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好不甘心啊！
“八小姐，你快些答了，咱家也好去回话！”我知道，他如今还唤我八小姐，只是怕万一我真的怀着君彦的骨肉，日后他见着了，还是要唤我一声“主子”的。
好只心细的狐狸，这么会给自己留后路！
可是，我是凤戽的女儿，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然凤家真的完了，我不是不想活，我只是不想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苟且偷生！
撑大了眸子看着他，冷笑着道：“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我爹是清白的！硬扣上的罪名，总有一天会洗清的！”见着他不耐烦的神色，我一字一句道，“还有，我依旧是清白之身！”如此，他可满意了？
太监的眼底染起一抹不解之色，又似深深的惋惜，摇头道：“将她压下去！”说着，转身朝外头走去。
君彦，他定会失望吧？
低了头，忽然又想起江南来。已是许久不曾见他，想来他也已经知道凤府出了事情了。只是，他一介商人，又能怎么办？
我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
君彦知道我没有承认之后，疯一样地来天牢找过我。只是，我没有见他，不想见他。他要说的，我都懂。我做的，相信他也懂。
圣德四十八年四月初六，皇帝下令行刑。
我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我爹，我的哥哥们，皆被处斩。
娘在午时到来的那一刻，望着牢房外，嘴里喃喃地唤着爹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她唤起爹的名字，以往的她，总是唤他“老爷”。
我瞧见她流着泪笑，然后，一头狠狠地撞在牢房坚硬的墙壁上。殷红之色染得原本灰暗的牢房一片刺目的颜色，她不愿去离开爹很远的地方，所以选择了自尽。
第048章 押送边疆（2）
女眷们惊声尖叫着，我知道，她们不敢，她们怕死。
“娘……”跪在娘的尸体面前，任凭眼泪流淌而下。我也不会选择去死，不是怕。只因我知道，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还凤家一个清白。
连云！
在心里狠狠地念着这两个字，仇恨的味道渐浓。
四月初七，我终于走出了这个被囚禁了近一个月的天牢，被押送往偏远的边疆苦寒之地。
我们被迫戴上重重的刑拘，好粗的铁链，压得几乎让我直不起腰来。轻歌挨着我，咬着牙忍着，没有叫苦一声。那时候，潜意识里，我有些欣慰。曾经，我们是闺阁千金，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现在，亦是。只是我们的骨子里，是铮铮如傲，不会给凤家丢脸。
出城的时候，没有见着君彦最后一面。心里没有多大的失落，嘴角微敛。也许姑母是对的，凤家彻底完了，她确实不该再让君彦在这个时候还于我们扯上任何关系。
“八姐姐。”轻歌低声唤我，我瞧见她的眸子里闪着光，盈盈地，牵动人心。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都懂的。朝她点点头，我们都要努力地活下去。再苦再累，都要努力地活下去！
押送的侍卫语气凶狠地喊着我们上路，艰难地抬脚迈开几步，心头忽然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好似有一双眼睛在我的身后直直盯着我看。不自觉地伫足，回眸观望。
竟真的见一人飞快地转身，藏身于一侧的墙后。只是我仍然瞧见了，那飘起的衣袂。与那时在天牢对着君彦说话的人一模一样的衣服。我早就知道，那是十三皇子的人。
嘴角冷笑，他定是开心吧？又扳倒了皇后身边的一个重要之人。只是，凤府的男丁全都已经处斩，我们不过是一群弱质妇孺，他还要派人监视。
呵，看来那十三皇子果然心细过人，容不得有半点差错出现。
“还不走！”
我正呆呆地望着，突然听得一声暴喝，接着是长鞭划破空气的声音。狠狠地落在我的后背，“撕拉”的声响，衣服已经被撕破好长的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我紧蹙起眉头，忍不住哼出声来。
“八姐姐！”轻歌惊呼一声，急忙环住我的身子，哀求道，“不要打她，求求你们了，不要打。”
“不想挨打就快走！”另一名男子上前来，朝我们看了一眼喝道。
我不吭一声，与轻歌一起朝前走去。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便只是那努力活下去的信念。
身上的痛，远不及心头的伤。
边走着，边笑着，边哭着。
一切的一切，真真恍若如梦。一月之前，我曾经那么幸福呵。所谓的世事难料，怕便是这样吧？
第049章 押送边疆（3）
周围，全是锁链着地的声音，声声刺耳。
抬起头，高大的城门的影直直地照下来，落在我的心头，激起些许轻微的涟漪。这是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如今，终于要离开。我曾以为，我会从这里走向江南，那个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轻歌一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小声问：“八姐姐，我们……还能回来么？”
我知道，她定是惦念着君彦。只是，还能回来么？抿着唇，我没有回答她。我只是会努力，努力回来。
眼泪流干了，便要坚强起来，因为，再没有能让我们软弱的机会了。
至少，我还有轻歌在身边。至少，我还有相依为命的亲人。
一路上，鞭笞，辱骂，已经屡见不鲜。我甚至都开始习以为常，只是我要挺下去，我不能死。
连着赶了一月的路，熬不住的人，一个个地倒下去。我那幼弟，终究抵不住恶劣的环境，在寒冷的夜晚一觉睡下便再未醒来。四夫人疯一样地抱着他瘦小的身体不肯放手，她哭着欲告诉押送的人，绪儿还活着，他还活着。
心口好痛，我捂着嘴泪流不止。从来没有如这一刻恨自己的没用，我竟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能看着。
“混蛋！”长鞭随即挥舞着来，在四夫人的身上啃噬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骂声依旧，“难道还要老子拖着一具尸体上路？再不放手，连你一起打死！”
另一人哼了声道：“真倒霉，居然能摊上这样的苦差。一个个都死光，也省得真要押你们去边疆了！”
我惊呆了，原来，这便是他们心里所希望的！怪不得有人生病，有人倒下的时候，他们会那般幸灾乐祸。胸口的怒火燃起，我冲上前，狠狠地拍掉那意欲碰触绪儿的手，吼道：“没有人性，你们连畜生都不如！”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道：“生气了？还以为你是国舅的千金？”他说着，大步上前，用力揪住我的头发，“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吼本大爷？”
“嗯。”咬着牙，我拼命地挣扎着，奈何对方力气实在好大，任凭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
轻歌吓得脸色惨白，却依旧鼓起勇气冲上来，拉扯着他的手叫道：“放开！放开我八姐姐！”
眼看着另一人手中的长鞭就要落在轻歌的身上，我情急之下大声喊着：“轻歌，走开！”
可是，来不及了。
轻歌只惊诧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长鞭如蛇般啃噬下来。她惊叫一声，却是一个踉跄，翻身滚下去。我才发现，我们身后是一个陡坡，好长好长，殊不知会通往哪里。
“轻歌！”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抓着我的手，伸手欲拉住她，却是扑了个空。而我，同样的收势不住，随着轻歌滚下去。
第050章 他救了我 二更
我不知道我们滚了多久，只是天昏地暗。拉住了轻歌，我的手，又胡乱抓住了什么东西，再回头，才猛然发现下面是湍急的激流。
我很清楚，我与轻歌都不会浮水。下去，便是死。
“八姐姐！”轻歌红着眼眶看着我，声音微微颤抖。我知道，她是害怕的，其实我也害怕。回眸，只瞧见了侍卫衣服的一角，看来他们并未发现我们。
只听一人道：“别看了，估计已经掉下去了。就回报上头说在路上病死得了，我们走！”
然后，是脚步离开的声音。苦笑一声，想来他们是能丢下一个便是一个。
“呃——”咬着牙拼命地拉住轻歌的手，一放，便会遗憾终生。只是，我再拼命也感觉到了她的手往下滑的趋势。我知道，现在我若喊了，尚未走远的侍卫一定会听见。可是，我不想喊，轻歌亦是。她朝我艰难地摇着头，说“不要”。
我哭了，抽泣出声。
轻歌，我现在身边只有她了。若是连她都失去了，我还能怎么办？还能活下去么？
她的手，往下滑。她的身子，往下坠。
“轻歌，轻歌……”
我终于，没有拉住她的手。
“八姐姐，你定要……”她未来得及说完一句话，身子便已经坠入河流中。好大的水花……像极了在我心头炸开的窟窿。
我知道，她未说完的话，定是要我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只是……
我也已经没有力气撑住了，手上的力道渐松。轻歌，对不起，我也做不到了。
指尖放开的一刹那，却见一只手飞快地伸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
抬眸，视线模糊起来。
疯了么，我似乎瞧见……
***
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好冷。
我嘤咛地哼一声，缓缓睁眼。谁，抱着我？
艰难地抬起头，凝视了许久，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人。是——书研！
呵，为什么会看见书研？我若死了，该会瞧见凤戽，瞧见娘，轻歌，还有江南……只是，为何，会是书研？
“凤姑娘，你醒了！”他低头对上我的眸子，脸上似染起一抹欣喜，却又在一瞬间黯淡下去，“对不起，书研来晚了！”
心底狠狠一震，他说……来晚了！
颤抖地伸手，却终因为体力不支，又一次晕过去。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里。睁开眼，男子焦急的脸庞映入眼帘，那是江南，我记挂着的江南……
“鸾飞！”见我醒来，他俯身将我轻轻搂紧怀里，动作极尽轻柔，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第051章 劫后余生
他也说，来晚了……
动了动唇，我只吐出两个字：“轻歌……”
瞧见江南眼底一抹叹息，只见他缓缓摇头。
失望地闭上眼睛，心疼的感觉翻江倒海。我好后悔啊，我只要再坚持一下，真的只要一下，也许就能来得及救她。可是，我偏偏支持不住了……
在他怀里，嘤嘤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