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我大声冲他喊,可是白杨,我有喜欢的人的,我有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安静地凝视着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可是他让你不快乐不是么。小年,知道我为什么放弃安逸的公务员位置而选择登山么?因为登山时的心是单纯的,它会引领我,一步步靠近仿佛触手可及的梦想。越往高处窒息感越强,求生欲与征服欲也随之增强。那一刻生命会成为最想把握住的东西。那一刻无需学就懂得了原谅。
你是想让我懂得原谅么?我擦掉眼泪朝他微笑,我说,白杨,你知道么,那就是我来西藏的目的。
虽然早在网上看过照片,可当纳木错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时,我还是心神俱醉。无际的湖水由绿过渡到深蓝,如此清澈,仿佛与天连在一起。大片白云朦胧地遮掩了碧空,在遥远的视线尽头,又如花般安然地盛放于湖面。湖畔水草丰茂,游客和商贩往来众多,又为这片安静增添了热闹的烟火气。
有牵牦牛的藏民操着熟练的汉语问我,姑娘,骑牦牛么?
我笑着拒绝。然后离开。
我找到一个宁静的角落坐下,人们的嬉笑声已是遥远。
我从背包里拿出那封信。准确地说,那是一张洁白的A4纸。日期是2006年8月9日。那上面只有3个字,对不起。
一年之后的我望着那三个字,眼里终于不再有泪。
昨夜吞了两片安定依然无法入睡,是因为明白,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么。
我拿出黑色水笔,在下面亦加上自己的三个字,用那张纸折成一只洁白的小船,凝视着它在一片碧蓝之上轻盈远去。
那三个字是,鹿,再见。
再见。你看,这就是我的救赎。
而从今以后,遥远的大洋彼岸,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四年后。
我和宁远是在朋友的婚宴上相识的。他安静俊秀,工作出色。我们就像所有都市中的男女那样平淡地交往,为结婚做着准备。
一年后,装修奢华的西餐馆里,他向我求婚。他双膝着地,右手持一个黑色天鹅绒的小盒,里面是一枚做工精细的钻戒。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足够令我听得清晰。他说,小年,你是否愿意,和我从此共度一生。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低下头,凝视着素净的左手。心里又有隐隐的抽丝般的疼痛,我听见自己轻轻说,远,你是否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他唔了一声,左手腕上的秒针滴答走过。
我说从前有一个女孩,她年少时倾尽所有力气企图抓住的温暖终究流失。她不甘又绝望。她愤怒又迷茫。她去了西藏,希望能获得救赎。她在那里遇见一个天使,天使并不完美,却有一颗足够宽容的心。后来,天使说爱她,并且愿意等待。
我停了停,宁远依然安静。
我闭了闭眼睛,压抑着翻滚叫嚣的忧伤。我说,可是女孩终究来不及爱上那样好的他啊。
我的抽屉底层有一个相册本子,里面只放有一张照片。
那根拉山山顶的风,吹乱了白杨和我的头发。我们的身后是随风飘扬的五色经幡。
只是我已生活安定,照片中的另一个主角却已在珠峰的某一处永恒沉睡。三年前一场突然爆发的雪崩永远带走了他。甚至直至今日,他依然沉睡在那一片终年不化的洁白里,无人寻看过他。
时针在不知不觉间就向前挪动了一格。我听见自己最后说,远,你知道那女孩是谁的。
他沉默良久,轻轻拥我入怀。他说,小年,我仍是那句话,你是否愿意,和我从此共度一生。
我在宁远温柔的拥抱里痛哭失声。我知我终究觅得了良人。
三年里第一次纵情的哭泣,终于花光了所有力气。
我在宁远身上萦绕的淡淡烟草味中渐渐睡去。最后的最后我看见那个有着健康笑容洁白牙齿的白杨,那个让我相信信念的天使,他沉睡于西藏湛蓝通彻的天宇之下。
我对着那无际的湛蓝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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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摇滚的日子(1)
摇滚的日子
朱戈
青春的人儿啊
想想一个人的十年会怎样
足够让许多选择发生
许多人事来来往往
此刻你深爱的啊
是那多少个十年后的少年
他是否依旧那么年轻
是否依旧那么热情
透过窗外夜色的迷雾
和丝绒般光滑的茧
我深深地亲吻着你
在这夜色不安的城市里
很久没有整理CD架了。
CD们披着不厚的灰尘,吐着似乎被遗忘的小调。幸好,一张张地擦拭干净,一张张地归位,看来CD也是需要归属感的。
突然,翻到一张积满灰尘的CD,不搭调地挤在EMI的古典CD旁。
《流星圣殿》……Linkin Park的第二张录音室专辑。
我大笑起来,持续了很长时间。
Linkin Park啊,我喃喃地说。
一
我记得,那天是个阳光极为灿烂的日子,灿烂到让人眩晕。
我记得,那天的阳光笔直地撒在意意的脸上。
我记得,阳光下的意意在那一刻,用同样充满阳光味道地笑看着我,却带着一丝骗你上贼船的味道。
我记得,耳中第一个关于Linkin Park的音符,是电吉他毫无保留的嘶吼和着主唱歇斯底里的兽吼。
啥玩意啊,这是?戴着意意的大耳麦,我用很响的声音说了这句话。
意意扯下我头上的耳麦,依旧保持着那种笑容。
你不知道了吧,这就是摇滚。
我记得,我就是以这样朴素的方式,在那一个充满阳光的瞬间,被骗上了摇滚这艘贼船,心肝情愿地。
二
你前面说那叫“林”啥来着?我抬起头问意意。
Linkin Park。中文翻译叫林肯公园,你怎么反应总是那么慢啊?意意拍了拍我的头。
我诺诺地点头,记下Linkin Park的名字。
意意说我反应慢是有道理的。
年少时,男生的圈子总是需要用某种共同兴趣来维护的,比如说篮球足球,比如说电子游戏,又比如说摇滚,可令我措手不及的是,这种群体的共同兴趣时常在变。
◇欢◇迎访◇问◇。◇
第41节:摇滚的日子(2)
男孩们昨天可能还是一群樱木花道,明天就都变成了约翰列侬。
而我,则似乎永远是夹在约翰列侬中的樱木。
幸好,意意的存在总是在我将要脱离男生圈子的时候,拉我回来,好笑的是,每次都带着那种骗你上贼船的笑容。
于是,跟着意意的脚步,我很快学会了玩篮球,玩电子游戏,这些似乎都应是男生该有的爱好,然而对我来说,却只是对于群体的一种依赖而已。
放学后我来到家旁边的一家音像店。
老板,Linkin Park有吗?我不常来,音像店的老板看到熟客会很热情地拿出最新到的片子或者CD,然而对于我,却只是一个斜眼的打量。
啥?老板皱了皱眉。
那个……林肯公园……我同学是这么说的,我有些莫名的唯唯诺诺。
那里,自己找。老板指了指门口的CD架,架上罗列着欧美的大牌CD们。
我很快找到Linkin的CD,似乎是完成一个任务。结完账后狼狈地从音像店走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汽车尾气。
回家的路上,我没有急于拆开CD,只是慢步走着,突然有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等到摇滚如同篮球、电子游戏一般不再是男孩们的共同兴趣时,那张Linkin也就没了它的价值。
然而,我竟感到一丝惋惜。
三
哦哟,意意说你也开始听Linkin啦,飙两段听听?
柳树扯掉了我的耳麦。
那个年头,扯耳麦似乎是个极为流行的动作。前提是大家都换上了颇有摇滚感觉的大耳麦,其次是很多人为了假装自己音量开得很响,对于别人热情的招呼往往有意地置若罔闻。
所以扯耳麦无疑成为揭穿伪装的最好方法。
我摇了摇头,说不会。抬头看了眼柳树,接着戴上耳机,切回前面错过的《My December》。
柳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有无从开口的味道,只是傻站着。
之前我和柳树不熟,只是知道班里有这样一个名字。印象中只是个瘦瘦的,爱开玩笑,带些油腔滑调的男生。
不久后,柳树告诉了我Linkin新专辑《流星圣殿》被引进的消息,柳树显然也喜欢Linkin,只有在说Linkin的时候,他才会严肃起来。
我开始听Linkin park的事情很快在男生圈子中散布开来,下课有人来拍我肩膀说,这次跟进得快了嘛。
别人异于我听Linkin时的神情,一脸的冷漠和安静,我似乎更像是在听古典乐,而不是摇滚。
男生中常会聚在一起讨论Linkin的歌,包括乐队的现场,歌中的脏字,以及《Faint》中那带些死亡金属味道的兽吼。我并未参与这些讨论,只是例行公事般听着,从不发言。
但不代表我不了解这些,事实上我是为数不多说得出所有乐队成员名字的人。
那天和意意一起回家的时候,我问他:
你真的喜欢Linkin Park吗?
他说,这么牛的摇滚,谁不喜欢?
我不回答,只是说,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这种音乐了。
四
摇滚的势头似乎迟迟不肯消退,所以我的那张Linkin幸运地一直在体现他的价值,这应该是一张CD最愉快的状态,不停地在CD机中旋转,直到主人抛弃它的那天。
Linkin开始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