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摆了摆手,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只走到韩璀面前,抬起她的脸,发现韩璀的左脸已高高隆起,五道指印深深刻在面上,不觉怜惜的抬手轻轻触了一下:“前些日子,小秦太医送了我一瓶极好的药膏,化瘀镇痛效果极好。你等着,我去取来给你敷些!”
韩璀听了他适才的一席话,心气也自平和了不少。但心火一息,便更觉面上火辣辣的疼。她自幼亦是娇生惯养,便是亲生父母也不曾动过她一指头,如今忽而挨了这一巴掌,心中又岂能不怒。没好气的拨开季竣邺的手,怒道:“不必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这掌印,我偏还就要留着,明儿好给别人看看!也教别人好好见识见识清平侯爷的威风神气!”说到最后,语气终是软了。
季竣邺听得连连摇头,却也并不当真,抬手替她抿一抿有些散乱的鬓发:“你先坐下,我去取药!”
正文 06 险地
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蝉鸣将荼蘼从深沉的梦境中唤醒,她没有立即睁开眼,而是懒懒的动了一下身子。外屋有脚步声响起,随即响起一个少女低低的声音:“文姐姐,陆小姐可醒了没有?”
另一个少女文姐姐旋即轻声回道:“这时节还早,里屋还不曾有动静呢!怎么了?”
荼蘼睁开双眸,轻轻蹙了下眉,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回到了京城,如今正在家中。眸光游移的看了一回周围,不过,这间屋子对她而言并不熟悉。是了,这里是她三哥季竣灏的客房。
先前那少女答道:“没事,只是三爷使我来请陆小姐过去用早饭而已!”她正说着,却听里屋传来一声轻咳,二女一滞,不约而同的同时疾走数步,撩开门帘,往里看时,却见荼蘼正揭开床帐。
盥洗完后,荼蘼便随那少女前往小厅。季竣灏的院子还与从前一般无二,浓密的树荫即使在盛夏也依然给人带来阵阵清凉感。庞大的树冠之内,蝉鸣声声不息。她不由微笑了一下,带路的少女正时不时的偷眼看她,见她微笑,却再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姐从前似乎来过?”
荼蘼看她一眼,见她不过十四五岁模样,生得清秀却眼生得紧,便知这少女必是这几年刚刚进府的。略一颔首后,她含糊答道:“很久以前确曾来过!”
那少女轻轻点了下头,小厅离荼蘼所住之处并不甚远,二人才刚说了两句,前面却已到了小厅。荼蘼举步入内,却见季竣灏正坐在那里心不在焉的喝茶。见她进来,季竣灏便起了身,笑道:“来了?”
荼蘼笑着点头,便在他身边坐下。季竣灏对一边服侍的丫鬟作个手势,那丫鬟会意,很快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已率人送了四碟点心、四碟小菜与两盅莲子粥来。
用完早饭,季竣灏便起身笑道:“走罢!我带你去花园里头走走!”
荼蘼一听这话,便知他必是有话要与自己说,因点了头,起身随他走了出去。天色阴阴的,没有太阳,但却是出奇的闷热,周遭更无一丝风。二人在花园的池塘边上走了几步,荼蘼终是忍不住打断沉迷,闲闲道:“瞧今儿这天,怕是不到午后便要下雨了罢!”
季竣灏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却不料荼蘼开口竟谈起天气来,一怔之后,勉强答道:“可不是呢!”
荼蘼等的正是他这句话,因停了脚步,笑道:“既如此,三哥有话便请在下雨前说了罢!”
季竣灏被她一语点破心思,不觉嘿嘿一笑,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说道:“荼蘼,三哥打算送你回杭州去,你看可好?”昨儿从宝亲王府回来后,他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早些送荼蘼离开。
荼蘼闻言,不觉轻轻一挑眉,俏皮道:“这是逐客令么?不过,三哥,我似乎算不上是客呢?”
季竣灏不快道:“又胡说!”顿了顿,他才续道:“缘由你就别多问了,总之,三哥都是为了你好!”
荼蘼敛了顽皮,正色抬头看他:“三哥,你怎会忽然说起这个了?”昨儿码头初见,他虽对向玖颇多不满,但也并没提起要送自己离开的话,那么他今儿换了口风,必是又知道了一些甚么。
季竣灏见她神情认真,目光专注,不禁大感头痛,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将昨儿自己与林培之的一番言语尽数和盘托出。荼蘼初时神色宁静,并不在意,及至听到向玖摸上邻船一事方才轻轻“啊”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拧起了双眉。季竣灏说得完了,便看着妹妹,等她决定。
“三哥可曾见着冼姐姐没有?”荼蘼想了一刻,却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还没有!”提及冼清秋,季竣灏面上也不由的浮起了淡淡的忧虑之色:“过一刻,我便打算去寻她。”他其实也是有些担忧的冼清秋的,但事有轻重缓急。即便事情真是冼国公所为,冼清秋亦绝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荼蘼此时却正身处险境,他自然要先护好自己的妹子。
荼蘼点点头,道:“那三哥这就去罢!”季竣灏闻言愕然,张口欲言,却又被她打断:“三哥,你说的这些事儿,其实我早在来京城之前便都已想到了!”
“那你怎么还回来?”季竣灏脱口说道。
荼蘼莞尔一笑,顽皮答道:“因为我相信三哥呀!向玖可是说了,他说三哥乃是南渊岛第一高手!”
“向玖!”季竣灏险些被这句话给呛着,半日方恨恨的自牙缝里迸出这两个字来,看那神情,若是向玖此刻正在他面前,只怕他水也不用一口,便能生生将向玖吞入腹中。
荼蘼看他神情,不由格格笑了起来,过了好一刻,她正色道:“三哥,我既已回来了,就断没有在此时离开的道理!京城若真是险地,苏杭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季竣灏想着她的话,倒也觉得有理,只是心中终觉惴惴的。沉吟一刻后,他道:“那好,不过你得答应三哥,只要你一日人在京中,那你的行止都得听从三哥安排!”
荼蘼一笑,爽快答道:“好!”她本也没打算做任何出格之事,便听他的想来也是无妨。
二人商议停当,季竣灏终是放心不下冼清秋,便别过荼蘼,匆匆出门。荼蘼望着他的背影,不由的微微一笑,她这一世重生,其实已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例如说季竣灏与冼清秋。
“想不到他们竟会走到一块去!”她忍不住喃喃道,有种新奇之感。内心深处其实却还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个念头,将来,冼清秋若真成了她三嫂,那林培之呢?
只是这个念头才刚冒了出来,便又很快的被她压了下去。
抬头看一看天色,见天色已愈发的阴霾,她也无心再在花园里头闲走,便转身回房。她人才到房门口,便见屋外头立着几个先前不曾见过的丫鬟婆子。那些人见她过来,忙各自行礼。她微微的挑了下眉,隐约猜到了甚么。果不其然,她才一进屋,便见韩璀正静静坐在桌旁喝着茶。
见她进来,韩璀便起了身,神情古怪的细细打量了她一回,方才试探的唤了一声:“荼蘼?”
显然荼蘼如今最多称得上清秀的容貌让她瞧着很是不惯。
荼蘼一笑,当即裣衽朝她行了一礼:“大嫂!”除了这两个字外,却是并无它言。几年不见,韩璀非但不见丝毫老态,反更觉娇艳欲滴,显然过得不错。她而今儿过来,显然也是刻意装扮过的。
韩璀显然也感觉到了她的淡漠与生疏,沉默了一下,她轻声道:“甚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竟成了这样了?”她不会忘记,当年初见时,那个小小的梳着丫髻、却自明眸皓齿、言笑晏晏的少女。
晃眼间,十年已过,姑嫂之间却已疏远至此。
荼蘼抿了下唇,半晌才轻声道:“世事从来难料,大嫂又何必多想!”与韩璀的关系弄成这样,她有时想想也会觉得无奈。但转念一想,也就罢了。有时候,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者反更好些。
毕竟,她要的,只是她大哥能过得好。
二人默默对坐,好一会,韩璀才问道:“你日后如何打算?”
她今儿之所以来,要问的其实也只是这一句话而已。
荼蘼安静的看着她,然后笑笑,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大嫂尽管放心!”
韩璀被她一语点破,却是不由的面上一红,下面的言语便有些难以为继。“轩哥儿的病,我险些忘了谢你!”半日,她才勉强的挤出这么一句来。
“大嫂言重了!”荼蘼温和答道:“轩哥儿亦是我的侄儿,我又怎好受大嫂这一个‘谢’字!”
韩璀笑得有些发涩:“虽然如此,但我毕竟是他的母亲,你为了他的病,不顾危险赶来京城……”她虽措辞艰难,但毕竟还是刻意强调了“危险”二字以提醒荼蘼。
荼蘼对她的言外之意自然心中有数,当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嫂子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韩璀听了这话,心中不觉稍安,但定心之后,却又不免暗暗有些惭然,因低声道:“荼蘼,大嫂也知道,大嫂这般行事,其实太过自私,只是……”
荼蘼听得一笑,道:“我如今姓陆,名妩儿,季夫人若愿意,只唤我一声妩儿便可!”
韩璀一怔之后,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顿了一顿,她轻轻唤了一声:“妩儿……”
二人相对片刻,都觉有些尴尬,一时亦无话可说。
荼蘼忍了片刻,终于不耐,道:“轩哥儿身体刚见起色,季夫人该多陪陪他才是!”
韩璀正巴不得这一声儿,闻言忙起了身,道:“多谢妩儿提醒!”便辞了荼蘼出去。
荼蘼见她去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觉得浑身都自在了好些。只是自在之余,她却又不禁皱起了眉。她虽从没打算长住家中,但若仓促之间冒然提出离开,只怕季竣邺第一个不会答应。
她想着,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正文 07 错有错着
季竣灏别了荼蘼,便唤马僮自马厩牵了马儿,上马一路直奔宝亲王府而去。南渊岛四年,他对冼清秋的性子已是再了解不过,知道不管此事是否冼国公所为,冼清秋都绝不会留在国公府内。
果不其然,他在宝亲王府下了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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