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整个人配合著倒了下去。
柳恒澈忘了说那句台词!
周远志模糊地想,垂死一般地在地上痉挛著手脚,想要做什麽却动弹不得的样子。柳恒澈从地上捡起并不存在的背囊,却没有转身就走,而是从上向下看了周远志一会,似乎在等他死透,随後才转过身去。
周远志的手艰难地伸进裤兜,随後颤抖著抬起来。他轻声念:“砰。”手垂了下来。
柳恒澈的背影在同时颤了一颤,凝滞了,他缓慢地转回身来,面上却没有当年设计中的不可置信与愤恨,反而带著一种正如所想的了然。
“怎麽不一样了?”周远志有些疑惑,但他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只能狰狞著脸孔,睁著眼睛看著柳恒澈无力地扔下背包,踉跄著走了两步,整个人便重重地倒下来。因为没有做丝毫防护,他的膝盖磕著舞台,发出重重的“咚”的一声。
他喘著气,爬过来,随後伸出手。
周远志等著他的手伸到自己的咽喉处掐住,但柳恒澈却没有。周远志在感到眼前一黑的瞬间还有短暂的迷惘,跟著才反应过来,是柳恒澈的手掌覆住了自己的眼睛。
瞑目一般的动作,手掌颤抖著阖上自己的眼帘。
柳恒澈说了最後一句台词:“别傻了,我们俩……”
第十一章
轮胎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随後,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没有一点晃动和突兀的感觉。这样四平八稳的静止,大概也是因为那个人的要求。助理小杨从驾驶座转过头来:“阿澈,长途汽车站到了。”
柳恒澈点点头,客气地对拘谨坐在一旁的周远志道:“周先生,东西都带齐了吧。”
“带……带齐了。”
“那麽祝你旅途顺利。”
“哦……谢谢。”周远志恍然大悟一般,慌慌张张地去取自己搁在座椅下方的背包,背包有点大,取得时候难免费周折,周远志忙活了好一阵才将之顺利取出,抬起头来,柳恒澈还是淡然客气的一张脸,没有丝毫被耽搁的不悦却也看不出其他感情。
周远志心神有点恍惚,虽然已经离开电视台,他的思绪却依旧沈浸在刚才的那幕对戏中,甚或十二年前的那一面中。他原本以为柳恒澈也想起了他们的初次见面,但刚才柳恒澈却并未按照当年他们的设计来表演,现在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故人相见的愉悦。
周远志的手搭上车门,才想起来说:“阿……阿澈……”
柳恒澈微侧了脸问:“怎麽,周先生?”
不是周大哥也不是周老师,而是客气生疏的周先生。
周远志因为这个称呼一下子有点发懵,傻里傻气地说:“我……我带了一块新鲜腌好的腊肉给你,请警卫转交你们公司前台了,你记得去收,现在这个时候炖汤或者炒茶树菇都正好。”
柳恒澈愣了一下,随後微笑道:“多谢你。”
车厢内又再沈默了,周远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打开那扇门,不想走出这个车厢,似乎一旦走下去,柳恒澈这个人就将完全离开自己的生命。
多奇怪!其实原本就是两根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无意中却交叠在一起,如今再要分开,竟弄得像粘在伤疤上的纱布一样,轻轻撕扯一下就会痛!
“周先生?”柳恒澈微带疑惑地唤了一声,见周远志没有反应,越过他伸出手去。轻微的声响过後,门开了。
“周先生,祝你旅途顺利。”他又再重复一次。
周远志这才不得不立起身来,他下了车,正要关车门,又想起来什麽,手扶在车门上弯下腰去:“阿……柳先生,”他很识时务地把称呼改了回去,“其实你演技真的很好很好,你不用在意那些人乱讲你的话……”他磕磕巴巴地表述著,感觉似乎所有的词汇都无法承载他要表述的内容,“你……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柳恒澈点点头:“谢谢你,也祝你生意兴隆!”
车门关上,驶入夜色。周远志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著那辆车的离去,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似的。明明刚才还曾觉得无比充实和幸福,或许也正因此,现在空得格外难受。车站上人流涌动,巨锺敲打著发出巨响,播报站次的电子音夹杂其中显得微弱而冰冷。
“好狗不挡道!”有人擦过周远志的身边,因为磕碰,恶狠狠骂了一声。
周远志因此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大锺,原来时间已经是夜间九点,回K镇的车次也早已没了,今晚他将无家可归。
周远志背著大包,在人潮中缓慢前行,思索著自己是该就这样在长途车站随便窝一晚还是去找家廉价旅馆歇息一宿,忽然,他想起自己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他望向夜色远处,他忘了告诉柳恒澈,自己不是自愿去那个节目的,而且他事先也完全不知道张彦会拿自己对柳恒澈做出那样的攻击……
柳恒澈的车子还在路上,已经接到了萍姐拨来的电话,她在话筒那一头笑得无比愉悦。
“柳先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
柳恒澈看了小杨一眼,小杨乖巧地将音响中的音乐调轻,又将车窗也关上。
“什麽一手?”
“不就是刚才节目中的临场表演?”萍姐慨叹,“我认识你六年了,你从没露过相,我说你这是低调得过头了吧?”
“不,萍姐,那只是凑巧,我有几斤几两你最清楚。”
“好了,不要跟萍姐兜圈子,这档节目几个老总也看到了,相信会对你的价值重新评估,柳先生,恭喜你,相信很快你就能出头了!”
柳恒澈见没法辩驳,又再与她聊了几句赶紧收了线。
小杨在前排也凑热闹:“阿澈,你刚才真是太赞了!爆发力好强,明明只是最简单的台词,你却演得那麽有层次感!你不知道我在台下看得多紧张啊!”激动的样子,活像第一天见到柳恒澈的粉丝。
柳恒澈不得不提醒他:“好好开车!”才让他安静下来。
柳恒澈在心里暗暗叹口气,他早料到刚才节目中那一出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当时情势所迫,为了不如了张彦的意,他不得不表演那个片段,奇怪的是,周远志怎麽会知道A角的演绎方式?
柳恒澈想,周远志怎麽会知道,他弟弟柳恒沛处理A角的方式?
回到家中,柳恒澈洗了澡处理了些信件,又看了会送上门来的剧本,随後打开电脑,转到他的论坛。果不其然,因为今晚的节目,论坛上显得很是热闹,一直潜水不出的粉丝全都行动起来,後台显示,光今天一晚上,就新增加了二百三十二个新注册粉丝。讨论区里全是关於节目中他表演那一段的评论,有人录了视频放在共享区,热火朝天得很。他看到有个在之前的吵架帖中很活跃的粉丝叫“就是爱阿澈”的说:“郁郁葱葱,现在你看到阿澈的实力了吧,你觉得他这样是没演技的人吗?有胆子你再说一遍啊?”底下一片帮衬的声音,柳恒澈看了几楼,关上了电脑。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过著之前的那一幕。他每天都给自己在公众面前的表演打上分数,今天的表现,在公司、媒体和观众眼中必然是优+,但在他自己眼中却是再糟糕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能演好的只有这一段而已,穷尽十二年的思索和练习,超出自己水平的演绎,只会给大众增添对他不必要的期许,也为他的前途埋下糟糕的地雷!
柳恒澈就这样想著,迷迷糊糊地盹了过去,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还在十八岁的年纪,他那时还走著父亲一般的学者道路,他聪明,学什麽都很快,却也对什麽都不上心。在一个夏天的傍晚,他回到家中,父母亲都不在,他听到书房里传出的细微声响,因为疑心有贼,他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书房的门微微开著,从门缝里能看见里面的情景,他偷偷望进去,看见自己的弟弟提著个包,念著台词,一个人在书房里表演,演得正是《千里追凶》中的那一幕。他一会儿坐著,做出神经质地笑著掏烟抽的样子,一会儿又半蹲著做出捅人心口的样子,他似乎在试验,试验怎样的表现方式是最佳状态。他演得那麽投入,完全没有发现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兄长在门口的偷窥,也没有看到他向来冷静理智的兄长脸上渐渐浮现出的复杂的神情,从惊讶到专注到沈迷……梦中的窗外是夕阳下的天空,瑰丽的色彩使这普通的书房场景亦如同摄影灯下的流光溢彩一般,晶莹通透又梦幻不实。
因为梦幻,所以易碎!
梦中的场景跟著就破裂了,大幅度地跳跃到那一天,他提出入演艺圈的事,他的父亲气得抄起桌上的笔筒、书本劈头盖脸地就朝他砸过来。而他的弟弟指著他的鼻子痛骂:“柳恒澈,你这个奸诈小人,你这个小偷,你偷走了我的梦想!”
柳恒澈猛然倒抽一口冷气,睁开了眼睛。房内的自控灯光因为无人活动已经调暗,他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因为那场表演,他又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突然,摆在床头柜的电话响了起来,那是他一支对圈中熟人公开的电话,他皱了眉头,开了灯拿过来看,液晶屏幕上跳动著的号码出乎意料竟是欧子琳的。这个光和影动力捧的当家花旦与柳恒澈合作多次,两人是公认的荧幕情侣,私底下也算有点交情。当然,以柳恒澈的脾性而言,不过是公关交际的范畴,对方却因为单纯的个性将他当作了兄长一般的存在。
“喂?”柳恒澈接起电话便皱了眉头,从话筒那端传来的噪杂的音乐声和模糊不清的人声证明欧子琳现在人在酒吧之类的地方。这便有些奇怪,因为欧子琳性格单纯,形象健康,光和影动对她保护得极佳,以至於她明明已二十有四,性格还和十五六岁的女孩一般单纯,按理说,酒吧夜店不该是她出现的场合!
还没等柳恒澈想完,那边已经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哭声:“柳,柳哥,求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