他跟着站起来,又叫了一声,“欧阳。”
“你在长跑不么?不要在这里偷懒啦,不然去不了甲子园哦。”我挥挥手,骑车回家。
阿骜已回来了,正准备做饭,看到我只板着脸,一声招呼也不打。
“阿骜。”我跑去厨房找他。
他只管做自己的事情,瞧也不瞧我一眼。以前我们吵架,从来也没有吵到第二天,看来他昨天是真的生气了。
我跟在他后面低声下气的赔着不是,“对不起嘛,阿骜。我昨天一时说错话,是我不对,你就不要计较啦。”
他哼一声,头也没回。
“我都跟你道歉啦,不过是一句话嘛,你就不要再生气啦。”
“什么叫不过是一句话?那是——”他瞪着我,忽的又将后半句咽下去,红着脸重重哼了声,“算了。”
他愿意说话,就代表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倚在门口,看着他忙,轻轻的问,“阿骜,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家的父母真的很不负责?”
他瞟了我一眼,“那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做什么今天想起这种问题了?”
“那阿骜,你有没有想过,不念书的话,我们可以做什么?”
他索性放了手里的事,转过来看着我,“你这两天怎么了?尽想奇怪的问题。”
“这不是奇怪的问题,是很现实的问题。”我叹了口气,“阿骜你有没有想过,以我的成绩,根本考不上大学?”
阿骜怔了一下,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我,“你真的是欧阳桀?”
我点头,“如假包换。”
阿骜摇摇头。“你真不像,我认识了十八年的那个欧阳桀怎么会想这种事情?在她的字典里应该没有考虑打算预谋之类的词,她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绝不会想超过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何况是毕业这么远的?”
我怔住。
阿骜看定我,皱着眉,“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得一定没错,连我也觉得我正一点点变得不像我自己。就好像达也不像达也,御村不像御村,道明寺家的大少爷也不像流星花园里那个小卷毛。
为什么?
我所处的这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梦?
“姐姐。”阿骜轻轻拍拍我的肩,“到底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不过今天有老师问我,要不要继续去画画,明年报考美术类的大学而已。”
“你想呢?”
“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想找人商量的啊。”我又叹口气,“可是我家的长辈还真是难得一见呐。”
阿骜笑了声,“即使你见得到,也不一定会有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吧。大抵是‘你想去就做好了’,‘老妈永远支持你的决定’之类说了等于没说的话吧。”
还好这个弟弟一点没变,还是那个一点口德都没有的恶劣的家伙。
我看着他,就像是迷雾里看到一线阳光,重重的松了口气。
“算了,考不上大学大不了工作,打遍城西无敌手的欧阳桀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你是瞎子吗?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吃了饭就往外跑,阿骜在后面叫我,“你这么早上哪?今天周六!”
“找工作。”
阿骜一滴大汗,“你不用吧,离联考还大半年呢,这就预备下?”
“我只是想早点还了道明寺的手机,免得再牵扯下去,就真的扯不清了。”
阿骜怔了一下,看了我很久,然后叹了口气,嘴角牵出笑容来,“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我摆摆手,跑出去。
首先就近到了南风咖啡,说明了来意,浅仓大叔一摊手,“你看我这小店,有请两个人的必要吗?”
“两个人?”
他叼着烟斗,向后一伸手,上杉家的笨哥哥正端着洗好的盘子跑出来。
于是我说了声“打扰”,转身就走,推门的时候听到达也在后面重重的叹了口气,于是一走神,就撞在迎面走过来的人的肚子上。
那人轻轻的呻吟了声。
“对不起——”我一面赔着笑道歉一面抬起头来,“起”字的尾音在看到那人凶恶的脸之后咽回去,“切,我以为是谁。原田你不至于吧,又没撞多重,还学人家呻吟。”
高大的,长相凶恶的,本校拳击社的社长原田正平白了我一眼,“你撞到我阑尾炎开刀的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