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平贴在门上,沁凉透人心中,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好像每次跟迟沃川相处都有些诡异——她不说话,赢的肯定是她,但一旦开口,占上风的又会是他。
“你干吗那么在意邵令昙?”迟沃川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在她身后站着。
“谁在意她?是你自己问到她的,少自恋。”
“单单‘里子’就够了吗?我看你‘面子’也死要呢。”
她嘲讽:“世上最不要‘面’的店只你一家,别无分号。”
他笑了一声:“六条里面我倒忘了加一条:你嘴巴很毒,刻薄起来是人都想扁你一顿。”
玻璃里映出朦胧的两个人影,那种暧昧的契合像是千年前柳下湖畔的照影,因隔着水雾而越发神奇分明。
她不愿意再看下去:“彼此彼此。”
“所以我也得出一个结沦:谁追上你谁要得内伤。虽然你很——”他找了个形容词,“悦目,却一点都不赏心。”
她啼笑皆非。
他摊手:“照你现在的性格,没人会愿意要你。在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后,我很后悔当时冲动地决定要做你靠山——那句话作废还来得及吧?”
后悔?作废?
她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咬着唇,半天没说话。
“怎么呆掉了?”他又在玩他自以为是的幽默了,“不是这样就遭受打击了吧?放心,我不会找人来捣乱威胁的,男女朋友当不成好朋友还是可以做。”
打击,怎么会?他自己说放弃应该是最理想的结果,反正她来回复的也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女生多少有点虚荣心,他真的后悔了不该这么轻易直接地说出来。以前她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大转折,就算被人当面骂了也不会有奇怪的感觉……
仿佛是失望,是沮丧。
“那最好。”话都被他说完了,她觉得自己根本是没什么可说,喉咙干得像火烧一样。
“你觉得最好那就最好了,我们算是达成协议了。”他看了看手表,把包背上,从伞架里抽出伞,“快要下课了,你要不要回教室?”
跟他同打一把伞并且楼肩搭背的感觉让她忽然无法忍受。她自然而然地反弹,摇头:“我想回阅览室看看杂志,你先走吧。”
“你不是没带阅览证,要不要我的先借你?”
“不用。”她顿时心虚得面红耳赤,“我刚刚只是不想进去,骗人的。”
他笑了:“那好,我先走了。”
他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她也在同时转身。
“京阑!”他喊。
莫名的希望在心头漾起,她回头。
走出几步的迟沃川又走了回来:“问你一个问题。”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令她紧张:”什么?”
“马叉虫是什么东西?”
她呆了呆。
“你骂我马叉虫,可我没听过有这种昆虫。”
她低下了头:“骚包。”
“骚包?”他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呵呵,走了,拜拜!”说着,把伞塞到了她的手中。
“迟沃川!”她喊,他却已经冲入雨中。
她望望外面,又低头看看手中的伞,定在那里半天没动。而嘴角浅淡的笑意,自觉有点像动画人物的嘴角肌肉抽筋,从刚刚开始,怎么也控制不住,收敛不住。
第六章
迟沃川令人防不胜防、无法招架。这样一个几乎一刻也坐不住的人居然能够在每天放学后留到六点,并且连星期六星期天都用上——不间断坚持了近一个月,就算说他要求补习是别有目的,他的韧性和耐力也够她刮目相看的了。更何况,接触下来之后,京阑知道他真的在学——出于他自身的某种动力;看似散漫的一个人,其实什么事情都早巳规划在胸。
她欣赏对自己人生负责认真的人,甚至对把握自己前途的人有着潜意识的敬慕,因此口头上那句“不帮”,没有实现一次便进了垃圾桶。
放学铃声匆匆响起时,她已准备好书本,虽是被动等待,却是种默许;从来没说等什么,那毫不顾忌眼光走进的人影却是一种无声默契。
她那向来一下课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同桌也收拾好了东西,只是坐在位子上,脸拉得老长。
“写几篇破烂文章有什么了不起,以为自己是大师级人物了,几斤几两也敢来教别人?”
京阑没吭声,转了个向。
下一刻,她的书全部被扫到了地上。
“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邵令昙冷笑,“究竟是你过分还是我过分?刚来时还死说什么不知道,抢起别人男朋友来倒真是急,才过两个月就投怀送抱,贱!”
京阑微微动怒了:“谁抢别人男朋友、投怀送抱,谁贱?你说清楚。”
“那请问你现在安安静静在这里扮纯情是等准?”
“等谁是我的事,你有眼睛老早看到了,不用冷嘲热讽。”京阑说,“你两个月来捣乱捣得也够了,邵令昙,这次我跟你把话说清楚——你跟迟沃川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也没权管;但是我跟他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找麻烦找错人了!”
“那你们算是什么关系?”邵令昙咄咄逼人。
“是什么关系都轮不到你来管,就算今天你是他女朋友也一样。”男女朋友也是两个独立个体,可以互相渗透,却不可以全面管制,邵令昙的蛮横简直像个小孩子,无理取闹。
“呵,女朋友?女朋友算什么,买饭打水洗衣服喊加油的?”邵令昙哼了声,眼里有丝恶意,朝着她压低了嗓音,“他没带你去过他家吧?一百四十几乎方米的公寓套房,他都是一个人住外面的,想做什么根本没人管。”
话中有着强烈的暗示。京阑猛地抬起跟:“那也是他的事,随意评论别人的私生活很不道德。”
邵令昙笑得神秘:“那不单是他个人的私生活,也算是我的。”
一股冷流注进心灵深处。京阑只觉得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毛毛虫爬上了脚背,极力想甩开一但更后悔低头去看。在未接触人的心中,性是不可思议的东西,碰触更是个恐惧与诱惑并存的禁忌。因为半知半解,所以把它想得很纯,与爱情一体相连;而一旦像动物一样,整件事情都会变得让人感觉肮脏。
这么想,可她不会那么说。
“你们的事也没必要向我报告。”她说。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大概也不知道吧?”邵令昙加紧了打击的力度。
京阑起身:“我没兴趣知道。”心里的失望、难过攀升至喉咙,有种破口大骂某人的冲动,积累起来的那点好感似乎也在逐渐流失中。
“是跟你有关的——迟沃川拿你在跟殷其雷、林萻他们打赌。”
她震了一下,回头却是带笑:“那让他们去赌好了。”说着,收拾了地上桌上的书本,准备走。
“不等迟沃川了?”邵令昙暗含几分得意。
“挑拨离间,你的把戏是哪本罗曼史小说里学来的?太幼稚过时了——小姐!”她回以一击,“而且你搞清楚,我没在等他,你白忙一场了。”
“没等?”邵令昙笑,“等就是等,喜欢就是喜欢。你知道我干吗一开始就那么讨厌你——因为你这种人太做作虚伪了,你根本不配让别人来喜欢。”
“反正找也没想让你喜欢。”异样复杂的心虚,她拎起书包便走,“配不配喜欢也是别人的事。”
“还有——”她转头一瞥,“我本来没那个意思的,搞不好被你一刺激就接受了——反正有没有抢都会被你骂。就算我抢你男朋友又怎么样?只要他真心喜欢,你嫉妒骂死我也没有办法。”
邵令昙脸色铁青:“那你是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她笑得刻毒,“要我承认的前提条件是,迟沃川先承认你是他女朋友。”
邵令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京阑走出教室门的那一瞬,她埋首在臂间,自尊心的破损和恋爱的幻灭让不轻易流淌的眼泪夺眶而出。其实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在一厢情愿,但是沉溺就是沉溺了,好像水往东流的自然规律,怎么也无法停止付出。男生面前,她表现出适度比例的洒脱和体贴;女生面前,她将一切归咎于大姐头面子的那份虚荣。但事实上,她愿意被那样的爱情束缚,愿意把在乎都展露在别人的面前。
几个平常要好的女生见状围了过来。
“令昙,没事吧,”
她好一会儿才停止抽泣,抬起脸用手随便一擦:“她算什么东西能让我有事?”
一女生看着她红红的兔子眼说:“大家想想办法,再去教训她一顿怎么样?”
“可是——”另外一个女生迟疑着,“男生里面好像放过话了。你们知道我那口是校纪检部的。本来在卡她的,现在见到她早上都放行了。”
“男生是男生的事。小笑,你重色轻友!”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迟沃川也很过分呢,昨晚今昙去找他,他怎么说的……”
“是啊,都怪京阑……”
“吵死了!”邵令昙不耐烦地大叫一声,四周顿时静了下来,“臭男生跟京阑让他们去死!我不会再去干那种丢脸的事了,我邵令昙又不是没人要!”
哭过便是决定将以往一切抛诸脑后,人生内容里又不是只有感情一项;人家都已经明白着拒绝了,再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邵令昙岂是悲怨的人?只是,骄傲让她没那么容易咽下那口气。她恶狠狠地转向小笑:“以后见到京阑,能怎么整就怎么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