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少人,秉烛观花,确是一种非常体验,令四人尽皆流连忘返。
离开曹州后,因有林培之在,荼蘼心中多少惦记着想尽早解决京城之事,便也没有了继续沿途游览的兴致,众人行了一段陆路后,便又重新登船,直奔武昌而去。
船到武昌那日,天正下着濛濛细雨。码头上,早有等着…
下船时。慧芝便撑了伞,遮在荼蘼头上,不使她受雨淋。荼蘼依旧一身男装,因未刻意在面上动甚么手脚,故此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她的女儿身来。见众人下船,码头上便有一人快步的迎了上来,含笑拱手问道:“敢问诸位可是姓季?”
季竣廷见此人年可二十四五,身材挺拔,穿一身墨绿武士服,容貌俊朗轩昂,便已隐隐猜知他的身份。当下上前一步,还礼笑道:“来者可是陆展陆兄?”
那人朗声笑道:“正是,这位想必便是竣廷兄了!今日雨大,我们不妨上车再说!”他口中说着,已转身做了个手势,两辆马车齐齐驶至。陆展便指其中一辆请季竣廷等人上车。季竣廷也不客气,朝他一拱手,便自上了他身后的那辆马车。
陆展又含笑看了荼蘼一眼,温和道:“季小姐,这边请!”
他手势所指的竟是另一匹马车,随着他这一声,马车车厢旋即打开,车内露出一张秀美的小脸,朝荼蘼甜甜一笑。此女看着比荼蘼略大,生了一张颇讨人喜欢的圆脸,配上圆而明亮的大眼,小巧的鼻头,丰润小巧的唇,却是出奇的甜美可人。
荼蘼虽然诧异未曾见到邢二妹,但想此地并非问话之处,况身边又有两位兄长在,倒也无需担心,因回了她一个笑容,便在慧芝的搀扶下上了车。那少女甚是开朗健谈,见她上了车,便笑着解释道:“我叫陆茹,妹妹便是我嫂子时常挂在嘴边的季家小姐罢!嫂子让我向你致歉呢,她原说要亲自来接你的,谁料天公不作美,竟下起雨来了。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甚方便,大哥便不肯她出门,她只得央我来了!”
荼蘼这才明白何以邢二妹竟不曾亲来,抿嘴一笑,她道:“今儿雨大,她如今又不必往日,她若真来了。我才要怪她呢!”
陆茹拍手笑道:“可不是呢!而且我嫂子也就在这几日便要生产了,一家上下可都着紧着她的身子呢!”她容貌秀丽,神态娇憨,虽少了大家闺秀的风度,却自可亲可爱。
这些年来,荼蘼与邢二妹虽是分隔两地,却一直不曾断了联系,自然知道她嫁给陆展三年,于第二年上得了一个女儿。如今这已是第二胎了,想必陆家人都盼着能得个儿子好继承香火。陆茹见她斜倚车壁,神色安宁静谧,身着男装,却仍难掩天成丽质,此刻静静沉吟,却沉静雅丽得似一幅仕女图般,却是不由的叹了一声。
荼蘼为她叹声所惊,不觉抬眸朝她一笑:“好端端的怎么叹起气来了?”
陆茹真心道:“没见到小姐前,真是做梦都梦不到这天下还有小姐这等的人物呢!也难怪嫂子总在我们跟前夸小姐,我从前还总不服,今儿可是真服了!”
荼蘼哑然失笑道:“二姐姐总爱夸大其词,你可莫要听她的!”
陆茹便又重复一遍以示强调:“嫂子的话我原先是不信的,不过今儿可真是信了呢!”她容颜俏秀,语气真诚,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二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马车在风雨之中走得仍是极快,荼蘼正与陆茹说到京城风物之时,前头已到了陆家。
众人下车之时,早已有陆家的丫鬟仆妇撑了伞来接。荼蘼才刚下车,已听前头传来陆展爽朗的声音:“诸位既来陆家,便只将这里当作自家便是!在下早令后院备了热水,请诸位先行沐浴换衣,有话我们回头慢慢再叙!”
他既这般说了,众人自是无不承情,因各自往后院去了。
陆家原是跑船的江湖人出身,几代下来,颇积了一些身家,如今在武昌亦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长江上下运输线,倒有大半掌在陆家手中,称得上黑白通吃。
陆家大宅,却是一派齐鲁之地民居风范,宽敞大气,虽无江南人家的小桥流水,漏窗曲廊,宅内却也楼宇森然,绿树成荫,朴拙又不失气派。陆展早从邢二妹口中得知季家的身份地位,又怎会慢待。因特特使人将后头的一个独立小院洒扫干净,新糊了窗纱,室内家私用具皆换成了最最上好之物,床褥之物更是焕然一新。
众人各自回房沐浴换衣,荼蘼亦将男装换下。她出门之时,便无意惹人注意,身边带的衣衫皆是素色云罗衫裙,此刻便随意的挑出一件浅粉绢纱对襟褙子,下头配了一条银红凤仙裙,看着既不显咄咄逼人,又不致太过素淡。等她转出内间,这才见到外头早已有人坐在那里等她,见她过来,便抬头对她一笑,却是邢二妹到了。
荼蘼讶然轻呼一声,嗔道:“二姐姐是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叫她们唤我一声儿!”
邢二妹有些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臃肿的身子,抚着早已高高隆起的腹部,笑道:“快坐罢!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不与你多客气了,这几日,我实是坐立难安,难受得紧!”她虽是口出怨言,手上动作却极轻柔,神态更是爱怜交集。不知是否是怀孕的缘故,她丰腴了许多,肌肤却更见莹润剔透,比之当年,又更多了一份**的安详与雍容。
荼蘼笑着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你我姐妹,却还客气甚么!”她一面说着,毕竟满是好奇又小心翼翼的抚上了邢二妹高隆的腹部。韩璀虽已为季家诞下了两个孩儿,但荼蘼却一直无缘得见她怀孕时的模样,更遑论抚摸腹部。回京之后,白素云虽也怀孕,但她毕竟是长辈,荼蘼也不好太过逾越,对了邢二妹自然便没有了这种顾忌。
邢二妹见她神情,不由轻轻笑了起来,却也只由得她去。荼蘼仔细的感受着,竟是不由自主的笑道:“似乎有心跳呢!”言犹未了,却忽然觉得似有甚么东西踢了自己一脚,她不禁惊呼一声:“是它在踢我么?”
邢二妹见她大惊小怪,不由的格格笑了起来,半晌才道:“可不是呢!说也奇怪,我这孩儿甚是懒惰,平日难得在腹中动一动,不想今儿竟肯赏你这个面子!”
荼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他倒是与我颇有缘分!”她说着,便又顽皮的伸手摸了摸邢二妹的腹部,笑道:“小宝宝,你可记得在我走前出来,让干娘看你一看!”
掌下又是骤然一动,却像是那孩子在应和着她的话一般。
邢二妹听她自称干娘,不觉失笑,因抬手轻轻敲了她一记:“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却已想做别人的干娘,小心被人听去,取笑你一辈子!”
这话一出,二女不觉相视而笑,心中各觉温馨,仿若回到从前一般。
荼蘼不由叹道:“见到二姐姐前,我还总在担心,担心这些日子不见,我们会变得生疏许多,今日见了,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还如从前一般!”
邢二妹轻轻一笑,因抚了抚自己的腹部,柔声道:“你若喜欢这个孩儿,等你将来成婚了,我便让他拜你作干娘!”
荼蘼笑着抱住她的肩,道:“何用等成婚,这刻便给了我罢!”她说着,便又拿手去摸邢二妹的腹部,笑道:“宝宝你说可好!”那腹中胎儿也颇凑趣,这话一出,他竟又结结实实的踢了邢二妹一脚,倒似是同意一般。当下惹得二女又是一阵大笑。
二人说笑的当儿,外头的雨已在不知不觉间停了,门上也响起了几下轻叩,荼蘼回头问道:“谁?”外头响起季竣廷含笑的声音:“是我!”
荼蘼一笑,便道:“二哥,快进来看看我屋里的是谁?”
外头季竣廷似是轻笑了一声,门很快便被打开,季竣廷等人尽数走了入内,最后进门的赫然便是陆展。荼蘼见了陆展先是一怔,旋即不由失笑起来。知道陆展必是陪了邢二妹一道来的,只是二人兵分两路,邢二妹来了自己这里,他却是去了季竣廷房里。
陆展一眼瞧见荼蘼,也是双目一亮,赞道:“早前在码头见着小姐,已觉不同凡响,此刻换了衣装,更是清丽绝俗,天下少见,莫怪林王爷如此倾心!”
荼蘼闻言不觉面上微晕,无可奈何的瞪了林培之一眼,知他必是说了甚么。一边的邢二妹忽然听得王爷二字,也不觉现出吃惊之色,讶然回头注意的看了林培之一眼。
林培之则是洒然一笑,一派怡然之色。邢二妹与季氏兄弟原就相识,此刻毕竟不顾荼蘼阻止,起身见了林培之后,方才坐了。众人说笑了几句后,陆展方道:“时候已不早了,外头宴席也已摆好,还请各位赏光,容小弟为诸位接风洗尘!至于拙荆与小姐,便留在后院用饭罢!”说话的当儿,他还不忘看了邢二妹一眼,眸光甚是温柔关切。
季竣廷等自是应了,当即随陆展出门。荼蘼待众人去后,才向邢二妹笑道:“我看陆大哥倒是个极不错的人,对姐姐也很好呢!”
邢二妹微微一笑,点头道:“展哥对我素来是极好的,那位王爷却又是怎么回事?”
荼蘼对她倒不隐瞒,便简单的将林培之之事说了,只是恐她为己担忧,却是绝口不提林垣驰及京中指婚之事。邢二妹原是温柔敦厚之人,倒也并不过分取笑,只带笑看了荼蘼一眼,眸中隐有笑谑之意。荼蘼便又问起她的女儿,邢二妹叹了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腹部道:“展哥接掌家业后,公婆便都去了乡下庄园居住。因我如今身子重,不能照顾敏儿,他们便将敏儿接去乡下暂住,如今她却不在家中!”敏儿便是她的大女儿了。
荼蘼了然的点头,心中却又忽然想起韩璀来,只不知此刻家中究竟如何了!
正文 54 看眼前景,言京中事
次日,众人在畅快休息一夜后。辰时方才各自起身用了早点。陆展早在黄鹤楼定了顶层临江的位置,侯众人用完早饭后,便邀众人同往黄鹤楼一行。
黄鹤楼,原是天下三大名楼之一。素有天下江山第一楼之称。此楼临水而立,雄踞长江之滨,蛇山之首,唐人崔颢更有“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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