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我当上了班主任,班上有个学生辍学,跟李光磊同学的情形极为相似,放着好好的中学生不干,去当修车工了。我奉了校长严命,带一大帮同学去家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方丝毫不为所动。直到拿出恐吓手段,搬出公安局的名头,说再不让孩子上学就要治家长的罪,这才把家长吓到我家来。又是哭又是诉,我既同情又无奈,左右为难。
李光磊确实去当修车工去了。我再一次看见他,他刚从车底下钻出来,满身油污,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真正的蓝领了。当了蓝领的李光磊却目光清澈,凛然正气,格外地动人。
第五章 青春期的秘密
袁秀给我买回了一包卫生巾,就像我们家第一袋方便面一样,我拿着它,左瞧右看,研究包装上的说明文字。看了半天,我还是没弄明白它是怎么用的。袁秀也不知道,但是她走过来,对我说你就把它垫在下边。我忽地脸红了,袁秀装作没看见,继续说:这个东西太薄了,不行,你再在下面垫些纸。接着袁秀给我痛说了番革命家史,她们那会儿是用草纸,或者练习本,练习本太硬,经常拉得两条大腿深深的血沟。她们也没月经裤衩,就只是个月红带。通过她的描述,我仿佛看见袁秀当年的月红带,就像今天情趣内衣店里摆列的丁字裤似的,只不过质地差了好多。袁秀给我买了卫生巾,但她自己从来不用,她认为贵,不舍得。后来条件好了,我和妹妹给袁秀买来各种款式的卫生巾,但是她还是那个习惯:下面再垫些纸,她总觉得那薄薄的一层靠不住。看来人的习惯具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啊。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那层条是要撕下来的,卫生巾是要粘在*上的。
我最头疼的是来了那个,在学校里上厕所。后来我发现,不仅是我怕,罗晓楠、林桐她们都怕。那会儿学生厕所是那种大间的,没有隔断门,我们害羞啊,不愿意跟大伙一起进去,好象我们要换那个是很见不得人的事。学生厕所旁边是个小的教工厕所,老师毕竟少,我们就挨到快上课的时侯,再去教工厕所。这是我们第一回去做违反规定的事,而且,还没少迟到。
我和罗晓楠又在厕所外面站着,她的表情很平静,如果不是了解她,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忧伤和痛苦。她只对着我哭过,她又挨了打,但她主要是内疚,觉得对不起李光磊。她还不明白李光磊为什么要为她出头。自从李光磊把她的后母打了,她在家里更抬不起头来,所有人都指责她是坏女孩,勾引男人。只有我知道她是多么好的乖孩子。
我们又迟到了,被政治老师狠狠瞪了一眼。上一次在政治课上,我正眉飞色舞地跟林桐讲射雕英雄传中的老顽童周伯通,一边讲一边比划手势,浑然不觉身材瘦长的政治老师已经玉树临风地站在讲台,只听突然一声暴喝:于小北!大伙全愣了,政治老师阴阳怪气地说:于小北,你梦游醒了没有?在全班同学的哄笑声中,我红了脸,低下头。
最近,我有强烈的罪恶感。我偷看了妹妹的日记,谁叫她放在书架上显眼位置。我知道了妹妹有多么觑觑着我的礼物,而我又是多么霸道、专横且没有同情心的暴君,我的心皱作一团。
在太阳底下,我们一群女生聚在一起,谈论着罪恶的事。“你瞧,于萌那里鼓得像个馒头。”“罗晓楠个子太高了,腰太长了。”我在旁边站着,冷冷地瞧了一眼说话的那几个女生。可,当她们说起自己下面开始长毛了的时侯,我居然很感兴趣,支楞着耳朵去听。不久,我也加入她们,不过我没心思议论别人,我只想知道她们有没有象我一样?不过,说来说去,她们也没说出我想听的内容。
我不知道什么时侯开始,发现了令自己快乐的事情。我拿一条毛巾,或者枕巾,或者什么,夹在我的双腿之间,脑子里一边想象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东,一边用力去勒,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到异样的快乐。我一边做,一边意识到这是很坏的事情,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会跟任何人讲。后来,我偷了于中枢那本《中国人的性问题》之后,再结合一些其他的理论书藉,我明白了这事叫做隔物*,相比较一般*,这种方式还是卫生的。但是当时,我感到深深的罪恶。一躺在床上,我就老想着这事,做完一次,还想再一次。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我得控制自己。于是,我又发明了一种奖励制度:如果我考得好了,或者做了懂事的事,那就奖励自己来一次。平时不要经常,一个月一次好了。但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我经常违反自己订的制度。每当这个时侯,我就会在心头浮起深深的罪恶感。这件事既甜蜜又苦涩,所有的快乐,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往往会在犯罪后,把皱巴巴的枕巾抚平,我孤独地享受这一切,孤独地顶着这个莫大的罪名:我是个坏孩子,坏到家了。尽管我成绩不错,竞赛获奖,是个老师同学眼中的好学生。可是我知道我自己的坏。在我感觉到痛苦的时侯,我用一些自己的方式来解决它。有一次我喝了瓶清酒,不是日本的,是我们县城西北角一个酒厂酿的。一瓶度数极低的清酒就让我蜷缩到写字台下面,昏睡了几个小时。看来我的酒量遗传了于中枢的,他不能喝酒还很爱喝,不准别人说他酒量不行,喝到吐血肝病复发住院,还不肯罢休。我偷了于中枢的烟,点上一根,拿烟头烫我自己。烫在手腕那里,烫了一半又下不了手去,结果它迅速地鼓起一个大泡。
我居然还在无意中撞见了袁秀和于中枢的性生活。那天晚上我突然想去于中枢的房里拿什么东西,我没敲门,直接拧开锁进去了,人一进去我马上感觉到不对,我的脸腾得烫起来,我梗着脖子没往床那边看,但是我好象是看到于中枢和袁秀光着身子,于中枢在袁秀的上面,他们姿势怪异,其实那是我当时的感觉,当我明白了男女的事情才发现他们那是最正常不过的姿势。我脸上烫着,脖子梗着,还固执地走到窗前的桌子边,我迅速地拿了一件东西(不是我想找的),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门关上了,隐约中,我好象听到于中枢嘟囔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在骂我。但是我不怕,我预感这事他不会明天拿来说,也不会公开骂我。我脸上的烫过了好久才褪下去,以至于当时让我怀疑,这辈子它就这样了。这事又成了我的一个隐秘,成了我无法言说的心事之一。
若干年后,我写了篇文章叫《大学生性教育应该学学唐太宗》,说的是唐太宗有个公主,招了附马多日后附马仍不解男女之事,唐太宗就召集家族中人,在大堂之中悉数说教,结果公主携了附马高高兴兴离去。我文章的主旨就是号召对大学生性教育应该学习唐太宗这种开明的精神大方的态度。其实,不仅仅大学生,在欧美从小学生开始就有了性教育读本。后来我跟袁秀说过多次,不要穿破破烂烂的大裤衩子,如果裤衩烂了就扔掉,不要把裆补了又补,还接着一水一水的穿。可袁秀不听,她有她的理论:那是棉线的,只破那么一点太可惜了。我说这给孩子不好的性观念,你要让孩子从小对性有个美好的感觉。可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对袁秀我再多的理论也讲不出来。甚至在我特别生气时,我恶毒地想难怪于中枢不要你。可是天地良心,袁秀这样吃苦耐劳勤俭节约忠贞坚强的好女人,于中枢不懂得欣赏真是瞎了他的狗眼。当然,这都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当时,我沉溺在自己青春期的叛逆情绪中,对这些一点儿也不了解。
第六章 小北失恋
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
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
玉枕纱橱,
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後,
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那个时侯我们班大数女生迷上琼瑶,男生恶啃金庸古龙梁羽生。香港台湾歌曲电影风糜整个大陆。我也看了几本《雁儿在林梢》、《六个梦》之类,一个人哭得一塌糊涂。我还借过李光磊的《笑傲江湖》,为令狐冲的失意不得志唏嘘感慨,第二天还他的时侯,我在书里夹了张纸条和一块钱,纸条是谢谢他借书,一块钱是因为我知道他那书是借书屋的,一天五毛,我看了两天,所以还他一块。不过,最让我醉心的是李清照的词,我幻想过自己开一间店,里面有很多我喜欢的书,名字就叫“东篱书屋”,东篱,既有文化气息,又浪漫,多气派的名字,可惜到现在,也没开成,“东篱书屋”成为我永恒的梦想。
你们可以设想到当时我的样子,梳着高高的小辫,穿着短袖背心和水裤,脚踏双星运动鞋,书包里装着《笑傲江湖》和李清照。我还用水彩画了好几张李清照的相,只不过当时的水平只能说像漫画,跟水彩和写意差老远。我这样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伤感情绪中时,竟然真的发生了令我伤感的事情,而这时我竟顾不上伤感,我竟然气愤并进一步悲哀起来。
那天我一个人在路上走,刚下过雨,我不小心踩进积洼里,溅了一裤脚的泥。我低头看裤脚的时侯,一辆自行车从马路对面驶过,车子上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女生坐在后座上,双手揪着男生腰两边的衣服,男生则一边骑车一边兴高采烈地扭头跟女生说着什么。他们车子走过的地方,水洼飞溅,但是他们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更没注意到我。我呆呆地站在水洼里,看着他们从我身边骑过。男生是齐文,女生留着长发,我不认识。
我大概在那站了好久,以至于从我身旁经过的人都奇怪的回头看我。等我沉默着回到家,袁秀也感觉到我的奇怪,但是她没功夫查问我的心情,她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我吃过晚饭就上床睡觉了,作业没做,原本从书屋借来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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