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界指着前方,说:“就算咱们变了,这里也不可能变化。你看,这儿还能看见咱们教室。”
顺着尿界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栋七层的灰色小楼,那正是我们母校的高中部,它显得灰头土脸,就像一座砖窑加工车间。
“真的啊,我怎么记得以前看不到?”我正感慨着,突然感到小刀在身后拽住了我的头发,于是扭头说:“你抓我头发干什么?”
“你怎么从来不剪头发啊,来,姐给你买了根红头绳扎起来。”小刀说着从包里抽出了一条红围巾,蹲在身后将我的头发一缕缕绑在一起。我想起《北京乐与路》里耿乐的样子,就一把拽下围巾,说到:“这什么啊?跟*一样。”
“小刀,要不你给我扎一个。”果酸摸了摸短短的头发。
小刀说:“你都快光头了怎么扎?”
尿界说:“没事儿,可以套头上,跟孙悟空带紧箍一样。”
果酸说:“你怎么不带手臂上,那样可以冒充看车子收钱的老头儿。”
小刀哈哈地笑了两声,说:“别废话了,尿界,今晚怎么安排的?”
“不知道,最多就是喝酒,咱们还能干什么?”
我说:“我还以为你上个大学思想进步了,谁知道怎么还是只会喝酒。”
“你思想进步?那你去咱们高中门口扫雪去,这两天可摔伤了不少人。”
“我可不跟环保局抢活干,万一我都干完了他们怎么办?到头来街上又该出现很多失业人员,不利于社会的安定。”
“那你就去废品收购站,据我所知现在春节好多收破烂的都回老家过年了,这会儿正是你的用武之地。我相信由你出山,咱们市等下次评选卫生城市时一定顺利过关,说不定市政府还能给你发个大红花带。”
“你俩有完没完啊?”小刀打断了我俩,搂着果酸的肩膀说,“你们应该学学果酸,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沉默,这样才能显示出魅力。瞧你们俩,一个油嘴滑舌,一个油头粉面,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尿界从我身边挪了两步,说:“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娱乐场,我发现和你一说话智商明显下降,将来你应该去监狱工作,整天就是对着那些有暴力倾向的犯人聊,把他们企图越狱、出狱后打击报复的想法直接消灭干净。”
果酸说:“今晚我可出不来,年前老家来人,我要陪着他们到处转转。”
“我也不想出来,你们叫我休息两天,火车坐的我腰酸背痛的。”
尿界说:“恩,这两天这么冷,咱们也都刚回来,在家陪陪家人吧。”
“你们真没劲,咱们走吧,个回各家,个找个妈。”小刀站了起来,顺着楼梯向下爬去。
2。温暖的家里
回到家中,南国的阴冷潮湿被远远甩在身后。面对着家人的笑脸,我顿时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靠坐在沙发里,和爸妈说着大学里的趣事。
尽管我们这群80年代生人和父母基本都有代沟,大人觉得我们离经叛道,我们觉得他们迂腐不已,可是这样的现象并未在我家出现。虽然他们对我留长发、听吵闹的音乐等行为感到不解,可他们还是尽可能地尊重了我的选择。也许有人说这是家人对我的娇生惯养,但以我爸妈都是重工业工人的身份来说,倘若想对我娇生惯养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和气融融的气氛里,我爸一杯杯地喝着白酒,很快便晕晕乎乎地回到卧室。抽了根烟,我帮我妈打扫起屋子,众多童年场景从各个角落里爬了出来。在我的房间里,我从床底下、暖气片里搜出画片、斗兽旗、破铜片、水壶转笔刀、双头圆珠笔等零碎。看着挂在上面的蜘蛛网,我想起了小时候的情形,不由咧嘴笑了笑,把它们扔进垃圾袋。
忙碌到下午4点,我才算把活干完。刚想躺下休息片刻,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不情愿接起,尿界的声音劈头盖脸地传了过来。
“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准备一会儿吃饭,晚上陪我妈看电视剧。”
“现在的电视剧还能看吗,一部就是七八十集,看多了便秘。”
“那我不看电视剧了,看看地方台的春节晚会。”
“那更完了,看晚会的人将来谢顶。”
“怪不得我看你头发现在越来越少。”
“不可能,人家都说我头发太多,就跟带了一顶帽子一样。”
“你还头顶一鸟窝呢。别废话,找我干什么。”我果断地阻止尿界没完没了,因为这个人一旦胡说八道起来,就像酒后驾车的司机,毫无方向和目的。
“晚上出来吧,咱们一块儿喝酒。”
“不是说今天不出来吗?你让我缓缓。”
我正想挂掉电话,听筒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小刀凶狠的声音轰了过来:“你必须出来,不然你看着办!我们在尿界家楼下等你!”说完,那边传来了嘟嘟嘟。
放下电话,我想到尿界和小刀宛如张青和孙二娘,分别继承了两人油滑和彪悍,并素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习惯。倘若我不去,他们定会找上我家,当着我妈的面诽谤我在学校从事*行业。以我妈大义凛然的性格,她肯定把我扭送派出所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为了不至于家破人亡,我看着窗外的冰天雪地,无奈地穿上外套。
“妈,我出去了,晚上别管我了。”出门前,我对我妈说了句。
“怎么刚到家就往外跑啊?不回来你就打个电话。”
“哦,那我不回来了!省得浪费电话费!”说着话,我已经冲到了三楼。出了楼栋,我看见路边立着一个雪人,脸上戳了一个胡萝卜鼻子,咧嘴冲我笑,就像一块甜腻的奶油蛋糕。我捡起根树杈插到它的嘴里,并用打火机点着,说:“新年到了,你也抽根烟高兴高兴吧。”
3。突然的阴云,让心头猛然一惊
忍着扑面而来的寒冷,我走到尿界家楼下,却没看到他和小刀的身影。我抬头看了看尿界的屋子,它幽幽地亮起了红光,一个黑色的身影左右晃动,就像一只油灯芯。
蜷缩着手脚,我大声叫了起来:“尿界!”
几声过后,窗户慢慢推开,尿界探出头,冲我招招手说:“我俩马上就下来!”
“下面冻死了!你赶紧!”
“马上!你先抽一根!”说完,尿界丢下来了一包香烟。等我将它捡起再抬头望去,尿界已经没了踪迹。
一根烟很快抽完,但我却没听到那响亮的撞门声。又一根烟抽完,声控灯依旧没有亮起。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尿界所说的“一根”并非指是香烟,而是雪茄。
当第三只烟被掐掉后,我不得不冲着楼房又大喊了两声,但回答我的,只有那等待了多时的声控灯,它们从接二连三地亮起来直至楼顶,随后又陷入沉睡。我心一惊,担心他俩煤气中毒昏厥,赶紧走到楼前,拼命按着语音通话机。
“你干什么那?”手刚碰到按键,尿界和小刀推门走了出来。尿界看着我,一脸纳闷地问。
“你还想问你呢,我以为你俩死到屋里没法下来,都准备报警了。”
小刀夺走叼在我嘴里的香烟,说:“这就是对你的惩罚,谁叫你刚才说不出来。”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总是烟不离口的?”我说,“这样影响不好,别人会说我们把淑女带坏了。”
“你知道淑女是怎么解释的吗?”小刀吐了口烟,道,“淑女就是指书上的女人,现实是不可能存在的。”
我搂着尿界的腰,说:“唉,尿界,你是个流氓就算了,干吗还把一只小羊培养成狼?”
“娱乐场,你不扯淡就能死吗?”
小刀大笑了几声,说:“今晚咱们都不回家了,不喝趴下不走。”
“我看好多小酒馆都已经关门了,咱们去哪儿喝酒?”
尿界说:“就在我家院子口,前两天刚开了一家烧烤。”
我和小刀低着头,紧紧跟在尿界的身后。前方刮来了一阵阴风,几粒微小的尘埃吹进了眼里。我抬头揉着眼睛,看见月牙被飘来的乌云缓缓遮住,周围顷刻漆黑无比。也许这团黑暗不能说明什么,可它却骤然给我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 想看书来
4。夜晚的呻吟
小区里盘旋了几道弯,我们走到了尿界说的小酒馆。酒馆门框上,挂着一个“牛头砂锅”的牌匾,一对金牛角显得坚硬无比。推门进去,里面人声鼎沸,仿佛这道门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分界线,屋内温暖无比欢歌笑语,而屋外则冰天雪地悄无声息。
“娱乐场,你今天第一天回来,为了罚你是最后一个回家的,你自己先喝一瓶。”我们三个人刚刚坐下,小刀对我说。
“分两次行吗?”我看着一大瓶啤酒,有些胆颤地说。
尿界说:“不行,你必须喝完,人家果酸还在火车站等了你一宿呢。”
面对尿界和小刀坚定的眼神,我不情愿地接过了瓶子,头一仰,冰凉的啤酒顺着小眼儿冲进了胃中。数瓶啤酒过后,烧烤陆续端上,但我全然忘了饥饿,只顾架着尿界的肩膀聊天。
“娱乐场,求你吃点吧,赶紧堵住嘴。”说完,小刀递给了我一双筷子。
“唉,”尿界对小刀说:“你怪不了他,我估计他在学校里就没说过话,人家都用家乡话他又听不懂,现在回来了可算找到机会了。你看他上中学时有这么多话吗?”
小刀狠狠地敲了下尿界的头,说:“你也一样,赶紧闭嘴给我吃。”说完,拿起一支肉串塞进他的嘴里。尿界嚼了嚼,端起杯子把食物冲进胃中。
我看着他俩甜蜜的样子,不由咧嘴笑了下。在南国的半年时光中,我无比怀念这样的场面。尽管它不够浪漫,却依旧让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想着想着,我感到体内的酒精宛如胆小的老鼠,它微微地探出头,让我猛然一醉,又钻回洞中。
又是几轮觥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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