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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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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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变态地感受着痛的快感,一边拨通幽宁的电话,听得出她那边很嘈杂,她的声音有些尖利,我还来不及开口,她就急急地说了一句,湛蓝,明天我给你打过去,有事。 
  思维还静止在拨电话那一刻,时间已经旋转到话筒里传来的嘟嘟的声音,隔壁传来动感的音乐,想必是刚搬来的学生又在搞什么聚会,年轻,就是好。突然觉得自己好苍老,看见过隔壁的那个女孩子,很时尚的那种,有点像芭比娃娃,让我想起自己16岁的时候,不过我更多的是一种沉沦,而她们的另类则是用张扬来体现的。               
  从冰箱里找到果汁,大口地灌进嘴里。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伤疤狰狞丑陋,我决定不去看它。不喜欢的东西我一直忽略存在。这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生活态度。也许,可以称之为逃避。 
  在超市给自己买了一套干净的衣裤,鞋子刷得很干净。白色的T恤,牛仔裤,旧的帆布鞋,头发尽数地散落下来,在后背蔓延。如同水藻,妖娆美丽。我决定离开这里。离开曾经住着所有人,如今剩下我自己的城市。我看起来孤独而狼狈。 
  我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我两手空空。坐上南下的火车。 
  二十三个小时以后,我到达深圳。印象中繁华颓靡的城市。没有和幽宁联系,联系到一个很久以前认识的鼓手,借了他的屋子。 
  他叫安顿,同样寂寞的人,他在等待着一个曾经追逐过他的女子,他说,因为曾经的无知,失去了她。 
  他的鼓很有激情,我每次都在听到的时候想要呐喊,他告诉我,那个女孩子后来到了深圳,便无音讯,他在等。 
  世界上真的有买后悔药的吗?也许会有,只不过要用一辈子去做药引子。 
  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从我面前掠过,他们全部面无表情,直视前方。住在这里的人,永远只有那么一个方向,前方……代表财富,名望,地位的方向。他们冷漠而脆弱,他们在这城市的缝隙中爬行。他们同我一样,内心空洞,一无所有。原来所有的城市都一样。繁华,破败,形形色色的人。并未有神圣与平庸,城市都是一样的,住着人,富有和贫穷。 
  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我又开始写字。把我看到的,听到的,触摸到的,感觉到的,梦到的,想到的,全部写在电脑上。 
  那些曾经在我生命中喧闹经过的人,成为我小说中的角色,我述说着,我爱他们。我爱所有的人,因为他们都已不在。我无比深爱过去的时光。 
  是谁说,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我终于肯承认这是至理名言。 
  那些从我生活中彻底地消失的人,陡然成为我的最爱。我甚至措手不及。 
  偶尔会上街,那是迫不得已。因为需要食物和水维持生命。 
  从超市购回大量食品,塞满整个冰箱。然后写字,没有黑夜与白昼之分。什么都没有,我在电脑前如同爬虫一样不停地敲打。 
  幽宁知道我来了深圳,却没有和她联系,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地雷站在我面前,从电话到出现,她甚至没有用到半个小时。 
  湛蓝,莫非你还在怨恨我。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远,我一边任由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出这么一行字,一边似是而非地回答她。 
  很久了吧,幽宁,你还有和别人联系吗? 
  湛蓝,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和我在一起。幽宁穿得很怪异,红色的露肩背心,一条乳白色的纱从脖间淡淡绕过,却又是一条苍翠色的高靴子,黑色紧身小短裤。慢慢地将手放在她的脸上,很烫,她很激动。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不,你不知道。因为你没有爱过。 
  那么我呢?我知道爱是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虽然,我爱过。 
  爱一直在我的生命中蔓延,剧烈,绝望,疼痛。 
  我许是注定经受折磨的女子,我遇上这许多的人,爱,被爱。我浓烈丰满地活过。我喧闹放肆地活过。 
  然而到了最后,终究是一场独角戏。 
  你像个饥渴的孩子,不同的是你需要的只是说话,讲述了十年,别人都说你是个疯子,是个婊子。你无所谓,因为你亲眼目睹了身边人一个一个地离开,或许说是你臆想着。 
  没有谁和谁是心有灵犀,除非那个人非疯即傻。 
  我站在城市上空呼喊的名字,很久以后,我仍然叫着这个名字。我说,安,吃午饭了。然后安一直没有回答我。我看到高处的建筑物,那上面笼罩大片灰色云朵。我对自己说,你跑不掉了,这是你的命。 
  我们从出生就有一场注定的命运。爱谁,恨谁,离开谁,得到谁。于是我终于可以安然承受自身的孤独。我走到这里,陌生的生活,一个人。 
  城市的寂凉和繁华如出一辙。我并未看出深圳与西安的不同。那个目光平静,笑容隐忍的女子始终是我。素面朝天,面目干净。黑色衣裤,长靴。暧昧诱惑的颜色。 
  我描述自己的生活。在小说里,大朵玫瑰图案的睡衣。随手扎起的头发。窗子和阳台的门一直开着。烟雾出现,消散。屋子里始终只有我一人。趴伏在电脑前写字。 
  忽然感觉自己语言贫瘠,无话可说。开始胡乱敲打键盘。屏幕上出现大量无意义的字符。不曾想过自己会如此撕裂或是隐忍地活。生命中太多无可预测。却是不可违抗的必然。我想我已然遇到那个人,并且爱过。已经足够,只是不知道,以后这漫长岁月,苍凉,孤独。一个人,如何走下去。 
  感觉自己逐渐苍老,逐渐失去欲望。双人床上放着一个人的被子。没有任何玩偶装饰,我不再是孩子。偶尔,只是偶尔,睡在宽大的床铺会感觉冰冷。再盖一层毛毯。亦然。 
  忽然地哭泣,我想我太过孤独。从小到大,我都是害怕孤独的孩子,却始终孤独。我爱过的人以各种方式疏离我,爱我的男子,即使日夜陪伴,亦是无法缓和内心孤独。透进骨髓,令人窒息,总有幸福明媚的女子,甘心守候在风华男子背后。做微小谨慎女人,操心琐事。 
  我却不同,我体内流有骄傲血液。宁愿在瑟瑟寒风中自己拥抱自己,不会允许身边站着一个不爱的男人。或是女人,譬如丁南。她是我惟一没有失去的朋友,许是相交甚短的缘故。是在陌生的街头邂逅的,还是在酒吧里买醉认识的,具体都已忘记,其中间杂暧昧。却无延伸下去的欲望。 
  有些人,我们是注定遇到,注定擦肩而过,我喜欢这种感觉。浮华城市中与自己身边女子纠缠出些许暧昧,然后彼此背离,再无交集,并不可惜。离开可以深切怀念,相守却不做不到,在一起的两个人终究难逃世俗纷扰。 
  丁南曾问我,爱他什么?简单的问句,再无下文。            
  我决定坦言相告。于是正色,爱他就是全部的爱,一刻也不想分开。 
  她忽然地大笑起来,声嘶力竭。我任她发泄。良久,她说,要是我早些遇到你,便不会失去他。不,我说。你终究还是失去。我看着她。若是不失去他,你便不会遇到我。你遇我早些,便是失去的早些。 
  丁南怔然。片刻不曾言语。既而苦笑,湛蓝,你实在是聪慧女子。只可惜,太过孤冷性子。学会接受身边的人,对你有好处。 
  我看着丁南微笑。这是发自真心。我知道,自己已经把她当做知己。只是,往往在真相来临的时刻,分别也随之而来。 
  丁南跟着一个男人出国。头发苍白的男人,姓钟。有终于或者终点的谐音,他的年龄可以做丁南的爷爷。我看着丁南的眼睛。她掩饰地对我笑,湛蓝,从此以后我衣食无忧,再不必为我操心,好好照顾自己。希望你开心。 
  我还是笑。 
  我一直希望你开心。丁南一时动情,抱住我肩膀,眼泪颗颗滚烫,渗进我肌肤,是灼烧的痛。 
  保重。 
  丁南亲密挽住那老人手臂,随进站人流消失。我知道,这是我与丁南最后一次相见。飞机呼啸着从头顶上掠过。 
  丁南于我,我于丁南。不过是路上相遇的陌生人。见着的时候都是孤独,于是打了招呼。本想一起取暖。却逃不过这命运,于是分别。时间比什么都无情。转眼间,丁南已是成熟富贵的女人。我却独自在这世间漂浮游离。 
  我曾经对丁南说过,我们都是有故事的女人。 
  那时的丁南对我微微一笑,她说,你是,我不是,我已经忘了。然后她和钟在一起。富足安逸。此时的丁南不是彼时,懂得优雅得体的笑容,再不是酒吧与我放纵买醉的女子。 
  所以,我还是孤独。湛蓝永远是撕裂自己伤口,任凭血流不止的女人,纵然表面平和。有的女子像鱼,与同类相遇时,滑溜地逃开,总是不能相互取暖。亦不会有人知道,水其实是她们的眼泪。 
  最近时常做梦。安出现在梦里,一片荒芜的空地,黄褐色的土地,贫瘠萧条,安从白茫茫的远处向我走来。我欣喜地等待他拥抱我,他却当我如空气般视而不见。我的身体是透明的,他笔直穿过,我感觉不到丝毫痛楚。空地刮起大风,我被席卷而去,落在不知名的黑暗洞穴。大声呼救,始终没有人出现。惊醒的时候终于明白,有些女子的孤独已是注定,不可违抗。 
  从没有人给我一个命题,让我按照既定的路程行走,我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一路踉跄挫折。楼下街口的小超市,收银员是个年轻的男子。面目干净,手指修长,看到他,我很容易想起一些人来。少年的湛蓝,少年的颜晓,眉目清澈,笑容阳光。那些过往花瓣一样的飘零,年少的时光连记忆都已残破不堪。 
  我把大堆食物堆在结账的台子上。男子细心地清点,结算。每周二和周五下午。我都会光顾一次,渐渐地,手指相触,多了些暧昧在里面。 
  偶然的一天。我凌晨过去买烟,那男子正倚在柜台前专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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