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竣邺含笑道:“殿下今儿来的有些晚了!”
林垣驰淡淡一笑,不甚在意道:“我原就是个陪客,来的早与迟,又有何妨?”他来的甚迟,这地方又有些偏,一时竟也无人注意到他。
荼蘼略有些不自在的动了一下,毕竟寻了个借口朝季竣邺道:“大哥,我们换换位置,你也好陪殿下喝酒,省的将我夹在中间,闻你们二人的酒气!”
季竣邺一笑。荼蘼身边原是季竣廷的位置,他被拉了走后,便空了在那里。季竣邺便过去,坐了那位置,提起金壶为林垣驰斟了酒:“殿下若是陪客,那我们却又不知是什么了?”
林垣驰一笑,毕竟不再说话,只举杯与季竣邺轻轻一碰,二人各自举杯饮干。
一行侍女捧了托盘上来,一一送到众人面前。盘内装的却是各色烤肉,切的方方正正,呈一种诱人的蜜蜡色,一放到几上,香气便已扑鼻而至。看那模样,一块怕有半斤许,盘内却还放了一对银光闪闪的刀叉。韩璀望着这烤肉,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正要教荼蘼怎么吃这肉,却见她甚是熟练的左手持刀右手执叉,已轻轻巧巧的将那肉割了一块下来,送入口中。
韩璀怔了一下,旋即释然,原来她昨日忽然见了这肉,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亏得季竣邺在一边,体贴的替她切好了肉,又与她换了盘子。如今见荼蘼这般熟练,惊诧之余,却也只以为是季家兄弟在家时已教过她了,却没想到荼蘼昔日曾多次经历过这场面,只是那时她的一言一行皆是众之瞩目,似这次这般尽情游玩,却是从未有过。
几人吃了烤肉,又喝了奶茶,荼蘼眼看歌舞渐歇,众世家子弟也都有了几分酒意,各自闹哄哄的相互灌酒,便起了离场之心,先拉了韩璀的手,再悄悄的扯了一下季竣邺一下。
季竣邺便回头望她笑道:“累了,想回去了?”荼蘼忙点了点头。
季竣邺性子原就沉稳,林垣驰也非纵情之人,二人喝的都不多,见荼蘼点头,林垣驰便很是自然的立了起来,道:“不早了,春夜寒冷,荼蘼年纪又小,是该早些回去的!”
季竣邺看他那意思,倒像是要与自己等人一道回去,不觉暗暗苦笑,他是不太愿意与皇家子弟过于亲近的,只是这话却是绝不能出口的,只得道:“正是,殿下也要回去了么?”
林垣驰点头道:“秦太医说我如今身体虽好了,却还需仔细调养,不可太累了!”
他既说了这话,众人自是不好多言,只得与他一道回去。到了帐外时,荼蘼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林垣驰的帐篷,竟然与自家只隔了两座帐篷,算是近在咫尺了。
她不由暗暗的苦笑一下,觉得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季竣邺送了荼蘼与韩璀回帐,因时候确已不早了,外头又有个林垣驰,荼蘼也没再提起赏月之事,只默默盥洗了,早早睡下了。
正文 63 初夏荼蘼
要说大乾京城最为怡人的气候。却是莫过于微雨过后的初夏天气了。院子里的荼蘼花开的正盛,一簇簇的纯白,却有一种异样的繁盛之感。清淡的暖风,带来轻微的馨香气息。一缕近乎虚渺的箫音更是将这个犹带淡淡水汽的院子衬得如梦如幻一般。荼蘼花架下,有人斜斜的靠在洁白的石廊上,手中是一枝幽紫色似竹非竹、似玉非玉的箫。
箫声在院内宛然飞扬,忽而如初春绽开的第一瓣迎春,忽而又似夏日池中蜻蜓款款飞过留下的那一点缓缓漾开的涟漪,轻柔,欢快,充满了无限的生趣。
一曲既罢,余音袅袅的散开,许久之后,才有人击掌赞道:“吹的好!”出口称赞的那人一身青色素面缎质长衫,面皮白净,五官端正,正是金麟。
**的小小少女闻言,便绽开了一抹温淡的笑意:“这都是先生教的好呢!”却是荼蘼。
不知不觉间,春狩回来,已过了一月有余。春闱是早过去了,放榜也只在这几日。不过季竣廷毕竟没去参加,却是让她省了好些担心:“今年金榜又要开了,不知先生有何感触?”
她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金麟淡淡一笑:“荼蘼觉得我现在过的不好么?”他原先也是个举子,却在春闱前意外落马,摔折了一足。大乾律上虽无残疾之人不得为官之律,但官有官威,便是走路,也是要讲求四平八稳的官步。以他情况,便是考中为官,也只是得一份俸禄,终难升迁。因此他索性便放弃了科考一途,只依仗着家中的些许家资,再教几个学生,却也逍遥自得。
荼蘼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些甚么。春狩让她见到了太多人,从前她与他们也都有过一些交往,她甚至还记得他们日后的经历与下场。
有的飞黄腾达、风生水起,有的落魄离京,甚至连祖业也难以留存。看到他们如今意气飞扬的样子,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怀。不过她绝不会因这些感怀就去提醒任何人,各人总有自己的选择,而她的能力有限,更不想变成一个为人所猜忌的怪物。
她怅然的想起林垣驰,重生见到他,初见是茫然伤痛,继而是紧张无措,到了第三第四次。她已渐渐的放松下来,会若无其事的对他客气的笑,再不着痕迹的避开他。
前一世,他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他们曾相濡以沫十年之久,而到了如今,他们却素昧平生,了无恩怨。有时她甚至会觉得他有些陌生,她已记不清当年她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情景,只依稀记得那时的他,有些孤傲、有些清冷,在无人时会安静而脆弱的坐着,默默的出神。
今世的他,却圆滑、温和了许多,笑容虽无奈,却淡而和煦,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出奇的亲和力。他的举止言行,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金麟深思的看着荼蘼,才只个许月的时间。这个女弟子似乎又变了一些,比先前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沉稳,看着也更让人放心。每隔一日她依然会去秦家医馆学医,剩下的日子,却潜心学箫,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已能吹奏一些较为复杂的曲调。
这种天分,让他大为吃惊,更让他惊讶的是,她能够迅速领悟箫的真髓。纵使技巧仍有瑕疵,但她那种充沛而细腻的感情却能够弥补一切技巧上的不足。
荼蘼仰起头,问道:“先生可打算陪我去庐山?”这个问题,她已问了金麟几次,金麟却一直没有给她正面的回答,白素云亦然。说到底,她是希望金麟与白素云能陪自己一块去庐山的,她实在不想换先生,更不会觉得下一个先生能比金麟更好。
金麟微微一笑,问道:“你们一家都会去么?”
荼蘼心中一喜,往日她问这个问题时,金麟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难得今日却问了这句话,让她感觉出了他态度上的松动:“只等这个月十六日,我大哥成了亲后,便收拾行礼,带着我大嫂一块前往庐山!”
金麟点头道:“我怕是不能随行的,不过,我相信我们将来定有再见之时!”
荼蘼听见他的回答。失望之情顿然溢于言表,闷闷不乐的叹了口气,她道:“先生实在不愿去,我自然也不好勉强,不过我将来总还是要回京的,倒也不愁见不到先生!”
金麟只是轻笑,并不答话。
二人正闲闲说话,那边院门口,季竣廷已走了进来,先对金麟行了一礼,这才笑道:“金先生果真教的好箫,适才一曲听得连我都想拜先生为师了!”
金麟哈哈一笑,摆手道:“凡天下之艺,无一不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傅教的再好,若是学生愚笨懒学,也只是枉费心机而已!”
二人说了几句,金麟知道季竣廷此刻过来,必是有话要与荼蘼说,便也知机的让荼蘼离去了。才刚出了院门,荼蘼便诧异抬头问道:“二哥,你找我有事?”
季竣廷笑着伸指在荼蘼额上轻轻一弹,道:“怎么。二哥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荼蘼伸手揉了揉额头,撇撇嘴,有些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季竣廷看她表情,倒忍不住笑了起来,毕竟道:“不过今儿找你还真是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甚么事儿?”荼蘼听他说的认真,这才当真觉得有些诧异了。
“宝亲王要回封地了!”季竣廷轻描淡写的说着,同时仔细的观察着荼蘼面上的神色。
荼蘼怔了一下,旋即并不意外的点了点头:“二哥这是打算为他送行?”
她这种态度,倒让季竣廷有一瞬间的愕然,顿了一下。他笑道:“正是如此,昨儿,他特意请我们几人在状元楼上吃饭,席上提到要回去之事,临去时,还特意问到了你!”
荼蘼先没在意,此刻被季竣廷一再提醒,才总算意识到为何季竣廷会刻意过来,告知自己林培之离京的消息。她无语的揉了揉自己光洁的额头,有些头痛:“那二哥今儿来此,是不是给我备了许多帕子,打算预防万一我泪洒庭院?”
季竣廷一听这话,不觉嘿嘿干笑了一声。春狩之时,林培之有意无意的接近,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在荼蘼身上,他自然不会全无所觉。对于妹子小小年纪,却能得了宝亲王的青睐,他也并不觉得奇怪。他宠这个妹子宠得如珠如宝一般,看其他女子自然如同草芥,更觉得不管怎样古怪的事,发生在妹子身上,总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凭心而论,他却是不希望妹子嫁入王府一类的地方去。毕竟高攀了别人家,倘或美满也就罢了,若有矛盾,将来日子怕不会太好过,倒不如下嫁个稍有不及的人家,厚厚陪送妆奁,再凭着自家势力,总可以保证妹子一生不受委屈。何况林培之封地距离内地甚是遥远,便是一世富贵、恩爱不绝,也终不及一家团圆和美。
荼蘼见他出神,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叫道:“二哥,二哥……”
季竣廷回过神来,笑道:“宝亲王要走,我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若还想见他,那我与大哥、三弟便在家中设宴送别于他,若你无意见他,那我们便在外头寻个酒楼也就罢了!”
荼蘼沉吟一下,却还是道:“在外头酒楼设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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