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微怔。半晌道:“是么?”
段夫人在旁点头同意道:“向玖此人,确实极为精干!”
荼蘼垂首略想了一刻,这才平静道:“既如此,女儿反更不该就此离去,那便再待几日罢!”向玖既然精干,那么自己若是立即离开,只怕他反而疑窦愈深,倒不如再待些日子。
季煊颔首道:“如此也好!”言毕便又对荼蘼摆了摆手:“你去寻安哥儿罢!”
荼蘼答应着,便行礼退下。
段夫人侯她离去,这才向季煊叹道:“荼蘼真是大了!”言语之中,尽是伤感之意。
季煊微笑了一下,伸手握住爱妻的玉手:“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荼蘼的事儿,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四年了,她虽没刻意去见培之,但如今似乎也没有刻意避开之意。否则,她就不会选择在杭州开医馆!”荼蘼精通医术之事,林培之与林垣驰都是知道的。
他如今甚至很是怀疑,荼蘼这些年的行踪,那两个人是不是真如表面看来的一无所知。
段夫人细细想了一回,也觉有些道理。因道:“照你这般说来,她是打算……”
季煊温柔的抚摩着段夫人的手:“我知你放心不下荼蘼,但如今看来,她的事儿,已非我们力所能及。我们所能做的,只是装作甚么也不知道,暗里寻机助她!”
段夫人叹气的点了点头。
……………
荼蘼出了段夫人的院子,一路缓步往自己常去的那块草坪走去。隔着老远,便听见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箫音。箫音显然出自初学之人,曲不成韵,韵不成调的,听着极是稚嫩。
想着安哥儿,她不由发自内心的微微一笑,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穿过一片杏林,她瞧见安哥儿正坐在柳树下,手中拿着箫,胡乱的凑在唇边,七零八落的吹着。
荼蘼微含笑意,刻意放重了步伐。安哥儿听见声音,便垂了箫,回头看来,一眼瞧见她,不由快活的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妩儿姐姐!”
荼蘼听他又唤自己做姐姐,不由无奈,快步过来,在他额上“咚”的一声,狠敲了一记:“说多少回了,要叫姑姑!偏你就是不长记性!”
安哥儿这挨了一下。立时便苦起了脸,口中雪雪呼痛,撒娇卖嗲的抱怨道:“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呢,怎么你们总爱让我唤姑姑呀!真是讨厌!”
荼蘼一笑,不为所动的抬手又敲了他一记,答道:“因为我本来就是你姑姑!”
安哥儿皱皱小鼻子,却还是反驳道:“才不是,我姑姑早不在了!”
荼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扭曲了他的本意道:“不在了也可以再回来呀!”
安哥儿闻言,立时夸张瞠目道:“回来?那不是鬼来了!”他说着,便朝着荼蘼一个劲的挤眉弄眼,且将舌头长长的拉了出来,摆出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荼蘼一个忍俊不禁,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臭小子,你仔细今晚真有吊死鬼来寻你!”
安哥儿嘿嘿笑着,一头扎进她怀里,满不在乎道:“我才不怕呢,祖母她们都说,姑姑在时就最疼我,我想她一定舍不得吓唬我的!”
荼蘼哭笑不得的搂住他,用力拧了一下他的鼻尖:“小混账!”
二人闹了一刻,才在草地上坐下。荼蘼使安哥儿吹了一刻箫,自己在旁看了一看,便手把手的纠正着他的姿势与发音的不足之处。安哥儿人本聪明。她只略略点拨,他也便明白了。荼蘼教得高兴,也懒得麻烦,便取过安哥儿手中竹箫,又教了他一小段简单的曲子。
安哥儿玩闹归玩闹,学习起来却也极其认真。荼蘼先吹了一回,再放慢指法让他细细看了两回,他居然便能像模像样的将这一段曲子吹了出来,手法虽还不够熟练,但却没有多少错处。荼蘼微笑的倚在树干上,静静的听着这段有些凌乱的曲子。
金麟最擅**。亦精于制谱,而荼蘼今儿传给安哥儿的这段曲子却正是当年金麟初初教她**时所授的一曲《*光好》:天初暖,日初长,好*光。万汇此时皆得意,竞芬芳。
笋迸苔钱嫩绿,花偎雪坞浓香。谁把金丝裁剪却,挂斜阳。
这首*光好,曲调极是简单,却自轻快愉悦。
若然吹得好时,只觉音韵清清淡淡的流泻开去,耳中似闻莺啼娇软,春风轻吟,眼前便也出现了桃红柳绿,蝶舞蜂飞的情景,一派*光明灿之感。
安哥儿乃是初学,自是吹不出那等境界来的。然荼蘼境由心生,听着这有些生涩的箫曲,竟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金麟来。金麟与白素云的孩子如今该是足四岁了,自己只是听说那是个女孩儿,却还没有见过。她想着,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安哥儿听她叹气,不觉苦起了脸,闷闷的放下竹箫,有些受伤的问道:“姐姐为什么叹气,是不是安哥儿太笨了?”
荼蘼一惊,忙摇头否认:“当然不是!”见安哥儿仍是满脸郁郁之色,她顿了一下,终究还是补充道:“姑姑只是想到了自己幼时学箫时的事儿!”
安哥儿这才释然追问道:“姐姐是跟谁学的**的?”
荼蘼微笑了一下,答道:“是在京城!我的先生姓金,如今正住在京郊。安哥儿日后若是回京,定要代我前去拜望,说起来,他也是你的师祖了!”
安哥儿歪头想了一想:“金先生么?我也认得一个住在京郊的姓金先生呢!”
荼蘼微讶道:“是么?”
“嗯,每年逢时过节,爹爹总会使人往京郊金府送一份节礼。去年金先生还带着他的小女儿来我们府上做客!”安哥儿答。
荼蘼万没料到居然能从安哥儿口中得知金麟的近况,欣喜之余,忙追问道:“金先生如今可好?”
安哥儿皱皱脸。不以为然道:“好不好我便不知道了,不过那天见他,他似乎心情不错。他女儿长的好漂亮,轩哥儿还私底下跟我说,等他长大,要娶媛媛做夫人呢!”
媛媛,自然便是金麟与白素云女儿的名字了。
荼蘼怔然无语,半日方才摇头笑骂道:“轩哥儿这小子!”年纪小小,居然便惦记着这个了。不过自己似乎听人说起,当年金先生得的是个儿子,怎么如今却成了女儿了。
安哥儿听她笑骂,却觉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姐姐,你认识轩哥儿?”
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面上已明显现出嫉妒之意。
荼蘼何等玲珑,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不由一笑,抬手又敲了他一记:“姑姑自然是认识轩哥儿的,不过比较起来,姑姑还是更喜欢安哥儿一些!”
安哥儿听了这话,才觉心中稍稍舒服了一些。但转念却又自觉羞愧,因吐了吐舌头,惭然道:“其实我不是……”话只说了半截,他便觉难以为继,因红了脸,没再说下去。
荼蘼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岔开话题调侃道:“姑姑知道轩哥儿喜欢媛媛,那安哥儿呢,安哥儿可喜欢媛媛?”
正文 14 向玖
安哥儿听了这话。不觉做了个鬼脸,老成道:“我才不会喜欢拖鼻涕的小丫头!”
荼蘼被他这话逗得直笑,姑侄两个正在打趣,却听旁边有人笑道:“却是哪家拖鼻涕的小丫头,值得你们两个这般的讨论?”荼蘼抬头看时,却是季竣廷不知何时到了。
她笑了一笑,答道:“我们正谈着金先生与白先生的女儿,可巧你便到了!”
季竣廷一撩衣襟下摆,洒然坐下,闻言反挑眉问道:“在说媛媛?”见安哥儿点头,他才向荼蘼道:“那孩子倒是极乖巧,来日若有缘你定会极为喜欢!”
荼蘼笑道:“我却不知道二位先生还有个女儿,儿女双全,当真是人生难得的福分!”
季竣廷一笑,却没说甚么,只问道:“听说你今儿见过向玖了?”
荼蘼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今日季竣廷必定是又去了袁家了,当即点了点头。安哥儿听了向玖之名,不觉诧异叫道:“向叔叔,他是何时来苏州的,怎么却不来咱们家?”林培之几乎每年总会来一回苏州。每回前来,身边总会带着向玖,因此安哥儿与向玖也颇熟悉。
季竣廷笑着拍拍他的肩:“你向叔叔这回过来是有事要办,自然得先办完了正事!”
安哥儿这才释然点头,荼蘼则笑道:“正事,采买绸缎布匹也算是正事?”
季竣廷解释道:“南渊岛以海运起家,采买绸缎布匹自然是正事!”绸缎布匹与瓷器原就是大乾海上贸易利润最为丰富的两项,因此季竣廷才会这般言语。
荼蘼微怔,没有言语。这几年,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不想知道有关南渊岛的事儿,因此乍闻向玖采购大量绸缎布匹,第一想到的便是岛上是不是有甚么喜事而非其他。
季竣廷若有所思的看了妹妹一眼,也没再多加言语。
……………
向玖在怡园内漫步而行,这个园子,他其实已来过不少次了,但还真的没在春日来过这里。感慨的一笑,他向季竣廷道:“常听人道江南*光好,我却总不甚在意,今儿来了怡园,奇Qīsūu。сom书才算对此语深有感触!”
季竣廷哈哈一笑,道:“既如此,向兄不妨在苏州多待些日子,也好饱览*光!”
向玖答道:“此来苏州,怕是难免要多留些日子的,只是难免要麻烦季兄了!”他今儿来怡园,却是专程来拜望季煊夫妇的。林培之虽未能娶到荼蘼,但对季煊夫妇却依然极为敬重。便是自己不来,也往往会令属下携带礼物专程拜望,礼数从来不曾缺过。
向玖拜见了季煊夫妇后,季煊见时辰已不早了,便留了他用午饭。
向玖此来,本就有再见荼蘼一面的意思,因此自然不会推辞,眼见时候尚早,便请季竣廷伴他游园。他此次办完正事后,原打算来怡园拜望之后,便即离开,却不料在陆记巧遇化名陆妩儿的荼蘼,并对之心生疑窦。正因如此,他一面使人回岛传信,自己却已打算在此静候消息。故而此刻才会说出要多留些日子的话来。
季竣廷道:“向兄太客气了,你我之间,怎么说得上麻烦二字!”
二人一边缓步而行,一面饱览怡园春色。向玖笑道:“听说季兄带了一位姑娘回怡园?”
季竣廷一挑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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