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一过,我们就没机会了。”看见四周恋人们勾肩搭臂的样子,乔木生又忧郁起来。
“什么‘我们’,咱们可不在一个档次上。”付晓非说。
“哼,从背后看,我还比你们匀称些呢。”
“别逗了,你踢球的时候,大家都说你是蹲着跑,像戏剧里那个武大郎。”
“who说的,我怀疑是你。”
“是又怎么,那哑铃也是我放的。”
付晓非带乔木生去的是一间很独立自由的自习教室,也就是时间不受限制,走得最晚的学习狂人负责锁门。
人已经快坐满了,乔木生找到一个靠窗的位子,付晓非则在他身后一两排的地方坐了下来。
在用英文单词分割时间之前,乔木生先寻觅题在墙上的短诗以及妙语,最好有粗俗一点的。白墙有一个粗头铅笔画的脑袋,硕大,下面题行小字“你是卖淫郎”。还有一些专业术语的解释,方程公式,没意思,没有太多充满挑逗性的淫言荡语。
“别这样无聊好不好,这个位子明明是我占的。”
“有你这么说话的嘛,我来的时候,这个位子是空的。”
是付晓非和一个女孩的声音。他俩很沉闷地争吵着。自习教室里关于位子的纠纷是最常见的民事纠纷。乔木生没有回头看,他不喜欢看女孩子和人吵架,让人伤感,乔木生是个浪漫的阳光男孩,热爱西藏和女孩。
付晓非其实并不想和眼前这个女孩争,只是有些讨厌她战犯般的固执,像个异教徒。乔木生开始听到付晓非收拾东西的声音,女孩又冲已经背起包打算走路的付晓非说了句“讨厌”。付晓非生气了。
“小姐,说实话,你要是长得漂亮的话,我早把位子让给你了。”
众人回头哄笑,乔木生没有,出于对女性的尊重,亚洲人普遍缺乏这种高尚的情感,也丧失了忠诚无边的爱,木生常会在自己的诗作中发现一些真理。
乔木生很快放弃了让人咳嗽的英语,投入到了诗歌创作中去,时间就变得像性梦般恍惚短暂了。
风把夜越吹越深,樟树叶和梧桐叶如雨落,木生打了个哆嗦,困惑地看着自己刚刚离开的那间教室。已经很晚了,除了路灯,校园里的灯熄了个干净。只有那间自由教室的灯还亮着,教室里只剩一个人了,一个女生。
我离开的时候应该提醒一下她的,虽然我不认识她。木生有点担心独自留守教室的陌生女孩,她一定读书读忘了时间,这个笨蛋。木生是倒数第二个离开教室的人,虽说后悔自己的粗心,可木生并没有停下脚步。
后门的水果铺已经关了,木生只买到一根火腿肠。木生像拧衣服一样把火腿肠拧成两段,和着路灯下的风吞吃起来。黑灯瞎火地摸回寝室,大伙都睡了。我也该唾了,木生正想摸拖鞋去洗脚,不小心踢翻了只桶,引来一声沉闷的咒骂,算了不洗了。
在头砸向枕头的一刹间,木生凝固了,像看到了黑暗中一首闪光的诗。
像个逃犯一样疯狂地穿好衣服,竖起了衣领,从付晓非桌上摸起了串钥匙,冲出门去了。
骑着付晓非那辆吱呀怪叫的没有刹车的破自行车,木生迎着冷风,心里有种温暖的内疚。像是回忆小学时的一段恋情。一个姑娘,深夜呆在一间教室总是件危险的事,我应该去提醒提醒她。木生怀着一种婴儿般纯净的心情去关爱一个人,挺美好的。
快到那间教室时,车子没有刹车,木生想再往前沼溜,好转个弯。这个地方远离路灯,四周一片漆黑,木生靠近教室时,听到姑娘锁门的声音。木生赶忙用脚停住车,黑暗中,声音听上去很仓促。
姑娘看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趋车靠近自己,心情像疯狂敲击门搭的大铁锁,一种笨重的紧张,门好像很难锁,或许是太黑了。
木生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姑娘手里握着一个大铁锁,一副随时准备呼救的样子。“别误会,我是好人,我回来找东西,不,不,我是来看你,不,怕你有事,别害怕,你懂我意思吗?”
“谁害怕了?”
“那好,我帮你锁门吧。”
乔木生接过大铁锁,好沉,要真飞他脑壳上可真不得了。
她没问一句多余的话,沉默地坐在木生自行车后架上,继续沉默着。老天证明,我是善意而纯净的,木生也沉默着。
来到七栋女生楼前,她跳下车,木生扭头第一次清晰地看她。
“你是不是那天在沼冰厅的那个人?”
“对,你是……陈冬,对吧?”天哪,木生心里惊叫起来。
七栋楼门还没关,一个老太婆在扫地。
生活真美好。
木生重新回到寝室,用力推醒付晓非和付晓非的一场好梦。
“你今天到底是和什么样的一个女生吵架了?”
“白痴,别影响我睡觉。”
“求你,就告我一句。”
“你快滚开!”
“她是不是有点漂亮?”
“我杀了你!”
第十章
报亭和花店的生意进行得很顺利。
昨晚林一飞给孟柯打电话,约他在这个周六早上同去买衣服,她记得孟柯好像提过的。孟柯当然答应了,这是来自天堂的邀请,愚聂至极的人才会拒绝。孟柯疯狂地抽干存折上的钱,好像还有点少。算算这个月就快到月底了,家教的工资也该发了,可还没发。必须得借钱了,虽然是件难受的事。
向付晓非借钱是最容易的,他既有钱又大方,而且不用看难看的脸色,更不用担心上门逼债,可是孟柯却不愿向他借钱。孟柯牢记着平日里自己吹过的每一个虚张声势的牛,感觉如被蒋伟他们瞧不起,尚可以忍受,因为自己何尝能瞧得起他们?可在看上去很完美的付晓非面前,孟柯觉得自己是一堵被市政府写上“拆”字的墙,有一种无奈的脆弱。
乔木生的钱也很好借,可惜他花钱如流水,以致常常断流,不得不负债度日。
祥子的存折也在苦等人民币升值,很是干巴。
看来只剩找蒋伟了。
“蒋伟,借我两百块,我五天以后还你。”孟柯用一种借钱式的真诚说道。
“这么多,你干什么啊?”蒋伟坐在床边,回想孟柯有无不良记录以及最近一次伤害自己是在什么时候。
“有点事,五天后,我家教工资一发立马还你。”孟柯肯定地说。
“可是我只有一百。”蒋伟拉出一张一百的。“我的卡上没钱,得赶紧存点。”蒋伟为自己一百以外的钱找了个荒唐的借口。
孟柯接过钱,把不满和愤怒张扬地写在脸上,看得蒋伟心里发虚,生怕他赖账。
“算了,一百五够不够,好好,借你两百吧。”蒋伟爽快地说,心想你小子钱借得越多,心理压力越大,定会快快还我。
孟柯窃笑,得意自己深刻了解放债人暗藏的嘴脸,钱嘛,自己一定会按时归还,不吃饭也要还。
一个早晨,如雨般柔和的阳光,淋落了淡薄的雾,人身上的衣服也温暖起来。
林一飞穿一件红色的短夹克,看上去十分精致。合身的黑色中裤和一双晶亮的黑皮鞋,给人以金属般的狂想。孟柯和她并排向校外走去,隐约闻到她衣领上有如珊瑚或暗礁般神秘的香水味,感觉像失足踏进梦里。看到路上行人毫不犹豫地把目光洒向他们,孟柯头回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男人,有一种让自己永远迷失的自豪。
“你打算去哪里买衣服啊?”林一飞问孟柯。
“随便。”孟柯正沉浸在破风而行的快乐中。
“别这样,我今天只是给你当参谋。”
“你这套衣服是在哪儿买的?”
“哈,别吓我,这可是我的传统经典服装,好吧,就跟你走吧,没错的,实话告诉你,我粗通美术。”
“真的?”
“别总是真的假的,我是觉得就和问你吃了没有一样讨厌,为什么不喜欢相信别人呢。我的漫画可是在我们班班报上发表过。”
“真的?——不不,当然一定是真的。对不起,我当中国人当惯了,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哇,车来了,快点。”林一飞快速上了一辆双层巴士,孟柯有点惊讶她的速度。
武昌最繁华的购物中心到了,这里的影响算是城市的另类空气,很重要也很浪漫。不论你站在哪儿,总是被密集的店铺和商厦包围着,广告横幅像是<水济>里各路头领的旗帜。对于有些人,这里可以点燃他的一种被毁灭的欲望。
“我们是先到处走走呢,还是重点到几家好地方瞧瞧呢?”林一飞问道。
孟柯有些茫然地看着突然间与自己结缘的繁华地带,想我今天就要在这里买衣服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没有听见林一飞的问话。
“愣什么愣,我问你话呢。”林一飞睁大眼睛。
“随便。”孟柯说。
“说什么呀,我问你是到处走走还是拣好地方认真瞧瞧。”
孟柯软弱地看了看林一飞的眼睛,什么都没找到。想想自己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咬咬牙说: “就先去好地方走走p巴。”
“好好,瞧,左边那家,我手指那家是佑威,卖休闲装之类的,再转个弯是家毛衣专卖店,那是我要去的地方,我需要件毛衣。”林一飞比划着,看孟柯不知所措地迷茫着,笑了:“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啊?”
孟柯头懵了,自己好像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孟柯头一回意识到自己青春年华的真实存在。
林一飞带孟柯来到一家名牌服装店,孟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