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竣廷道:“向兄太客气了,你我之间,怎么说得上麻烦二字!”
二人一边缓步而行,一面饱览怡园春色。向玖笑道:“听说季兄带了一位姑娘回怡园?”
季竣廷一挑剑眉,暗道一声:果然来了。面上却是神色如常,温文笑道:“向兄也知,我如今做的正是长江一带的生意。而长江一带水路运输,又大都掌握在武昌陆家手中!”
向玖点头道:“这倒也是!这位陆妩儿小姐我前日倒是有缘得以一见,这位小姐虽相貌平平,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气质,令人一见难忘!武昌陆家,当真是人才辈出!”
季竣廷听他夸赞荼蘼,心中自然甚感熨贴,但回想一下,却又觉得有些诧异:“向兄怎会忽而说起这个来了?”向玖极少注意一个女子,此刻忽然问起这个,怎能不令季竣廷疑惑。
向玖哈哈一笑,伸臂勾住季竣廷的肩:“一场兄弟,我也不瞒你,这话我其实是替道珢说的!竣廷,你将那个陆妩儿带回家中,有人口虽不言,心中可实在担心得紧呢!”
说到底,向玖并非文人,而是实实在在的侍卫出身,言语自也极为爽利。
季竣廷微怔一刻,旋即明白过来,拱手苦笑道:“多谢向兄提点!”向玖口中那个口虽不言,心中担忧之人说的自然正是飞霜,只是事关荼蘼,他也无法细细分辨。
向玖一笑,正要再说甚么,却忽然面现诧异的侧耳听去。季竣廷见他神情,也不由一怔,凝神定心之后。便听前方传来阵阵轻快欢愉的箫声,箫音颇为流畅,虽时有生涩,但已颇可一闻。向玖侧耳听了一刻,方笑道:“这**的难不成竟是安哥儿?这孩子,还真是聪明得紧!”这几日,他一直待在袁家,对安哥儿买箫一事自然知之甚详,此刻竟是一猜便中。
季竣廷哈哈笑道:“正是那孩子,他本就聪明,加之名师出高徒,学的快,也不足为奇!”
向玖闻言,不由笑道:“既如此,还请季兄帮我引见那位名师才好!”
他既如此要求,季竣廷自然没有拒绝之理,因一笑,便与向玖一道往箫音来处行去。
青青草坪之上,荼蘼正自懒散的靠在柳树干上,微微闭眼,似乎正沉浸在箫音中。安哥儿一曲既罢,便放了箫,笑嘻嘻靠向她的香肩:“姐姐姐姐。我吹的可好!”
荼蘼懒懒的撩了一下眼皮,抬指一推他的眉心,意甚敷衍的说道:“强差人意!”
安哥儿睁大了眼,很不服气嚷嚷道:“这样才只是还好呀!姐姐比先生要求还严格!”
荼蘼睁开双眸,坐直身子,毫不客气道:“安哥儿,你可还记得此曲之名?”
安哥儿点头道:“姐姐说过,此曲名为《*光好》!”
荼蘼颔首,便即曼声吟道:“天初暖,日初长,好*光。万汇此时皆得意。竞芬芳。
笋迸苔钱嫩绿,花偎雪坞浓香。谁把金丝裁剪却,挂斜阳。”她声音本极清脆,此刻又刻意放慢了语速,缓缓道来,音调舒徐慵懒,却又自合乐理,听在人耳中,顿时便有春意融融之感。
安哥儿屏气凝神的听着,只觉极其好听,面上不觉现出沉迷之色。荼蘼曼声吟罢,却又伸手自他手中抽过竹箫,凑近唇边,幽幽吹奏起来。箫音漫溢开去,听在耳中,使人顿生春风暖暖,花气袭人之感。用心细察,只觉满目莺飞草长,情景一时如画。
一曲既罢,箫音却无停止之意,只一再反复咏叹:天初暖,日初长,好*光……好*光……许久许久,方才袅袅停歇,只是箫音虽止,却仍予人一种余音袅袅,绕梁不绝之感。
好半日,安哥儿才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他还未及夸赞,却听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击掌之声:“好箫,好曲,陆小姐这一曲,当真可令人三月不知肉味了!”
安哥儿诧然望去,不觉讶然跳起,大叫道:“向叔叔?你怎么来了?”向玖今儿此来,本就甚是突然,季煊又一心以为安哥儿正在书房念书。便也没有使人告知他。却不料安哥儿这几日一心念着学箫,竟是借口说自己头疼,并未过去书房,反而来了这里学箫。
荼蘼见了向玖,不觉秀眉轻蹙,当即站起身来,伸手自然而然的掸了一掸裙上所沾草叶,这才朝二人敛裾一礼,淡淡道:“多承向公子夸赞!”
向玖打量了她一眼,荼蘼今儿穿了一件对襟豆绿折枝葡萄纹春衫,下头却配了一袭绀碧色马面长裙,瞧上去,愈显清淡雅致,虽无十分姿色,却自有一番灵秀之气。
他回以一揖,笑道:“陆小姐客气了!”
季竣廷在旁笑道:“罢了罢了,都不要搞那一套虚的了,我们且到前头去坐坐,喝杯清茶,过一刻便是午时了,也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
向玖点头道:“正该如此!”说着,他便伸手摸摸安哥儿的脑袋:“这回来苏州,你林叔叔使我带了许多礼物给你,我已叫人将那些东西拿了去你院子,交给杏儿了!”
安哥儿初始学箫,正是得趣之时,眼见向玖与季竣廷来了,虽觉惊喜,但更多却还是觉得扫兴,听了这话,面上这才现出几分笑意,便笑吟吟的扯住向玖的衣袖:“多谢向叔叔!”
季竣廷笑着调侃道:“这孩子,听见说有礼物,便自眉开眼笑,可见是个没出息的!”
安哥儿朝他作个鬼脸,却又仰首问向玖道:“林叔叔是不是不打算来了?”
他不问犹可,这一问之下,荼蘼与季竣廷倒都是不约而同的一怔。不错,若林培之真打算与季竣灏一道回京去喝林明轩的喜酒,那么他该会过来苏州。这样一来,他又何必要让向玖代他将礼物送给安哥儿。这般一想,荼蘼不由自主的看了向玖一眼,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向玖呵呵一笑,林培之原先确实不打算回京城。但他如今怎么想,却非他所能知晓。想了一想,他含糊道:“这个我可不清楚!怎么安哥儿不想他来?”说着这话时,向玖有意无意的瞧了荼蘼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只是眼波深处似有一丝波动,但也是一闪即没。
安哥儿皱皱小鼻子,答道:“我只是问问,林叔叔若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向玖笑道:“向叔叔倒是觉得你该盼着他来才是?”见安哥儿一脸疑惑,他便又解释道:“你想,他若来了,岂有空手之理,那你岂非可以再收一份礼了!”
安哥儿恍然笑道:“这倒也是呢,还是向叔叔想的周全!”
向玖便又向荼蘼道:“不知小姐打算在此逗留多久!说起来,敝上久仰小姐大名,只恨无缘一见,只是不知他此次是否能有缘与小姐一会呢!”
正文 15 男人心
荼蘼神色自若的看了他一眼。淡然答道:“不知贵主将在何时抵达苏州?”
向玖稍一计算,方笑道:“少则半月,多则一月罢!”从南渊岛往来苏州,通常半月时间也就够了,但却说不住林培之是否会为其他事情而耽搁,因此他说的倒也颇为保守。
荼蘼闻言,便即含笑道:“小女子这几日便要离开苏州,怕是无缘与贵主相见了!”她虽未去过南渊岛,但却从季竣廷口中约略得知从南渊岛乘船入苏州,至多也只是十日的船程,而如今向玖却说少则半月,想来这半月里头,也包涵了他遣人送信回去的时间。
向玖一怔,还未及说话,一边的安哥儿已讶然大叫起来:“姐姐这就要走了么?”
荼蘼望他一笑,拍一拍他的肩:“是呀!姑姑在杭州西湖边上买了一块空地,打算依着怡园的样儿也建一所园子!等园子建好了,便使人来接安哥儿过去住些日子,你看可好?”
安哥儿皱眉,有些不愿,但又不好在众人跟前死缠烂打。只好闷闷闭口不语。
向玖在旁听着二人一个唤姐姐,一个自称姑姑,不觉好笑。但也并未点破,只带笑道:“苏杭相隔不远,倒也不愁将来没有见面的机会!”他口中虽是如此说着,却忍不住的又看了荼蘼一眼,心中暗暗想着,看她这般坦然,难道这事竟是自己猜测有误。
荼蘼一笑,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季竣灏微笑抬手一指前方,试图岔开话题:“走罢,且到前头亭内坐下细谈!”
安哥儿则垂头丧气的闷闷道:“二叔,你们去罢,我去看看祖父祖母!”听到荼蘼再过《奇‘》不了多少日子,便要《书‘》离开,他心中顿觉《网‘》郁闷失落,下意识的便想离开。
季竣廷瞧他一眼,隐约猜知他的心事,不由一笑:“去罢去罢!”安哥儿得了这一句,便有气无力的对众人行了礼,掉头拖着步子去了,看那背影,活似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荼蘼看他模样,不觉心生不忍,待要张口叫住他,想了一想。却还是没叫出声来。
向玖在旁,将她面上神情尽收眼底,不由笑道:“陆小姐与安哥儿还真是投缘!”
荼蘼一笑,淡淡的回了一句:“向公子对安哥儿似乎也颇是疼爱呀!”
向玖双眉一扬,便没再说下去。季竣廷在旁看着,心中暗暗明白,面上却作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只笑着邀二人过去亭内再谈。向玖一笑,便对荼蘼作个手势:“陆小姐请!”
荼蘼略一颔首,便举步朝前走去。三人入了小亭,便自然而然的改了话题。向玖随口问起武昌陆展夫妇的近况,荼蘼便也含笑的一一回答。到得午时,便一起往花厅用了饭。荼蘼入了花厅,便见安哥儿扁着嘴,闷闷的坐在段夫人身边,俊俏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荼蘼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是此时此地并非说话的地方,她也不好说甚么安慰的话。众人按长幼主次一一坐定,季煊便令人上菜。用完饭后,向玖稍坐了一刻,便也不再多留。辞了出去,季煊便令季竣廷送他出去。二人去后,荼蘼便向安哥儿笑道:“安哥儿!”
安哥儿扁一扁嘴,别过头去,并不理她。季煊在旁看的直摇头,段夫人也不由轻笑起来。荼蘼笑着倾身过去,伸手点一点他直挺的小鼻子:“生气了?”
安哥儿哼了一声,依然不理她,只起身朝着季煊夫妇行了一礼,迈着小步子便走了出去。荼蘼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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