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朝她一笑:“找我有事儿?”
冼清秋很快的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拉进房门,道:“进来再说”二人进了房门,才刚坐下,冼清秋便从腰间解下一只小小锦囊,递了给她。荼蘼疑惑的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囊中装着的却是林培之赠她的、那只穿了红线的辟毒珠。怔了片刻之后,她轻声道:“这个……”
冼清秋见她面色古怪,忙解释道:“昨儿我去寻小舅舅时,他人却不在府上,直到今儿我才见着他。我将东西给他时,他出了一回神,然后才道东西既送了你,那便是你的,岂有再收回之理”她说着,小心的观察了一下荼蘼的面色,方才继续问道:“听说你回过清平侯府了?”
原来竟是阴错阳差,荼蘼微微出了一回神,方道:“是我嫂子使人来请我回府一趟”她已懒得再去掩饰自己的情绪,说着这话的时候,神色便自然而然的现出几分阴郁来。冼清秋有些犹疑的看了荼蘼一眼,想问话,却又觉得有些不便。荼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清秋,我有些累了”
这话,明摆着,便是逐客之令,冼清秋便再不通事务,也不能听不出来。
“既如此,你便好好休息罢”说着,她便站起身来,走至门口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荼蘼,她真心道:“荼蘼,你的心思,我是不懂的。不过,我总是觉得,有些事儿,还是早做决断的好”说完了这句,她便不再多加言语,伸手拉开房门,她快步的走了出去。
荼蘼默默回味着她最后的言语,半晌,也只能苦笑一声。她何尝不想早做决断,她甚至也努力了。只是,在林培之断然拒绝返回南渊岛后,她已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做才好了。
忍不住抬起手来,抚住胸口部位,这里,是真的还有那么一个没能解开的结么?
怔了半晌,她才忽然想起稍早林培之交给她的那只匣子。她取出匣子,打了开来。匣子里头,装着一粒桂圆大小,呈半透明状的乳白圆珠,珠内云蒸雾绕,观久令人眼花目眩。
与前不同的是,这粒珠子的中心部位,有着一团小小的黑雾,似乎在彰显着它的功勋。
荼蘼无语的注视着手中的这两粒珠子,半晌,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是夜,荼蘼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摇了摇头,她索性披衣起身,缓步走出房间。屋外月色明净,云淡星稀。深夜的风吹在身上,却仍带着夏日所特有的闷燥之气。在翠竹轩小院内走了几圈后,荼蘼的心情却是愈加的烦躁不宁,她索性走出翠竹轩,一路往南往浣花溪行去。
浣花溪内,流水落花,一似以往。聆音亭内,水流依稀如故。她在亭子里头坐定,却又觉得无事可干,便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落在了那张大理石桌上。记得那日林培之很轻易的就打开了这张石桌,取了两坛酒出来。她细细的审视着这张桌子,试图找出那个应该并不复杂的机关。
这张石桌形制颇有些古色古香,桌边上,大刀阔斧的雕着数条螭龙,没有过多过细的线条,却自有一分扑面而来的俐落之气,显然亦是名家手笔。荼蘼伸出纤细的小手,慢慢抚摸着这几条螭龙,试图找出可以活动的地方。身后却忽然有人道:“机关是南面靠左的那颗龙睛,按住它,右转三圈”
这声音来的极是突然,在这静谧到只余落花流水、清风涟漪的夏夜里头,显得格外的突兀。若是常人,怕早被惊了一跳。荼蘼却是头也不回的答应了一声,很快绕到石桌南面,寻到那颗龙睛,牢牢按住,往右连续的转动了三圈。石桌发出一声轻响,缓缓中分而开,露出了桌肚内的数坛美酒。
荼蘼欣然轻呼一声,提起一坛,头也不回的丢给了后头那人:“上次你请我喝酒,今儿换我请你”
那人听得失笑起来:“想不到你倒是深谙借花献佛之道”
荼蘼又提出一坛酒,回头对了那人莞尔笑道:“眼前有花,身侧有佛,自该顺势而为至于其他,且留待他日再说罢”她说着,理所当然的一指面前的石桌:“你来把这个阖上”
她身后那人,自然便是此地的主人林培之。林培之料不到她竟会这般态度自然且顺理成章的支使自己,怔了片刻后,方始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她身侧,抬手在那条螭龙的龙爪部位轻轻按了几下,石桌又是一声轻响,很快恢复如常。
荼蘼四下看了看,笑道:“往**是主人,不过今儿,且容我作一回主罢”她说着,便提起自己的那坛酒,径自走下聆音亭,便在浣花溪边随意的寻了一棵花树坐了。
浣花溪两侧,非止花树成行,树下更是芳草如茵。显然王府内的仆从,对此处的打理极是精心。
荼蘼随意的一提裙裾,便靠在花树上坐了下去。林培之紧随在后,亦是一撩前襟,席地悠然而坐。荼蘼拍开酒坛泥封,揭开红绸,小心的仰头喝了一口酒:“这酒的滋味其实也只一般,但我独喜它的香气”荼蘼酒并非天下名酒,而宝亲王府内的这酒,显然乃是新酿,至多不过三四年的窖藏而已。对荼蘼这等虽不好酒,但却尝遍世间美酒的人来说,味道自然算不得如何突出。
但这酒的气息却极是馥郁芬芳,酒坛初开,便觉香气四溢,一似夏日荼蘼幽香。
林培之斜倚在花树上,虽也拍开了泥封,却并没喝这酒。听了荼蘼的话,便轻笑了一声,答道:“你爱这酒的气味,我却独爱这酒的名字”语声淡淡的,却自有情意内蕴。
荼蘼闻言微微一震,忽而舒展五指轻轻敲击着手中的酒坛,曼声吟道:“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夜深寂寥,她的声音便随着淡淡的夜风飘散开来,和着浣花溪的水流之声,清越悠长之外却又别有一番婉约悲凉之气。
林培之静静听着,顿了片刻后方才摇头道:“词固是好词,只是有些不吉利”
荼蘼略微偏首的对他一笑,答道:“我从前很爱荼蘼花,觉得它开在百花落尽之际,无意争艳,却自一枝独秀,清秀兼且高傲……”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许久没再开言。
“从前很爱?”林培之等了一刻,不见她继续说下,便自重复了一句。
荼蘼“嗯”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这才漫不经心的续道:“可是这些年,我忽然觉得,这花,还是要开的热热闹闹、争奇斗艳的好”
林培之听得一怔,旋即笑着调侃道:“听你这意思,倒像是有改名字的意思”
只这片刻的工夫,荼蘼已是大半坛酒下腹,她心情本就郁闷,此刻借着酒劲,便应声笑道:“我早想改个名字了只是想来想去,总也想不到个合适的林培之,你说,我是叫桃花好还是叫杏花好?”她一面说着,便自侧头去看林培之,却不防动作过大,竟是没能控制好,身子一滑之下,已半靠在了林培之肩上。林培之被她这一滑,却是吓了一跳,赶忙丢下手中的酒坛,一把扶住她。
荼蘼便似没了骨头一般,只星眼微殇,懒洋洋的靠在他肩上,也不动弹。过了一刻,甚至还追问了一句:“林培之,你说,究竟是杏花好听还是桃花好听呀?我可不爱叫梨花,听着也怪不吉利的”
林培之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她更舒服的靠在自己肩上,口中同时笑道:“还是叫荼蘼罢叫了这么些年,你这忽然想改了,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荼蘼闷闷的“嗯”了一声,却忽然道:“林培之,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常常会做一个梦……”
林培之听她忽然又岔开了话题,不觉一怔,但本着醉鬼最大的理念,却还是顺从的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梦?”
荼蘼垂下眼睑,遮去眸中深沉的悲凉,含糊答道:“那……是个很古怪的梦,前半截……很美、很好……后半截……却很……很无稽,很可笑……”
“呃……那个梦里,也有一个女孩子……她也叫做荼蘼……”
正文 27 彼岸花开
林培之抱着早已醉的不省人事的荼蘼一路回到翠竹轩时,已是五更时分。他推了门,走入房内,并没刻意的放轻脚步。正自和衣睡在外间守夜的柳儿听见响声,急急睁开眼来,一眼瞧见林培之,不觉大大的吃了一惊,忙起身拉平了自己的衣衫,上前行礼:“奴婢拜见王爷”
目光再一落在林培之怀中所抱着的荼蘼身上时,她更有一瞬间的呆滞。
林培之朝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径自将荼蘼抱入内室。柳儿稍事犹豫,还是快步的跟了进去。林培之小心的将荼蘼放在床上,转身吩咐道:“柳儿,你且服侍荼……陆姑娘歇下,然后往前头厨房,吩咐值夜之人浓浓的熬一碗醒酒汤来守着”
柳儿一面答应着,一面上前,想为荼蘼宽衣褪鞋,让她睡的更舒服自在些。但回头一看林培之仍立在屋内,不免又觉有些犹豫,有意开口提醒,却又怕惹得林培之不悦,一时犹豫难决。
林培之察觉到她的视线,这才恍悟过来,因一言不发的走出了这间房屋。柳儿见他去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忙手脚俐落的替荼蘼除下外衫,脱了绣鞋,又扯过一边薄薄的锦被,替她盖得好了,这才起身走出房门,打算去前头小厨房,去寻值夜之人。走出房门时,她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一下,却已不见了林培之。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她不由的吐吐舌头,心中更是决意日后定要好好服侍荼蘼。
内室之中,本该酣然沉睡的荼蘼却在此时无声的睁开了双眸。她的眸光安宁清澈,却哪里有一丝丝的醉意。默默注视着犹自微微晃动的竹帘,她轻轻的叹了一声,复又闭了眼。
林培之,有些话,我没法说,说了,你也未必能信。所以,我只能如此半真半假的借由梦境来告诉你一切的真相。或者,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事儿,但愿,这些话能解开你的心结林培之漫步往自己所居的主院行去,神思略显恍惚,耳畔荼蘼的声音似乎仍在回响。
“呃……那个梦里,也有一个女孩子……她也叫做荼蘼……”
“她……也出生在荼蘼花盛开的夏季……她有天下最好、最宠她的爹娘,还有……三个天底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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