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窘道:“哪有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慕容雪粉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林夕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唇已经印过来。
唇堪堪触及,林夕的手已经搂住她的腰。
门突然开了。两人闪电般分开。
张蕾咯咯一笑,轻盈地一个转身,背对着说:“我真该死,你们还要不要继续,我好回避。”她虽然这么说,却立定在原地不动。
慕容雪雪庞飞红。
张蕾听不见应声,转过来,一把拉住林夕的胳臂,一点也不避嫌,叽叽喳喳道:“知道吗?我有雅号了,叫幽栖居士。”
林夕失声道:“你也去参加化装会?”
张蕾笑得得意:“那当然,有热闹可凑,谁肯不去啊。”
慕容雪颦一下秀眉,问:“什么幽栖居士?”
林夕答道:“就是朱淑真。”又面向张蕾,“是陈思给你想的吧?”
张蕾笑得可爱:“是啊,多神气啊,游戏居士,游戏人间!”
林夕没有纠正她的谐音问题,笑说:“朱淑真是宋代两大才女之一,最后却嫁给一个俗夫,一生悲苦,郁郁而终。仅存词25首,合为《断肠集》、《断肠词》。你还游戏人间,被人间戏弄你还差不多。她的词句句含愁,她有一首《眼儿媚》:‘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
慕容雪颇记心,突然说:“好像和你说的那个无名氏写的《眼儿媚》有些相像。”
林夕点头微笑:“是啊,词牌、用韵和意境都神似。”
张蕾兴奋劲儿跑了一大半,嗔道:“二姐怎么这样害我,一会我回去得好好拷问她。”
慕容雪笑问:“用不用老虎凳灌辣椒水刀山油锅?”
林夕一笑。
张蕾自言自语道:“不知瘦竹竿去不去?”
林夕玩笑道:“怎么?你暗恋他呀?”
张蕾一吐香舌,调皮道:“就他呀,我要和他逛街,一阵风过来,连我也吹跑了,想和他亲热一下,还得站到凳子上才够得着,呵呵。”这种话也只有她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子才说得出来,她口没遮拦的本领虽然林夕早领教过了,她却能时常出新。
张蕾一吐香舌,调皮道:“就他呀,我要和他逛街,一阵风过来,连我也吹跑了,想和他亲热下,还得站到凳子上才够得着,呵呵。”这种话也只有她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才说得出来,她口没遮拦的本领虽然林夕早领教过了,她却能时常出新。
楚依潇果然在。他站在门口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见林夕和陈思等人过来,学古人礼仪一抱拳。
林夕见他衣着华贵,随口问:“你今天扮什么人?”
楚依潇回答别人的问题总好像慢半拍,他的眼光根本不看林夕,只是在慕容雪身上,半天才回答:“贯云石。”
陈思说:“就是那个号‘酸斋’的吧?”
楚依潇刚点点头。
张蕾突然高声说:“完了完了。”
林夕还以为她有什么东西落在宿舍里忘拿了呢。
哪知她说:“又‘观孕纸’,又‘酸菜’的,那不是完了是什么?”
J慕容雪愣了一下,才醒过味来,笑弯了腰。
陈思一拉张蕾:“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
张蕾还拧着劲反驳:“我说错了吗?”
楚依潇肺都气炸了,好好一个元代雅士被她说成了大肚婆,好容易才顺过那口气,生气道:“贯云石所作散曲豪放清逸,大多是写闲适生活和儿女风情。他为《阳春白雪》、《小山乐府》作序,曾轰动一时。有人把他的散曲与号称‘甜斋’的徐再思的作品合辑为《酸甜乐府》。”
林夕笑道:“这个‘甜斋’徐再思我知道,他写过一首很有趣的《水仙子》:‘九分恩爱九分忧; 两处相思两处愁; 十年迤逗十年受。几遍成几遍休; 半点事半点惭羞。三秋恨三秋感旧; 三春怨三春病酒; 一世害一世风流。’”
张蕾对这类逸事最感兴趣,追问:“他还有什么好玩的事,你再给我说说。”
楚依潇对也没有办法;明知她是无心戏弄自己;他还是暗暗气恼;强作笑颜:“你一定知道纪晓岚那个传说,乾隆帝出对:‘板城烧锅酒。’纪晓岚笑对:‘金木水火土’。是以上联的偏旁结合五行应对。其实这又有什么,明代的蒋一葵在《尧山堂外纪》中记载:立春时分,贯云石出席一个文人的宴会,推杯换zhaN中,一个文人以《清江引》为曲牌,且限‘金、木、水、火、土’五字冠于每句之首,句句必须含‘春’字,引〈清江引〉格律甚严,三四句要对仗,首句末两字必须用上或去平声,结句末二字须作去上句。因限制太多,无人能赋。贯云石起身漫吟:‘金钗影摇春燕斜,木杪生春叶。水塘春始波,火候春初热。土牛儿载将春到也。’登时满座倾倒。”
慕容雪轻笑:“看不出在古代有才华的人也这么风光。” _
楚依潇惟对慕容雪没有那种冷漠,他竟然肯破颜一笑:“就像祝枝山所说:‘有花有酒有吟咏,便是书生富贵时。’”。
张蕾兴致又来了:“祝枝山?嗨,你给我讲讲唐伯虎吧。”
楚依潇眼中只有慕容雪,没有理会。
张蕾撅起了嘴。
陈思笑道:“说起‘春’,梁元帝的《春日》诗,总共才十八句,竟用了23个‘春’字。五代时欧阳炯的〈〈清平乐〉〉也是句句用‘春’,太追求那种格式,未免平板堆砌,有点像文字游戏。”
楚依潇会错了意,微怒道:“贯云石作曲可一点也不生硬堆砌,你去看看他另一首〈〈春江引〉〉:‘弃微名去来心快哉!一笑白云外。知音三五人,痛饮又妨碍?醉袍袖舞嫌天窄。’何等洒脱!你去看看他那首咏梅曲:‘南枝夜来先破蕊,泄露春消息。偏宜雪月交,不惹蜂蝶戏。有时节暗香来梦里。’又是何等清丽!”
陈思被他一番抢白;脸涨红了;幸好她内涵好;没有翻脸。
林夕看陈思难堪的样子,忍不住替她巧妙地辩论:“元曲相对在情趣上花了功夫,却失去了唐诗的典雅,宋词的意境。”
楚依潇点头道:“那倒是。元曲多用夸张的叙事方式,像王和卿的《咏大蝴蝶》:‘弹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掮过桥东。’还有他的《大鱼》:‘胜神鳌,夯风涛,脊梁上轻负着蓬莱岛。万里夕阳锦背高,翻身犹恨东洋小。太公怎钓?,马致远的《邯郸道省悟黄粱梦》第一折《金盏儿》:‘上昆仑,摘星辰,觑东洋海则是一掬寒泉滚,泰山一捻细微尘。天高三二寸,地厚一鱼鳞。抬头天外觑,无我一般人。’贯云石也有一首《惜别》:‘若还与他相见时,道个真传示: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不过说到情趣,当首推赵岩那首《喜春来过普天乐》:‘琉璃殿暖香浮细,翡翠帘深卷燕迟,夕阳芳草小亭西。间纳履,见十二个粉蝶儿飞。一个恋花心,一个搀春意。~个翩翩粉翅,一个乱点罗衣。一个掠草飞,一个穿帘戏。一个赶过杨花西园里睡,一个与游人步步相随。一个拍散晚烟,一个贪花嫩蕊,那~个与祝英台梦里为期。…
陈思自言自语道:“你说的不过是元代文人茶余饭后的文字游戏而已,根本就缺乏深厚的意蕴。”她的声音很轻,估计楚依潇没有听清,否则恐怕会气得跳起来。
张蕾天真道:“真拿你们没办法,一说起来,完全不理会旁听者的感受。”
慕容雪噗嗤一笑,拉住张蕾的手。
会场人口处,有一个签名薄。上面没有真实名字,都是些李白、杜甫、张先、黄庭坚之类的古人名号。
众人刚进入,一个背影摇扇朗声独吟:“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漫劳海内传名字,谁论腰间缺酒钱?诗赋自惭称作者,众人多道我神仙。些须做得工夫处,莫损心头一寸天。”
林夕笑对张蕾说:“这就是你的偶像唐伯虎。”
张蕾眼睛一亮,忙问:“哪呢,哪呢?”
林夕一指,那背影刚好转过身来,众人看去,不禁哈哈大笑。
只见那人腰如水桶,满脸横肉,笑时,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皮肉抖动,握扇的手背上有五个深深的“酒窝”。发福不双至,下巴也不单行。'
慕容雪笑说:“小蕾,这就是你那个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的风流才子唐伯虎?”这是个典型的周星驰版的玩笑。
张蕾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大半天才惊呼道:“我的天哪。”估计今夜她梦里准得吓醒。
林夕笑说:“唐寅出生于1470年,活到现在都五六百岁了,难免变个样子。”
张蕾没有生气,笑说:“反正我一听你们讲什么词牌啦什么的就头痛。”)
林夕笑说:“我教你一首词,如果你会背,能记住19个词牌,就是哀长吉那首集曲名的《水调歌头》:‘紫陌风光好,绣阁绮罗香。相将人月圆夜,早庆贺新郎。先自少年心意,为惜带人娇态,久埃愿成双。此夕于飞乐,共学燕归梁。索酒子,迎仙客,醉红妆。诉衷情处,些儿好语意难忘。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每一句中都暗含一个词牌。”
陈思沉吟道:“好像没有《愿成双》这个词牌。”
林夕笑说:“应该是遗失了,也幸好有这个游戏词,还可以补充有关词乐文摘的不足。”
楚依潇突然说:“《愿成双》在元散曲中还有,属黄钟宫。”
陈思轻笑:“那倒是我们寡闻少见了。”;
要是别人总该客套两句,可是楚依潇却沉默,好像默认似的,令人尴尬。
张蕾有意刁难,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喂,那人,那你说词牌到底有多少?”
林夕沉吟一下,慎重道:“抛去那些冷僻的,只在宋词精选中就有377个。”
张营一吐舌头:“我的天!怪不得古人那些人物画图都是大头鬼,都是刻苦来的,二姐,尤其是你家那位李清照。”
陈思一笑。
林夕笑说:“那你去看看你的第一偶像唐伯虎的美人图,估计也能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