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晓非觉得这笔账应该记在体育部长身上。
付晓非试着站起了起来,感觉伤痛很沉重,也很深入,走不了两步就又坐倒在地上。他用运动服轻轻地捂着肿包,好让它好过一点,心里则千呼万唤地祈祷肿包消失得快点,因为大赛快要开打了。
付晓非坐在草地上,四周晃动的人腿在他的眼睛里都是劣质品,根本不值一看。他想他的腿才是校队级的,他有差不多一万个理由应入选进校队。
校队对付晓非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切。
有什么会比梦想实现更令人兴奋呢?进校队是付晓非的一个真实的梦想。
付晓非拖着一条疼得近乎病变的腿回到寝室,祥子告诉他体育部长找过他,晚上球队要开会。一听那个无耻的名字,付晓非像是被点着了。
夜好黑。风好冷。球队会议结束了。付晓非找体育部长算账的想法变得淡了许多。几乎所有人都反对付晓非找外援。有人甚至觉得付晓非无聊。每个人都有表现自己的权利,付晓非哑口无音。
晚上付晓非给自己冲了杯椰粉,觉得自己与体育部长的斗争有个明显的转折点,那就是体育部长英勇地被打乃至他得宠于辅导员。面对失败,付晓非有点委屈,好像一切本不应该这样。倒霉的人会觉得孤独,付晓非也不例外。桌上红色的电话是个诱惑。
付晓非翻开抽屉,找出电话本,心里却很冲动地想着一个默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风铃般的往事让付晓非感动不已,他想起自己的第一封情书,永远值得回忆的一场好梦。为什么不给她打个电话呢。就算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伤感,可是初恋情人永远是一个人最为珍爱的朋友。潜伏着的情感是世界上最隐蔽的猎人陷阱,有着可伯的深度。付晓非仿佛忘记了一年多来没和远在西安的她联系的原因,只是想着如何鼓起勇气给她打电话。
付晓非的脸涨红了,自潮的表情风云变幻,全身没有一个细胞能冷静下来,他盯着电话,却又不敢伸手去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其实付晓非只想问候一下她,顺便骗她自己在西安火车站,看她怎么办。如此亲密的想法让付晓非都很惊讶,自己原来以为已经忘记她了。
“她不在?”
“她和她男朋友出去了?”
付晓非挂了电话,身体和思维同时瘫痪了,恨不能痛哭一场,不顾一切地痛哭一场。
一刹间他明白了,她对于他,还是和从前一样重要,他一年多不去理她原来是个骗局。
付晓非呆坐在椅子上,沉重地呼吸着,纯净地伤心着,不知该怎么难过才好,一切变得不再重要。他劝自己想点什么,无论想什么都行,毫无保留的悲伤太可怕了。
有人在说梦话,有人在辗转反侧,月亮都已落下去了,付晓非还在走投无路地坐着,甚至不能换种方式难过。
忽然,付晓非站起身,从抽屉里摸出一支蜡烛,点上。
我得去西安!他异常坚决地对自己说。
他开始收拾行李。
房间里寂静的夜被他弄得粉碎。
“我想喝水。”女孩说。
“可以,”孟柯说,“不过要快一点。” .
可是女孩并不快喝,仿佛故意和孟柯唱反调。
女孩是孟柯的家教学生,是个初中学生。女孩对自己所学课程的接受能力,比白痴肯定要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更糟的是只要父母亲一出门,她就变成了港台肥皂剧的导演,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
“你一会儿再喝水吧。先讲题。”孟柯说。
“你急什么急?”女孩白了孟柯一眼说。
孟柯是可怜起女孩的父亲。女孩的父亲看上去也是个穷人,因为工钱曾和孟柯再三地讨价还价,弄得孟柯都有些替他心酸。
孟柯讲得挺辛苦,续尽脑汁,苦口婆心。女孩却听得十分轻松,甚至不忘对着书架上的玻璃摆表情,气得孟柯想揍她。
“你有什么问题没有?”孟柯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你们大学生是怎么谈恋爱的?”女孩似想趁机和孟柯谈点别的话题。
“问这个干什么,你现在好好学习,将来上了大学不就知道了?”孟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
“你肯定没有女朋友,对不对?”女孩讥消地说。
“我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的。”孟柯严肃地说。他觉得自己从被林一飞找过之后,在对待此类的问题,隐约有了几分底气。
“你不回答我就一定是没有,”女孩说,“可是我呢,不瞒你说,都有好几个男生在追我。”
“真的吗?”孟柯也讥消地说,心里却想,除非那几个男生是盲人或傻瓜。
“骗你我是小狗。”女孩说。她脸上甚至有了一点自得和幸福的神色。
孟柯再看看钟表,时间这下真是到了,他站起身对女孩说:“今天就这样吧,希望你抽时间把我给你出的那几道题认真做一下——我现在该走了。”
孟柯朝门外走去。
公汽上,有人用一块钱仔细地擦完皮鞋,镇定坦然地交给售票员。一对恋人旁若无人地热吻着并做着一些诡秘的动作。孟柯扭头看着窗外,心里痛苦地凑合着。
林一飞上次和孟柯说的事,孟柯玩命地想过了又想,有了几个不错的点子,真想告诉她。孟柯昨天趁大伙不在,偷偷看了祥子的电话本,记下了林一飞的电话号码,却一直没打,只是想着自个正家教着的女孩——一个被自卑、压抑迫害得无药可治的女孩,像个真实的鬼故事一样让人惊心。孟柯讨厌她,因为在她身上,孟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今晚一定要给林一飞打电话,孟柯看着拥挤的车厢,下了决心。其实这本是应该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孟柯又虚弱地想着。
回到寝室,孟柯忽然又想到不能寝室里打电话,因为伯遭到室友们的污染。孟柯的秘密从来是绝缘体,更何况还牵扯到了爱情。
后门有好几家办出租书业务的书店,有电话且也还算安静。孟柯在后门的小街上徘徊了一阵,选了一家走进去。他的心情有几分奇怪的慌乱。
别这样,孟柯讨厌自己的理智总这样毫无道理地迷路,像个白痴的纯情少男。孟柯假装站在书架前,而不是电话旁,盯着与自己远隔万里的书籍,觉得自己太土气了,没一点风度,真讨厌。
孟柯终于走近电话机,一口气拨完了号码,电话铃响了四声,没人接,孟柯心里一阵轻松,挂了电话,出了这家租书店。
在操场上散二十分钟步是一个很压迫的过程,不过孟柯好像真的想通了,不就是打个电话嘛,没什么了不起。
这次孟柯换了家书店。他没再往书架旁走,而直接去到电话机旁。守在电话机旁的老板准确地扫了眼孟柯的裤子,没什么表情。孟柯知道,这条二十元的裤子买来的时候也只能说是凑合能穿,现在呢,差不多算一块裤子状的干净抹布。
电话通了。
孟柯问:“林一飞在不在?”
对方说:“你等一等,我去叫她。”遂放下电话去了。
孟柯紧张地听到对方把电话筒很重地放在桌子上的声音,接着就见那个注定是在门外的声音:“林一飞,你的电话!快点!”
孟柯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没准备好,忙挂了电话。
这是一个大家都在的下午。
祥子在晒衣服,显得很辛苦也很充实。乔木生纵情地躺在床上,他正在读一本空话连篇的书,并且正思考假如自己被别人当成了笑料的话是不是也算丧失人权,同时,他还忘不了心里妒忌祥子在讲卫生,因为他总能闻到自己床上的袜子味。
付晓非这几天是易燃易爆品,虽然他很努力地克制着。在经历了不知道该怎样的难过后,他现在正捧着一本足球杂志,挑着看里面的大幅彩页,一边计算着某明星步伐与小腿的比例。
蒋伟正一本正经地构思一篇关于农业方面的新闻报道,开头似很难写。
孟柯对所有人都颇为不屑,但也有些烦恼自己也没有让他人刮目的资本。
有人敲门,祥子开门,一个陌生的姑娘站在门口,对祥子说:“别人托我给你们送封信。”
祥子从姑娘手中接过一封没有邮票的信。姑娘转身匆匆离去。
原来是他们的“联谊寝室”在收到蒋伟的贺卡后写的回信。信上写道,她们将提一个问题,如果得到一个绝妙回答,她们定会如约而至;得到一个凑合的回答,她们不得不认真考虑考虑;得到一个臭答案,那就很可能对不起了。
问题很简单,1十1=?
看完信,蒋伟激动得额头发亮,叫道:“我来写。”
看蒋伟如此贪婪,大家都很不快。
“还是我来写吧,给女孩子写信我比较投入,你写的东西太枯燥了。”乔木生一向对自己的爱情短诗颇为自豪,蒋伟的东西虽说印成了铅字,在乔木生看来,那无非是便秘病患者努力的成果,实在没什么了不起。
正握笔的蒋伟顿时心情大坏,仿佛天才是极难容忍愚者的轻狂的,“算了吧,不是我说,你那些个爱情诗也不过是一些语法错误比较新颖的句子而已,而且,有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的,算不算无耻的抄袭,我就不懂了。”
众人一阵哄笑。乔木生有点被损得难为情起来,他微红着脸冷笑说:“你别笑话我,你写的我们又不是没看过,在纸上兴高采烈地说些无聊话,我看实在也不怎么样的。”
“争个屁呀,谁都可以写,谁写得好就用谁的呗,瞧你们俩,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