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出门之前曾说过,要想些法子尽量拖延时间,以保证季竣灏能见到清雅,并与她稍作交谈。故而这三人都以为他们一时半会必是不能回来的。荼蘼听得苦笑起来,清雅毕竟也是高宅的主人,又是内眷,宅中便有人患病,只怕也未必能轻易见到她,却怎么想到才刚入宅,便见着了清雅。
只是她还来不及高兴,随即见到的那人便已让她心头大震,且再不敢多做停留。
她那里笑得苦涩,季竣灏却已不管不顾的大步上前,在桌旁坐了,随手拿起茶壶,倒了盅茶,仰头一口饮尽:“我今儿可算是见着鬼了,这高家,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显然已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之处,虽然满腹疑惑,心潮涌动,却仍是压低了声音,不欲为外人所闻。
冼清秋见他这般模样,不禁愕然,忙追问道:“见着鬼?什么意思?”
季竣灏剑眉一轩,正欲开言,荼蘼已抢先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在高宅里头,见着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她语意苦涩、面色更是凝重:“那人,你们该也见过”
林培之等三人互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是谁?”
季竣灏抢过话头:“就是从前曾服侍过荼蘼的慧清”
这话一出,未曾见过慧清的向玖倒也还罢了,林培之与冼清秋却均已色变。二人对视一眼,林培之方小心翼翼的开口向荼蘼问道:“慧清?可是那个从前总跟着你的丫鬟?”
荼蘼黯然的点一点头。因着当年的事儿,慧清出嫁后,季家人便有志一同的极少提起她。而她似乎也有所感觉,因此并不似慧纹一般,始终与季家保持着联系。只是,她却不曾想到,她如今竟会在高家,而且看今日的情形,她在清雅身边似乎也已非止一日。
回头看了季竣灏一眼,她忽然问道:“三哥,明秀与慧芝如今在哪儿?”四年前,她入宫为女史,便再不曾见过明秀与慧芝两个。她也曾关切的问起过她们二人的下落,她二哥季竣廷却只是语焉不详的说了一句,她们过的都不错。得了这么一句后,她便也再没详细的问下去。
毕竟,如今她的身份尴尬,有些事儿,让二人知晓,于她们亦是有害无益。
季竣灏回头看了林培之一眼,见林培之朝他微微颔首,这才答道:“她们二人如今都在南渊岛上。慧芝嫁了快三年了,明秀是去年出嫁的,如今过的都还不错”
荼蘼心头一松,毕竟问道:“那慧清呢?她又是怎么一回事情?”从她第一天重生,慧清便是堵在她心底的一块大石,她试图改变她,却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总是徒劳无功。与此同时,韩璀的有些作为,又让她有些不快。便在她犹豫难决之时,林垣驰干脆俐落的插手了此事,最终便宜了晴柔。
只是这些话儿,她却又无法宣之于口,只得默默埋在心里。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却都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之感。于林培之而言,慧清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他能记住她的名字,已是不错,又怎会去刻意的关注她。而他当年之所以会带走慧芝与明秀两个,只是因为早前已与荼蘼有约,怕她初来南渊岛会感觉不适,才会向段夫人索人。
而他既开了口,段夫人自然无有不允之理。却不料两个丫鬟是要来了,荼蘼却始终未如约而至。
季竣灏仔细的想了一刻,试图从记忆中寻找慧清后来的下落,好半日,他才道:“只是听说她嫁了一个太学生,那人对她倒还好娘毕竟还是有些舍不得她,临离京的时候,嘱了大哥,让他给那人寻个好些的缺。再之后的事儿,我便不知道了不过大哥素来孝顺,想来不会违拗娘的意思”
荼蘼默默点头,神色却还是怏怏的。林培之在旁看了,心中不觉一痛,因主动岔开话题,问季竣灏问道:“竣灏,你今儿也见了那个清雅了,你觉得她如何?”
此话一出,顿时便将荼蘼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便是一直在旁事不干己的向玖也不由的提起了精神来。季竣灏见众人有志一同的看着自己,竟觉有些心怯:“你们几个也不必这么看着我吧?”
冼清秋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的扑哧一笑。林培之笑骂道:“你何时竟成了小媳妇儿,怕人看了”
季竣灏哈哈一笑,毕竟正色道:“这个清雅,我看着是有些不对”初见清雅之时,他便惊讶于清雅与荼蘼面容上的那份相似。荼蘼容颜清丽,眉目之间既有段夫人的婉丽柔雅,又有季煊的清俊分明,却又将这两者完美的糅合起来,使之更上一层。而清雅的眉目之间,分明便有季煊的影子。
换言之,与其说清雅与荼蘼面容相似,倒不如说她与季竣邺实在生得颇有几分相像。只因季氏兄妹之间,容貌最为酷似季煊的,便是老大季竣邺。而这……或者也正是荼蘼在第一眼见到清雅之时,便有一种难言的熟悉感的缘故。
“你究竟觉得有哪儿不对?”林培之尚未开口之时,向玖已抢先一步问道。
季竣灏虽对他这种过分的热忱而有些疑惑,但也并没多想,只干脆道:“我觉得她……与我大哥实在是很像”只是清雅毕竟出身于江南ji家,自幼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便养成了一股风尘女子惯有的柔媚婉转的纤弱气质,而这种气度与出身大家,性情又极是沉稳寡言的季竣邺自是截然不同。因此上,便是荼蘼,在第一眼见着清雅时,也只是觉得眼熟与似曾相识而已。
季竣灏这话一出,当真是惊得众人都呆了。林培之细细想了一刻,也不由赞同的点头:“我往日倒还并不觉得,今儿被你这么一提,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冼清秋并未见过清雅,此刻被众人这么一说,又见向玖对此似乎特别关心,不觉也来了兴趣。因道:“被你们这么一说,连我都很想要见见这个清雅了”
听众人这么一说,向玖的双眉已拧的愈发的紧:“若要见清雅,那便要尽快”环视一眼在座众人,他开口道:“而且这事,也得加快解决,否则等到高旭回来,只怕便难了”
高旭走时,也曾在清雅身边留了人,不过巧合的是,他所留之人,偏偏正是南渊岛之人,因此今儿荼蘼与季竣灏两个才能毫不费力的进出榆钱巷高宅。
林培之颔首道:“小玖说的不错看来我们是得加快速度了”他说着,眸光便有意无意的扫了荼蘼一眼,似是在提醒荼蘼二人前些日子所定下的七夕之约。
荼蘼明了他的意思,有些勉强的对他一笑,并以目光示意,自己并没忘记那个约定。
林培之原先并没将清雅放在心上,正如他先前所说,物有相类,人有相似,更何况,清雅与荼蘼虽略有几分相似,却也并不值得如何关注。毕竟从古至今,皇室之内,寻些替身,从来也不罕见。但如今慧清的出现,却让他隐约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
“清雅的身世查得如何了?”看一眼向玖,他肃容正色问道。
“我已吩咐下去了,但江南距此路途遥遥,总得过些日子才能有确凿消息”向玖蹙眉答道。
季竣灏却在此刻站起身来:“我得回去一次,问问大哥,看他是否知道慧清之事”言毕也不等众人言语,一个掉头,便快步离去。
正文 18 家事艰难
季竣灏去后,冼清秋与向玖便也各寻借口,相继离开。花厅之内一时只剩下荼蘼与林培之两个。
林培之看一眼忧心忡忡的荼蘼,毕竟安慰道:“别想太多,好在发现的早,不致措手不及”
荼蘼想想他这话,也觉颇有道理,因叹息了一声,慢慢道:“我只是觉得,当年自己真是做错了很多事儿”如果当年不是她,或者如今坐在晴柔位置上的那个人便是慧清了。
林培之被她这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事怎么又与你有关了?”他疑惑问道。
荼蘼涩涩一笑,轻声道:“其实慧清一直都很喜欢我大哥,只是我怕我大哥纳妾会伤了我嫂子……”她慢慢的说着,将许多从来不曾对人说起过的话儿尽数说了出来,包括韩璀,也包括慧清,以及后来林垣驰忽然起意,送来侯府的那八名宫女,只是有意识的略去了前世慧清的所作所为…
林培之耐心的听着,待到听完了,他却不由的摇了摇头,认真道:“荼蘼,有些事儿,却是你想的太多了”荼蘼张口似欲辩解,他抢先作了个噤口的手势,示意荼蘼有话过一刻儿再说:“我倒是觉得,你大哥若真有意纳慧清为妾,便是你在里头拦着,也未必便能拦得住。而反过来说,他若当真不愿纳妾,即便那晴柔是当今皇上所赐,那又如何?从古至今,帝皇赏赐臣下美人之事多有,也不曾见有多少美人能被立为侧室。更何况,垣驰赠你大哥宫女之时,还不曾即位”
荼蘼微怔,半晌才略觉心安的点了点头。林培之微笑抬手,替她抿一抿微微散乱的鬓发:“回去小憩一刻罢我已吩咐下去,想来无须多久,便能有确实的消息了,届时我们再行商量”荼蘼被他这么一说,果然也觉出几分倦意来,因朝他一笑,起身去了。
林培之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半晌终是缓缓蹙起了双眉。带些慵倦的将背靠在太师椅上,他仔细的思量着近日来所发生的事儿。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态至此,却还是大出他所料。
他原先一直以为林垣掣身后只有一个远在西南边陲之地的高云飞,却不曾料到林垣掣身边却还有一个阴狠歹毒,心计颇深的严婕妤。而这两个人,一个精于算计,另一个则手握兵权,实在不可小觑。他想着,不由的笑了笑。看来,即便没有他的支持,林垣掣也还是颇可与林垣驰周旋一番的。
既然如此,自己何妨将这盆水搅得更浑些,然后拍拍手离开呢。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得将季家从泥沼里头拉出来。这样做,一来是为了荼蘼,二来也为了冼清秋,为了季竣灏与自己的这段兄弟之情。他想着,不由的轻轻笑了一下。
…………
清平侯府内,季竣邺与季竣灏兄弟二人对面坐在书房内,身边并无一个服侍之人。
季竣灏此来季家,要问的本是慧清之事,谁料他才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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