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梅蕊轩,依言掀开那块木板。
木板下面竟是空空如也!
少女心底一惊,回首四顾,并无旁人踪迹。
是戴承天记错了?不可能!既然已选择了互相信任,他不可能对她耍花招的……
那为何……
君影从容如初地放好木板,转身步履无声向神祠走去。
她淡然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而背光的面色却渐渐泛白。
雪地上,来时踏下的足印,已然全部消失。天上落下的雪,不可能覆盖得这么快。
身后一片未知的静寂,却始终飘荡着一股阴嗖嗖的寒气,寒如冷月。
她能感应到身后跟着一个高手,可是她不能回头,亦不能停步。
少女突然折身向庖房走去。
庖房门口,大木盆内满满的水已经结冰。
君影突然蹲下身,淡淡雪光下,冰面光滑如镜。
入境的冰面反射出一袂疾闪而过的素影,一剪如泓的紫芒!
一声轻轻的叹息,那人掠到她身前,递上几张羊皮纸,声如清风:“你要的可是它?”
“多谢钟公子。”君影沉静如常,接过羊皮纸转身就向神祠而去。
她没有半点抬头的勇气,她不敢再看他一眼……她害怕,一旦看清他的模样,就无法再如是镇定……
“六姑娘!”声淡如月,他却不肯如此轻易就放过她。
君影没有回头,亦没有开口,依旧保持原来的步频,向神祠走去。
不可能了……自凤家灭门,你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君影垂眸暗自思量。更何况,还有个雪姑娘对他心心念念……
“君影!”她却突然撞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男子怀抱!
戴承天!她投去疑问的目光,却忘记了开口。
“多亏了钟宫主,不然仅凭我一人又怎是那十八铁骑的对手!”戴承天笑道,雪光中俊朗挺拔。
“若不是吟夏丫头,我也不知六姑娘孤身涉险。”钟静月淡淡道,他的语调似乎永远都这么平静。
“我们还是低估了北宸。”戴承天压低嗓音道,“钟宫主,戴某先行离开,君影……你要照顾好她!”
“承天,带我走!”君影突然抓紧了白衣男子的衣袖,好像是在惧怕着什么。
身后,淡如烟水的男子没听出她话语中的逃避般轻笑道:“也好……戴公子,劳烦你暂且保护六姑娘一段时日了。”
他好似毫不在意她的刻意逃避,只是那双耀如水晶的眼眸却渐渐蒙上一层黯紫的迷雾。戴承天望着他,暗自叹息,不再多言,只是重重颔首,扶起君影施展轻功掠过楼阁庭院。
转眼二人已来到空旷无人的大街上。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闭门守岁,唯有他二人风雪中前路迷茫。
“君影啊,”戴承天轻声笑了起来,微带嘲讽道,“你有时候,未免理智得过头了。”
“你是在说我和钟静月?”凤君影早已完全冷静。望着雾蒙蒙的空中白雪飘飞,不由伸手去接,却只留下掌心一滩水迹。
她冷冷瞥了戴承天一眼,面无表情道:“我和他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为何?”白衣男子闻言挑眉。
君影暗中捏紧了双拳,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道:“我和他太过相似了……过于相似的两个人在一起,必会自相残杀……”
戴承天缓缓摇头笑道:“凤六小姐,真不知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你怎会不明白,你不可能永远呆在我身边不去见他的?”
“好了,承天。”蓝衣少女温婉一笑,所有情感都被悄然掩饰,“我们还不快些走,你该不想再被庄内的人带回去吧?”
“说说看接下来该去哪?”戴承天苦笑问。
君影淡淡说:“我们去暗营。只有到了那儿,他们才不会找到你。”
第八章 镜花
烟花开满了天空,映得星星点点的落雪仿佛一颗颗坠落的流星。
钟静月缓步踱回人群之中,步履轻得似乎根本没有离开过。
他瞥见那个绝美得如同雪花堆就的少女笑容轻盈纯净,心地划过一丝歉意。
苏泠雪的心意,他又岂会不知。他看到吟夏望着高远的天穹默默出神,不由又想起六姑娘。
吟夏自小便是六姑娘的贴身侍女,除了多出几分胆怯,她和六姑娘性情最是相似。
可是六姑娘,又多么像当年的她……
离开也罢,他们之间本就产生了很大的误解。若此刻不能互相解释清楚,还是先避开为好。
六姑娘变了……是因为家族的遭遇。他凝眸望向灿烂烟花下那对相拥的男女,微微皱眉。
不是他们二人。
三年前的那个阴谋,不但让他们兄弟反目,让戴承天装疯禁足,还让老庄主一夜暴毙。而这个可怕的阴谋或许还远未结束,它在等着,等待一夕之间消失的蓝蛛再次出现,与懿宁山庄两败俱伤!
可是,到底是谁在暗中操控一切?
那三张羊皮纸上的秘密,又是谁让戴承天宁愿被囚也不肯泄露?
据他所知,戴承天当日收藏时只是三张羊皮纸,为何夜间挖出时其内还夹有一张来历不明的藏宝图,那张藏宝图……又是从何而来?
若不是被他发现而是被旁人找出,不知又会在江湖上掀起怎样轩然大波?
白衣男子目光飘忽,仅凭吟夏和戴承天的寥寥数句话语,便已想到了这么多。
然而他心知自己猜测得还远远不够,那阴谋的策划者只怕心机深沉似海,任他也揣摩不透。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迎风宫宫主简慕风突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操纵,与晋林侯反目成仇,甚至重伤了深爱他的凤尺素……
是谁如此希望天下大乱?
心底蓦然一沉。
隐约间,两个沉寂多年的名字如同不散的阴霾乱了他的心神。
瑞师兄?还是十七年前,与师妹同归于尽的大师兄梦仙并没有死?
钟静月不由地握住了项上紫芒微闪的挂坠。若子渊不出来,极风花雪月四宫,也不可能是瑞师兄的对手。四位宫主中最强的自己,也已将大部分功力用来封印那少年的魂魄了,大不比当年。
他微微一叹。事到如今,他只有等……虽然他并不甘心就这样无所作为地消散,但是,为了阻止瑞师兄带来无穷的祸患,他宁可消散,以残躯之力成就封印中的那个少年,让他继承自己的遗志……
唯有如此了。
苏泠雪随慌张的侍女步入大堂时,突然猜到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然,戴北宸一脸焦急地说,神祠内禁足的疯癫大少爷戴承天晚间出逃,并且不着痕迹地打晕了看守的疾风十八卫。
她若有所思地暗自瞟了一眼身旁白衣如雪的男子。钟静月冲她微微一笑,似在拜托她保守这个秘密。
他为何要这么做?再次看向戴北宸时,她依稀明白了什么。
她瞧见了戴北宸身边替各人斟茶丫鬟打扮的吟夏。
莫非是为了她……凤六姑娘?
苏泠雪暗暗责备自己的粗心大意,为何昨日偏偏未在意吟夏丫头,也未多想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当年她听他提及凤家六小姐君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知己,便远赴陵城侯府亲自见识了一下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见凤六姑娘不过是寻常相貌,她忐忑的心顿时放下大半。可是在侯府做客的十来日里,却又渐渐不安起来。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三岁的少女太难看透,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打动她的心,无悲无喜,无情无泪。
与钟静月本质上是一样的。
此刻,大厅之内,苏泠雪握紧的掌心微微泛出了汗水,她心中从没有这般无力过。
“戴庄主,可有应对之策?”淡如清风的男音轻轻响起,顿时厅内一片安静,停住了所有的议论。
戴北宸浑身僵立,良久,苦涩地叹息道:“他果然是在装疯卖傻……”
“可是我又能再对他做些什么?”黑锦衣的庄主面色苍白,微微后怕道,“只怕他找到了什么厉害的帮手,不久就要搅得天下一片腥风血雨……”
钟静月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白瓷茶盏的磨口,淡漠的紫眸漾开浅浅的月华,他开口时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庄主果真认为老庄主的离世与大公子有关么?”
“承天……他本是重情重义、宅心仁厚之人,”戴北宸双拳渐渐握紧,“可是,后来他变了……身为一庄之主,我并不想看到更多的人被牵扯进去。”
“那么,是什么让大公子变了?”钟静月问道,浅笑如月般淡雅,却偏偏让人无法拒绝。
戴北宸面色沉了下来,挥了挥手,诸人会意,俱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与崔碧如、钟、苏三人。
“承天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戴北宸叹了声,开始细细讲述。一直以来,老庄主都最疼爱戴承天这个幼年丧母的长子,即便后来娶了连夫人,有了次子,仍是对他疼爱有加。戴北宸的生母连夫人亦很喜欢他,待其一如己出。可湿谁又能料到,戴承天竟会一剑刺死了连夫人!
“可有证据?”钟静月不动声色问。
“有。”戴北宸笃定道,连夫人死时,手中紧握着从戴承天衣衫上扯下来的随身玉佩。
钟静月浅笑着,神情却显得愈发淡漠,一字一顿道:“那么你信吗?”
“我本也不信,尽管家人都说证据确凿,但我知道他本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戴北宸浓眉紧锁。这件事,也曾疑惑过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很想找他问个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错,他原不是那种人。”钟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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