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六岁多了。
但只有这半年，他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他不再是个黑暗的傀儡，不用再像一只乌鸦一样躲在黑暗的世界中。
没错。不用像黑暗中的猎杀者——乌鸦一样了……
“大哥。你只教过我杀人。”是的，他们全家都只教过他杀人。
“但是，他们教给我什么叫做生命。”无论是渺小的，强大的，纯净的，肮脏的。
“大哥，你只教过我怎么杀人。”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只会怎么杀人。
“但是，他们教给我怎么活着。”怎样活的恣意，怎样活的张扬，怎样活的精彩。
“大哥，你们说我是黑暗的傀儡。”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的黑暗傀儡。
“但是，他们说我是个普通的人类，现在的职业是杀手。”
“大哥，你们究竟是否当我是家人呢。”为什么教给我那些的都是他们呢。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好像都变得不真实。
“阿奇。”伊尔迷的声音让奇犽有一瞬间觉得这是叹息。他伸出手，那一瞬间奇犽又看见那个扭曲的空间。
扭曲的空间，以及再一次出现在他的大脑中的身影。
“阿奇，你太天真了。”伊尔迷的手掌已经按在他的头上，“你和他们根本处在两个世界。”虽然他再一次敢抬起头来了，但是这样的话……
“不。”奇犽似乎是因为想起那些人，琥珀色的眼瞳里有了神采。
那里所飘着的甜甜的味道，璃姐姐手心微凉的温度，店长大人轻扬真实而温暖的唇角，妖姬漫不经心却体贴的性格，星恋与妖姬每天的追逐战，阿司时不时出现在身后吓人的习惯……
那些平淡的、安宁的记忆像是嵌在大脑里，一遍遍的重播……
那些记忆有多真实，他的感觉有多真实，他都清晰的知道。
“你知道揍敌客家族有多少仇敌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让揍敌客全灭吗。”伊尔迷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奇犽再一次感觉到一阵阵冰冷。“你已经遇到一次了吧，还记得上一次那个找你复仇的人是怎么说的吗。”
奇犽的握紧了拳，眼瞳微缩。
——“你确定那是揍敌客家族的人？！”
——“当然。我死了也不会忘记他的！而且他好像还很在乎那家店里那些普通人。就算对付不了也可以用那些人威胁他。哈哈哈……”
“你知道如果那些仇敌知道你在意那家店的人，那么那家店的人会怎么样吗。”伊尔迷的语气完全像是在陈述一个必然的结果。
“我……”
“你确定你可以解决所有人吗。”伊尔迷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很快反驳了他的话。“别忘了他们也会雇佣人。”
“……”
“还是说……”伊尔迷顿了顿，紧接着吐出了令奇犽完全冰冷的话，“你想要他们现在就死呢。”
他只有一个意思。
你是想让他现在就杀了他们吗。
沉默。
“果然只是一个笨蛋哥哥呢。”正在奇犽挣扎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
这样温和而淡漠的声音……
奇犽瞪大了眼。
“犽犽，累了就睡一会吧，什么都会结束的。”奇犽听到那个柔和的声音就在耳边，如此温暖，如此令人心安，仿佛什么事都会像那个声音所说的那样，结束。
随后他便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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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奏章
〖有许多事都无法分辨出对与错，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都是有原因的。〗
轻风顺着微开的窗口滑进，带来了了一股奇异的淡淡花香。
“伊尔迷•；揍敌客？”那个声音很淡，淡漠的近乎冰冷，一点也不似再发问。
伊尔迷没有作答，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突然间出现在奇犽身边的白衣白发的少女。他可以确定那句淡漠的甚至于冰冷的话只有他一人听见，至少奇犽没有听见。
随后，正在挣扎的奇犽听见一个突兀的声音。“果然只是一个笨蛋哥哥呢。”
这样温和而淡漠的声音……
奇犽瞪大了眼。
“犽犽，累了就睡一会吧，什么都会结束的。”奇犽听到那个柔和的声音就在耳边，如此温暖，如此令人心安，仿佛什么事都会像那个声音所说的那样，结束。
随后他便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微凉的银白月光下，十六七岁的少女俯下身，轻巧的抱起安睡着犹如一只猫的奇犽。
伊尔迷黑色的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光，无人注意。
白色的长长发丝拖在地面，白色的单衣和服上隐约可见的白光透出。如此显眼的人，仿佛和世界都是格格不入的白色。
“哟。初次见面，揍敌客家族的大少爷。”零璃微微勾起嘴角，滑过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她淡漠的白色瞳孔只是随意看着他，映不出他的身影。
伊尔迷直视着那双白色瞳孔，直视着眼前冷漠的仿佛寒冰的少女，眼中莫名的光沉寂了下去。他握紧了手指间的一枚钉子，但，只有一瞬间而已。
“伊尔迷。”零璃浅浅的笑，手指微动，那只在静谧中重重喘着气的白猫浮了起来，白色的皮毛上泛着白光，“你下手还真是重呢。”
“这些生命可是相当的脆弱的呢。”伊尔迷没有答话，而零璃也只是自顾自讲着，她纤细的手指在月光下像是变魔术一般挥动着，很快那只猫便被一个白色的光茧包围在其中。
紧接着的一瞬间，一种极大的压抑感出现了。
伊尔迷的呼吸顿了顿，脸上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适应。
“这是揍敌客家的家务事。”伊尔迷说的很慢，也很平静，或者说，他的面部表情早已被磨去了。
“当然，只不过本殿突然想管而已。”零璃笑的很张扬，很任性，令人有种轻蔑的被看着的感觉，全身的迸射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夺目光芒，“你说，该怎么办呢。”
“唔。”伊尔迷面不改色，但也只有他和零璃知道此刻他有多么狼狈，承受着怎样巨大的威压。或者更准确的比喻，就像一个远超过他念量的人正在用庞大的念量压迫他一样。
零璃挑了挑眉，白色的眼瞳中一闪而过的赞许。
零璃很清晰的看见伊尔迷的灵魂，那是一种保持着心神纯净黑暗。
伊尔迷的灵魂是黑色的，但心的位置越莫名的空了一块，透着不易察觉的白光。
黑暗与光明的结合体吗？
第一次见到如此完美的结合体，矛盾的综合体啊。
“您可以联系家父。”伊尔迷很有礼貌，即使处于别人的压迫之下，仍旧是那样不变的平静，他选择了此刻最好的方式。
揍敌客家训，不反抗比自己强大的人。
“这样么。”零璃让你奇犽躺在床上，逐渐消失在伊尔迷面前，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猫的光茧。“我会去拜访的，犽犽会睡三天，你可以带他回去。”
伊尔迷微睁大了眼，他淡淡的看着睡着的奇犽，上前一步，摸了摸奇犽的头发，转身毅然离去。
——“没有谁能替谁决定什么，神也不例外。”
——“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见到的不是你准备对奇犽做什么的时候。”
……
银白的月光碎了一地，然而，这样的月光却无法掩盖那个坐在屋顶上的人随意的光芒。
“小糜稽？”月光映照下，白袍的少女其实只露了一个斜侧面，晶亮的白色发丝随风扬起，她细碎的刘海下是她最吸引人的白色眼瞳，淡漠冰冷，什么也映不出。她勾了勾嘴角，眼中满是柔柔的笑意，“来了怎么不出来打声招呼？”
“……”一个黑暗的角落中走出了一个穿着运动衫帅气少年，脚上却拖着一双既不配这套衣服的宽大棉拖鞋。
“怎么了吗？”零璃微偏过头，注视着他，眼瞳中有着淡淡的温和。
“店长……”糜稽看着她，有些疑惑，“店长为什么没有带出奇犽，他不是已经达到你的要求了吗？你知道……”奇犽是不适合那个世界的。
糜稽很清楚，为什么一向很宠奇犽的店长会任由他离去，任由他在黑暗中徘徊堕落。
她在等待着他的反抗，即使结果是失败的也无所谓。
所以那只黑爪子的白猫才会被留在那里，这一切不过是零璃设计好的一场测试。她在测试奇犽面对自己所害怕的黑暗。
虽然不知道店长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知道店长一直透过那只猫的眼睛看见了全过程。
奇犽确实成长了，就像店长那么自信的所说的那样。
那么，为什么还要留下他。
“糜稽希望自己的弟弟被抢走吗？”零璃戏谑的看着他。
“什么……”糜稽撇了撇嘴，但很快他发现店长在很认真的问他，是的，很认真的问。他静下心来，仰着头望去，她只是坐在那，就有一种感觉，白色的，显眼的。不用任何修饰，不加任何装饰，她就是令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看见了店长身上毫不掩饰的张扬，和店长大人一样的属于王者的张扬。
“不希望。”糜稽很认真的回答了。
“那么伊尔迷•；揍敌客希望吗？”她笑的很随意，却有种让人心惊的感觉。
“不希望。”糜稽很肯定的回答。
“那么，你的父母希望自己孩子被抢走吗？”
“不……希望。”糜稽突然间明白她的意思，也突然间发现自己回答的是怎样的坚定。也就是说他的潜意识里是如此的相信揍敌客家族中亲人与亲人之间的感情。
“我会去拜访的。”零璃很淡漠的望着天。
即使知道你们家的感情如此深厚，她还是会带走奇犽的，只要是奇犽的意愿。
“……”糜稽觉得自己很矛盾，他希望奇犽被带出那个不属于他的世界，又觉得这样做对自己的家人是多么巨大的伤害。
“糜稽，既然你会明白，那么犽犽也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羁绊是一种奇妙的感情，特别是血的羁绊，所以奇犽是不会离开那个世界的，只是让他看到那个世界以外的世界而已。
“店长……”糜稽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店长对大哥不生气了吗……”
“当然很生气。”零璃回答的坦然。
“那为什么让大哥将奇犽带回去了呢，不是要现场教育吗……”糜稽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明白对这位高深莫测的店长的思想。
店长一直想要抓住的乌鸦就在眼前了，但她却放过他了。
所谓的杀手，就是藏在黑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