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踹门是他们一贯作风,那锁就是这样被他们搞神经的。
第22章:生平最快乐的事
月夜正酣,我无端地醒过来,脑袋异常清醒,一种存储盘经格式化后记忆荡然无存的清醒;我仿佛浮游在霍金的真空中,无法确定自己所处的方位与应该进行的秩序。不是迷路,而是迷失自我。我伛偻腰坐在床上,用手心摩了摩脸颊,然后爬下铺去卫生间,床架一仍旧惯“吱吱”叫,旋即湮没在肥猪的“哼哼”声里。
月光的碎片像鱼鳞弃撒在窗台上。我俯身洗手时,望向窗外温柔、沧桑的夜:幽蓝弧光将放大了的枝叶剪影投射到对楼外墙上微微摇曳,像巫婆的煽情的笑;天上没有星星,我自出生以来不曾见过满天繁星璀璨,大人们传承给我们的夜空,连黑都黑得不够彻底和深化,眼前这种不祥之感的黑是绝症晚期病人的脸:一簇簇红褐色、在溃疡的扩散中。
我有不计其数个如此孤立无援的夜晚,好像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多么尴尬的青春,我活得像流浪汉一样窘迫。我乍然疲惫无力起来,此时的气氛多么令人沮丧啊,仿佛全世界惟独我一人清醒着,又像是我被全世界遗忘在孤独中。我惟一拥有大人们羡慕的青春,青春却像这无色无味的自来水哗哗流过我的双手,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住,梦想在每一天清晨的盼望里落空,然后怀着空旷的心去上课,然后重复这每一天,然后默默无闻地死去。
想起上周班团活动课,由班长主持“说一件生平最快乐的事”的活动,长颈鹿开重要会议去了,所以我们个个原形毕露,真情迸发——为什么我们不敢在老师面前做一个真实的人,因为老师从未在我们面前真实过——教室里活跃得像驯兽师下班后的动物园,有人说最快乐的事是初吻、有人说是过生日、有人说看爸妈打架、有人说获得偶像亲笔签名的CD……每个人都说得很快乐,虽有个别老不正经的,但是他们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也认真地体会起他们说的那种快乐;轮到我,我说的是妈妈给我做的相册,我感激她给我留下了缤纷灿烂的回忆,像透过玻璃糖纸看天空,整个童年我都是笑容满面的令如今的我称奇,“小时候我妈给我拍了十本相册,长大以来的十年却拍不满一本”说到这,台下突然鸦雀无声,宽敞的教室里只听见我微弱、低沉的回音深深震撼了我;之后轮到的同学,把话题说成了“生平最伤感的事”。或许快乐和悲伤不是纯粹的独立体,它们像连体儿一样同时存在着——从前的快乐是回忆里的悲伤,当下的悲伤是展望里的快乐——它们是一种相辅相成的情愫左右着我们的成长。
第23章:越夜越忧伤
可是我现在搜肠刮肚也难拣出一丝微笑给自己了,也无法在空荡荡的心里找到慰藉和光亮,我沉陷在自身的缺陷和空洞里,谁也填补不了它,兔子不能,Amay也不能。我又想起“光”,一点激动的忿恨情绪也没有了,神经麻木不仁。
亲爱的爸爸,我现在对你起誓:你可以随心所欲贱卖我保存的任何东西,它们对我都无关紧要了。
我现在仅有一种感觉:累。我一直来背负着沉重的躯壳彷徨在对诸事都追求完美与正确的荒谬中。我想到了的彩虹色寂寞的死亡:海子的黑色铁轨,顾城的绿色癯树,徐迟的白色大楼,戈麦的蓝色池塘……人生只能用自戕来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改变命运,那是多大的孤独与悲哀啊;解脱出躯体的灵魂是无拘无束地飞翔,还是仍旧被困惑在灰色绝望的世界里——这些感想使我流了一些眼泪,泪水灼伤了我揩掉它的手指。
我忍着隐隐作痛的胃,关上水龙头。此时片刻的迷茫好像带我飞越了千万年,我的心无法换回地苍老了。爬回床铺,我又默默流了一些不知所以的眼泪。然后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映入我的脑中——离家出走。
我要走向何方?这个问题镇定了我的冲动。去寻找莫尔的乌托邦,陶潜的桃花源,它们真的存在吗,还是子虚乌有的理想。
《圣经》我读过,它和可乐一样具有咖啡因。我不相信上帝,纵然身处绝境,能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心,可就是有那么多人要去膜拜所谓的上帝和神求赐一个命运。上帝在哪里,人人是自己的上帝。
我有过一次愚蠢行为,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做梦想要一双单排直轮溜冰鞋,那时流行这玩意,每个孩子都有一双值得夸耀的溜冰鞋,我却没有。我爸把钱都花在了他臭丫的皮鞋上,他拥有整整一壁橱的臭皮鞋,却舍不得给我买一双溜冰鞋。羊毛长在羊身上这很无奈,法律也没有规定爸爸要满足孩子渴求的一切。于是我祈祷,在头顶上给自己勾勒出一个上帝,然后很虔诚地对他说希望能满足我小小的心愿,说完我还给它磕头,他妈的,结果雷同猴子捞月,我把上帝骂得狗血淋头,我这个人觉悟很快,就有那么些人不相信亲情友情爱情,非要相信什么教义,我以为未来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也只能依靠其共同膜拜的神了。
《马可&;#8226;波罗游记》给不了我任何启发,它把东方描绘成天堂,相当于泽兴家长看紫金的心态,你若真想了解东方必须长居久安下来,你也必须知道:许多假模假样的事物都拥有一张漂亮的脸孔,千万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比如紫金的制作精美的招生简章。
骑瘦马的堂吉柯德,他的愚蠢正是他横溢的才华。我应该和一群动物相伴,一路西去寻找神话里的极乐天堂,迷雾中会有一道金光指引我在荆棘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走下去……
第24章:亲爱的僵师
周二清晨。金丝猴那只趋炎附势的闹钟像周扒皮准时地把我们耳朵叫醒。那七头动物陆续呈现出直立状态。上午上什么课?沙皮和蚊子异口同吠。他俩只知道网游什么时候送双倍经验值和道具。
早读课,书声琅琅。我的嘴巴一刻没闲下,前所未有地打了成千上万个哈欠(莫非是出走前的征兆),教室都起雾啦。
由于英语老师因事(传闻是某妇科病)调动,上午连续上三节物理课。上一节物理课我们呐喊“要死了”,突然来了三节,那感觉是死去活来又死去。
物理老师从不怀疑与反省自己的教学风格与方式——物理课的气氛跟老师的面孔一样枯燥、阴惨;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汗流浃背、面红耳赤地用粗大的食指骨节像啄木鸟一样在黑板上敲得“咚咚”响,不厌其烦地高声强调一个至关重要的定理,好像我们不牢记它就没法活了。
为什么老师在教学的时候总爱像政客一样板起一副冷酷、刻板的脸呢?以此显示知识的严谨崇高,还是他们自身不容侵犯的威严?你教得那么艰辛愁苦,我们怎会学得开心,又怎会开心地去学?
亲爱的僵师,笑一笑吧,知识的授受不是我们咬紧牙关来背负的包袱,你这般用心良苦,只令我觉得可悲、可笑。傻老师,你我心知肚明:你千言万语阐析的定理,不能保证我们将来就业,不能保证我们娶个好老婆、嫁个好老公,更不能保证我们的身心健康,你能保证的仅仅是我们在日后的随堂考、单元考、周考、月考、季考、模拟考、期中考、期末考等等任何一场考试中稳得那么可怜巴巴的几分而已;
傻老师,不要收了学校(取自我们爸妈口袋的几经辗转的一丁点)的养家活口的钱,就急功近利地要在我们身上创造出神话般的成绩;傻老师,不如教我们应该遵守的交通规则与助人为乐的奉献美德吧,这对我们今后的人生和生活才有实在的意义。
(第一组)同桌Amay正专心致志地和姐妹们传纸条,那些话题不在老师眼皮底下探讨清楚,她们就真的不能活到下课了;前桌一个在目不转睛地发呆,一个在津津有味地看小说;再前面是我为之魂牵梦萦的兔子,水红色的上衣托起她倾斜的脑袋,她的视线紧追(第三组前方)物理老师高立、赤褐色颧骨的移动,又透过老师身前一道从窗外射入的漂浮尘屑的阳光机械式地抄录笔记。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25章:向我交代清楚
这时,我的监护人Amay用手肘碰我一下,她写着蝇头小字的纸条督促我说:“认真做笔记。”我可以不听课,但不能连累到她,因为课后她要借我的笔记Copy一下,再将重点划线部分背得滚瓜烂熟就能轻松应付考试了——上学是驾轻就熟的这么一回事,混个及格与文凭易如反掌,我们潇洒地把争夺奥数桂冠的机会让给那些目标宏伟的天才们,我们只消发挥按部就班的才华,轻快、梦幻地度过冗繁单调的青春年华的曲线,之后把考后的笔记本当废纸论斤卖了,保留在大脑里的一定是课上开小差与传纸条的美丽回忆。
上午课后,我被长颈鹿宣进办公室。当时我的精神还恍惚在布朗运动中。
长颈鹿像牧师一样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好像我家死人了,他看同学的眼神总是“你必须向我交代清楚!”正要张开血盆大口时,蹿来一只田鼠,它用硕大无比的门牙打岔道:“刚开了会,有新任务。”
田鼠一点礼貌都不讲,浑然不把我搁眼里,要是换成校长在这里,那臭丫的肯定会装出一副为人师表的纯善模样说:“亲爱的校长大人,非常非常抱歉,恕我占用你一点点的宝贵时间。”真他妈恶心!
他俩开始畅谈起来,声调频率调得很低。我知趣地侧过身。我知道他们欣赏我的识时务。我当时无事可做,在这种环境里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我能做的只有活动活动眼珠子,扳扳手指头和默数绵羊。有知觉的傀儡,可怜地任人操纵。除了偷听他们谈话,我实在想不出有更好的事来消磨时间。
一个人无聊到这种地步,你都会为他伤心。他们说的是学校近期举办什么破概念写作比赛。我对文字游戏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