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
我又吐了,因为没吃,所以没什么可以吐的,只有酸水,无穷无尽的酸水。她蹲在那里替我收拾,我有些不怀好意的想,这是她应该的,她应该得到的惩罚!
她收拾完毕后抬起头来,很认真地对我说:“醒醒,你已经是一名高中生了,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这样很不好。”
我别过头,我当然知道不好,可是,这能怪谁呢?
住校生要求前一天下午报道。31号早上,我从医院出来,到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兴许是就要离开家让我感觉轻松,我终于吃下了一碗稀饭和几个肉包子。下午,爸爸执意要陪我去,他开着他的那辆二手桑塔纳送我,车里有股难闻的气息,我差一点又吐了,好在已经到了校门口。
我下了车抬头看,这就是著名的天中。我每日每夜的苦读换来了做这里的学生的资格,天知道,最吸引我的不过是因为这里可以住校。天中是在两年前开始实行全封闭式教学,为此建了好多崭新的学生公寓楼。女生楼是淡黄色,男生楼是淡蓝色,中间隔着一条人工河。似乎是泾渭分明的意思吧。
我住3号楼,308室。
爸爸替我把一个简单的旅行箱搬进宿舍,是四人间,阳光很充足。上床下桌,是大学公寓的模式,我自己选了靠近窗户的床。爸爸看了看说:“挺好,比我想像中好。”
我说:“没事了,你可以先走了。”
“好吧。”他拍拍手说,“我正好要赶去见个客户,对了,你要记得吃饭。”
我把他推出宿舍的门,然后一个人动手擦桌拖地,整理床铺,将被子拿出去晒。却不想碰到蒋蓝。她带着三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我身后穿梭而过,走进我隔壁的房间。我注意到她们的围裙上都写着“**家政”字样。天,竟然带着保姆来。
她没有理我,我愣在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人拍我的背,我转过头,看见一个女生。她对我微笑着说:“麻烦让一让!”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因为她带了实在太多的包。除了身上斜背的大挎包和一个手提式行李包,身后还横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
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说:“东西有点多,我妈说我我移民来了。呵呵。”
我也笑了笑,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选择了我旁边的铺,然后大声对我说:“我叫米砂。以后互相帮助!多多指教!”
“恩。”我说。
“你呢,你叫什么?”她问我。
“莫醒醒。”我说。
她怪叫起来:“莫醒醒,就是一直不要醒,一直睡觉的意思吗?”
“是吧。”我说。
“你妈真有意思,给你起这样的名字。”她哈哈笑。我在她的笑容里喜欢上她,有着这样笑容的女生,她的世界必然是纯美干净的。
我继续收拾我的床,米砂在我的带领下,也卷着袖子干起活来。“我妈本来要来帮我,我疯狂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我们边系蚊帐,边聊天。
“因为她很罗嗦的,而且说不定还会哭呢。女人就是脆弱。”
“你不是本地人吗?”
“是本地人啊。”
“那你妈妈为什么不放心?”
“她闷啊,我和我弟弟都走了,她没有唠叨对象了。我爸马上也要出国半年。”
“你周末可以回家啊。”
“唉,我当然会回家了。而且她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其实,我就是不想让她觉得我一个人不行。”
说着,她一个翻身,坐在床上,双腿来回晃荡着,说:“大人就是这样,你不证明给他看,他永远当你是小朋友。”她伸出一只手臂,举起若获得力量,捏紧拳头,表情认真。似乎在宣告她的强大。
我转过头,开始抚床单上的褶子。我用力用力地抚平它。我希望,一切都是崭新,平整的,好似我的未来。
宿舍里的另外两个女生也陆续搬来。她们都戴着大大的眼镜,一个额头上缀着痘痘,一个脖子上有个小小的褐色胎记。一个短发,一个扎马尾。一个身材臃肿,一个生的奇高。胖胖的叫伍优,高高的那个叫李妍,我很快就明白,她们是好学生。好学生不管长得多么不同,散发的气质,却是一模一样,甚至连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苏打水和花生油混合的味道。
第一夜在学校睡,我有些不习惯。床单散发着药水浆洗过后硬朗的味道。即使铺着从家里带来的席子,那味道也直往鼻子里钻。
熄灯过后,米砂一直在我对面翻来覆去,看的出来她很兴奋。虽有诸多干扰,可这一天我的睡眠却来得出奇的早。
我轻轻的合上眼。
只梦见白然的一个背影,恍恍惚惚跌跌撞撞从老家的房子里走出门去。接着一切暗下来。
我终于沉沉地睡了。
半夜的时候,整幢女生楼被惊醒,始作佣者是蒋蓝,她的尖叫声差点把楼房整个震翻。很多的女生都挤在过道上观看,米砂也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气乎乎地说:“隔壁那个,非说有人翻进宿舍了。”
伍优尖叫着扑到窗边,忽吼吼地要去关我们的窗:“是不是真的啊,谁翻进来了,男生吗?”
米砂“啪”地一声把窗推开:“透透气,怕什么怕!大家继续睡!”
事实证明根本就不用怕,蒋蓝那天不过是在“做梦”而已,不过能把梦做得如此登峰造极,全天下恐怕也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这场风波让整个女生楼在一夜之间认识了住在307的新生蒋蓝。
用米砂的话来说:“所谓一叫成名,不过如此。”
07
更新时间2009…8…7 16:21:54 字数:6556
高一(17)班,我的新班级。
天中的高中部地形有些复杂,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的班级,门边挂着的铜牌上,用黑色粗体字刻着:“高一17班”。有些夺目,更多的是呆板。我背着大书包低头走进去。人多的时候我喜欢低头,只是不想被别人看到红脸。红脸是我的绝症,时时发作,很叫自己难堪。
天中实在是民主,座位居然可以自己挑。因为去晚了,已经没什么好位,雪上加霜,没想到在过道上竟会一头撞到一个男生的怀里。
我的脸估计已经红得不能再看。
男生后退一步,问我:“同学,敢问贵姓?”
我没理他,身边忽然有人伸出手来拉我:“莫醒醒,来我和坐。”
救我的人是米砂。
“么西么西?”男生说,“这是什么名字?”旁边的人大笑。
“你他妈给我闭嘴!”米砂说。
男生咧咧嘴走了,原来他也姓米,看不出他是因为什么怕米砂。
“谢谢。”我在米砂身边坐下,低声对她说。
“客气啦。”她拖长声音,“我早饭都没吃,就为了替我们占这个好位子哩。”
我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这个词让我跟她的距离变得短小,桌上摆的是才发的书本,散发着新鲜的油墨味道。她伸出手替我理好,微笑让我有些怔忡。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
班主任走进来的时候全班都吓了一跳。她是个戴副金丝边眼镜的小个子女人。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女生。因为她竟然扎着俩小麻花辫,像是从历史书里走出来的。
“大家好,很高兴认识大家。我的名字叫——”
她抓起一只粉笔,踮起穿着黑色皮鞋的小脚在黑板的中上偏左方向一笔一划写下她的名字。刚写三划,粉笔就折断了,把她弄的好一阵紧张。顿时稚气未脱的样子一览无余。
身后刚才撞我的那个男生使劲拍了一下米砂的背,米砂动也没动。
他笑嘻嘻的从座位上挪起身子,凑近米砂的耳边说:“喂,她看上去比蚂蚁还好对付,哈哈哈。”
米砂一秒也没多等,一个巴掌竖起来,重重地打在他脸的正中心,简洁地说:“滚。”
后面的男生被打回座位,却念起诗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我的大妹子哟~~”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提高音调,全班都听到了他这句话。瞬间一阵哄笑爆发开来。
倒霉的班主任很想维持秩序,有气无力地拍着桌子,说:“大家不要吵了。不要吵,不要吵。”
笑声愈演愈烈,不可收拾。所有人的笑声中,就数蒋蓝的穿透力最强。米砂甚至堵上了耳朵。可是她依然没有闲着,而是转过头去,瞪着那个男生,仿佛快把眼珠瞪碎了,才狠狠地说:“你有种!”
我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天中似乎没有我想象中太平。
后来我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名字,米砾。是米砂同胞的哥哥,奇怪的是他们长得并不是很像,而且性格也完全不一样,米砂成绩很好,考进天中来的时候是前三名,一看就是乖乖女,但米砾却性格顽劣,唯一爱好掌机游戏,学习一塌糊涂。交了10万赞助费才进的天中。
这些都是米砂自己告诉我的,她对她的家庭,没有我这样的忌讳。
我一直没有跟米砂说起过家里的一切,我知道她有些好奇,但她也从来不问。中午晚上,我跟她一起去吃饭,我吃得不多,她总笑我减肥,不知道我是没有胃口。有一天我们在学校的操场上遇到许。许那天穿得特别的淑女,她手里拿着一张广告纸,正在急匆匆地往前走,见了我,她停下来唤我:“醒醒。”
我站住了。
倒是米砂亲切地喊:“许老师好。”
“在学校习惯吗?”许说,“我正准备今晚去宿舍看你,你爸不太放心你。”
她不提我爸还好,一提我爸我的脸就沉了下来,不过我当然不能在米砂面前有任何反应,我支支吾吾地说:“不用了,还好。”说完,我拉着米砂就走了。
“你们关系很不一般嘛。”米砂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起了小麻粒一样的不舒服。
“我认得她。”米砂说,“她以前在初中部,负责女子剧团的,我的钢琴老师跟她住在一个小区,她是我见过的最优雅的老师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