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摸过臭脚,也不洗手,不许碰我!”
“臭脚?难道不是你的脚?” 他一脸好笑,扯过一床被子仔细把她的脚裹住,真地走到脸盆架边上,舀水洗手,还细细地打了一遍香胰子。
“我的臭脚也是臭脚啊!”她得意洋洋地宣称,觉得屋内暖和,干脆把外面衣服脱了。
他一回身就见到她半倚在炕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在翻着,乌黑的辫子搭在胸前,藕荷色的夹袄,葱绿的裤子,雪白的足踝埋在被中,半隐半现。只觉得浑身触电一般,一阵酥麻,满腔的热血都喧嚣起来,回到炕上,一言不发,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搂住。
她温顺地依偎着他,正想问他这间书店是怎么回事,他的唇已如泰山压顶一般盖了下来。也许是在宫外,他的地盘,他的吻一反平常的温柔细致,变得激情而且狂野,双手也不大安分。
觉得她快要因为缺氧快乐地死去,体内潜在的疯狂即将被唤起,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返老还童有时也不是件好事!
他浑身一震,停下动作,把她狠狠地按进怀里,紧紧地箍住,头埋在她的颈窝,咬牙喘气。
“胤禩。”她柔柔地唤道,想说什么。
“别说话!也别动!乖!一下就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
她羞红了脸,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果然一动也不敢动,觉得他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才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女人的第一次,不是愉快的体验,如果是这么个温柔体贴的人,被深深地爱和在意着,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吧。
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他含笑问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这家书店是你开的?”
“是。不过,经营上的事儿,我从不出面,有时在这里会会汉官文人,好些人都知道我是这儿的常客,知道底细的人不多。那些人清高得很,要知道是我开的书店,多半就不肯来了。”
“士子文人,大多只会慷慨激昂,孤高自赏,能办大事的不多。”她小心地提醒他。
“说得不错。这种人,你怕是见的也不少。我们满人,一向被汉人以蛮夷视之,皇阿玛励精图治,推行满汉一家,功盖千秋,可不少汉人心心念念的还是前明的庸君,在江南反清的言论更是屡禁不止。悠悠众口,光堵,是堵不住的。”
“所以,你同他们结交,想让他们看看皇家宣扬满汉一家的真心,也让他们知道满人中也有出类拔萃的人才,不比他们差,想折服他们?”
“有些这个意思。我的楚言果然聪明!”他满眼的笑,喜悦地吻着她,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红绸包裹的东西:“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仔细打开层层包裹,露出里面一只珠花。珍珠不是很大,难得的是三十来颗一样大小,个个浑圆剔透,色泽温润柔和之中隐隐有浅黄浅粉浅灰的不同色调,由中心依次向外螺旋展开,俨然一朵花的花蕊和由内向外渐渐褪去颜色的花瓣。
她曾经串珍珠玩耍,自然知道其中奥妙,对着光源左看右看,居然发现两处瑕疵,指点着笑道:“说实话你可别恼!珠子极整齐,匠心也好,只是这工匠手艺尚未大成。你看,这颗偏黄,不该在这里。这颗比这颗要灰,该在外面。”
他凑过来细细一看,赧颜笑道:“还是你厉害。还给我,重新串了再给你。”
她牢牢握住珠花不肯松手,诧异道:“是你自己串的?”
扳过他的脸,掀了掀他的眼皮,叹道:“眼睛还红着呢!真是胡闹!平白花这么多工夫。我不要你串了,偏要留一点你的短处。”
他不在意地笑笑:“我当日见你串的那个胸针,以为容易,本想做了这个,你生辰的时候给你,谁想竟是个最细致的活儿,过年那阵子事情少,得了空做完,居然还有弄错的地方,倒被你笑话了去!”
“我偏要留着这个笑话。”
“好,都由你。”他宠溺地笑着,取过珠花为她插在发辫上,左右看看,这才揽住她,在耳畔轻轻地说:“我要你一直戴着它,每回见到你戴着这个,哪怕远远的,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想着我。”
她心中大为感动,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伸手紧紧抱住他:“胤禩,胤禩。”
他轻柔地为她将垂落的散发挂回耳后,捧起她的脸,温柔地说:“楚言,你要做什么都好。我只要你一直戴着这枚珠花,我只要知道你一直带着它。”
她的眼泪泛滥成灾,笑容却灿烂美好:“我会。我会一直带着它。”
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八哥,我昨儿——”来人愣住了,呆呆看着慌慌张张分开的两个人。
楚言又气又羞,满脸通红,对着窗户面壁,扮鸵鸟。
八阿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颇为气恼地问道:“什么事?这么咋咋唬唬!进来前也不知道敲一下门问一句话,难不成还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
九阿哥定了定神,嘻嘻笑了起来,也不还嘴,径自往炕上一坐,瞟瞟楚言,望着八阿哥笑:“我说夏慕宸怎么支支吾吾的呢,原来后院藏了一对鸳鸯!八哥,你要怪可不能怪我,只能怪那个东西没把话说清楚,我平日里不是这么进门的?也没挨过抱怨不是?不知者不罪,呃?”
八阿哥拿他无法,私事被人撞破,虽然恼火,也觉得不好意思,只伸手去拉楚言。
楚言挣扎着推开他,维持着面壁的姿势。
八阿哥无奈,只得又去瞪九阿哥。
九阿哥诡然一笑,陶然道:“嫂子别害臊了!你们俩的事儿,我早就知道。”
楚言噌地转过身,忿忿地瞪着八阿哥。
八阿哥苦笑:“我没说!”
“还用得着八哥说?去塞外前愁眉苦脸,抑郁伤怀,春风得意马蹄轻地回来,一个人坐着的时候会发呆傻笑,还能是什么事儿?要说,八哥装的也够像没事的,瞒别人可以,可我知根知底的,还能被骗了过去?”
楚言被他几句话勾起前情,想起还有一个仇没有报,点头笑道:“九爷可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当日就曾说过,我这人,容貌不怎样,脾气更坏,根本不像女人。”
“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做什么!”九阿哥心知大事不妙,在八阿哥变得锐利的目光中,如坐针毡,连声干笑。
“过去的事儿么?倒还有一件。好像是某日,八爷在九爷府上喝酒,九爷怕八爷寂寞,给叫来了一个什么楼的什么花,又往八爷的酒里加了点东西。往后怎么着,我倒记不清了。”
八阿哥目光如箭,差点把九阿哥钉死在墙上。
九阿哥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口中喃喃道:“我,我突然想起来,还,还有点事儿——”
楚言早有准备,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
“哎,楚言,哎,嫂子,这,于礼不合!”
楚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这个于礼不合?莫不是把九爷压倒在地上才是于礼相合的?”
九阿哥急得打躬作揖:“好嫂子,饶了我罢!留兄弟一条性命,为哥哥嫂子挣钱如何?”
楚言啐道:“越说越浑!满口胡话!有点皇阿哥的样子不行么?”
八阿哥已经站了起来,面无表情,一边卷着袖子,一边淡淡说道:“老九,咱们兄弟也有几年没有比试过了,今儿有空,陪八哥玩两手吧。”
九阿哥满头大汗,怯怯问道:“八哥,我今儿真的有事儿,改日,成么?”
八阿哥点点头:“既然如此,也好,改日,演武堂见,多找几个人,人多才更有趣。”
九阿哥无法,只得挽起袖子,跟在八阿哥后面走到院子里,摆开了架势。
八阿哥看着文弱,其实臂力不错,沉住气稳扎稳打,没两下就把九阿哥摔在地上,不等他求饶,上前把他拉起来,甩进边上化雪淤出来的一个小泥坑里。
九阿哥哎约哎约地哼哼,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满口认输。
“九爷这就认输?也太没志气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怎么也该三局两胜才算赢。”楚言推开窗,趴在窗沿看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
八阿哥也说:“起来,这个样子,传出去象什么?”
九阿哥哼哼唧唧地爬起来,看看自己满身泥泞,咬咬牙,拼着再摔一次,再坏也更糟不到哪里去。
九阿哥再次趴在泥浆里喘气,正想说可算输完了,却听见小魔女一本正经地感叹:“对九爷不够公平,要五局三胜才算数。”
第三次,九爷像只猪一样毫无形象地滚在泥地里,毫不意外地听见她再次修改规则,变成七局四胜,而他那个见色忘弟的哥哥正在一边自负地摩拳擦掌。
睁眼望天,想了半刻钟,九阿哥一骨碌爬起来,抛下八阿哥,走到对着窗户的地方,深深一揖:“小弟千错万错,只求嫂子看在八哥的份上,饶了弟弟这一遭!嫂子若是想看八哥英姿勃发的模样,当找十三弟十四弟陪练才是。弟弟我是软柿子,也是狗熊,衬不出八哥的英明神武。”
话还没说完,楚言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在屋里四下搜寻趁手的东西,抓起扫炕的笤帚,一把掷了过去:“胡说八道!找打!”
好一个九阿哥,轻轻巧巧接了下来,口中称谢,用笤帚胡乱扫了扫身上的泥巴,恭恭敬敬递给八阿哥:“多谢八哥教导。”
八阿哥接过去,一脸好笑:“还不快回去换身衣服。”
“是。”九阿哥得了赦令,顾不上对楚言说什么,脚底抹油地跑了。
他的眼对上她的,两下都笑了出来。
他一边走回屋里,一边笑问:“气可平了?”
“还差点儿。太便宜他了!要不是还有事儿求他,我非找个机会自己动手不可。”
“你饶了他吧,他是真心为我们好。”进到屋里,见她仍靠着大开的窗户,蹙了蹙眉,抢过去关上,一握她的手,冰凉,不由起了两分恼意:“穿这么点,吹冷风,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