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池沿维持着平淡的交往,对于彼此的关系心里面都明白,尹轻一直等着他开口。
一直到有一天,池沿带尹轻来他的家,房子的感觉和他本人一样干净。池沿对她郑重且认真地说,我们在一起吧。尹轻毫无抗拒的点头,中间没有阻隔一秒。
池沿把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面。
静谧的空间忽然被打破,电话响起来,池沿有些慌乱的一不小心按了免提,一个带着哭声的女声清晰地传过来,“池沿……”
池沿接起电话,脸色沉静,他说兰琪,怎么了。
池沿在打电话,说着“不要难过”“你需要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这样的语句,语气温柔。放下电话的面对尹轻的时候亦神色平静,没有不妥,他说,是我的大学同学。
嗯。尹轻答下来,并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愿。
你不问她是谁么。
你想说自然会说出来。尹轻说。
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起那个很喜欢阿茶的女孩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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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转身为墙(3)
尹轻点头。
“她就是兰琪。”池沿说。“其实上次没有讲出来,在兰琪喜欢阿茶之前,我就注意到她,那时候我刚刚大一,完全不知道怎样表达。后来兰琪来接近阿茶,我就已经明白大半。兰琪最后向阿茶说清楚,那时阿茶并不知道我的心意,就和兰琪在一起。你知道在这个上面,他一直不会拒绝别人,但亦不会十分长久。后来他和兰琪分开,那时我与他吵起来,阿茶那时候知道,他一直觉得愧疚。但即使兰琪与他分开,我也无可能再和她在一起。”
“所以他把我介绍给你,填补这个内疚,让他内心得以安宁。”尹轻脸色平静,“是这样么。”
“尹轻,你没有必要这样想。”池沿说,“他是为你好,你知道阿茶他从小就让着你。
“他是顺从我,那是因为他想要。他如果真的坚持,我根本无法违抗。就像是第一次与你相见的时候,他早就安排妥当。我只是棋子,任由他摆弄。”尹轻眼神澄明,没有怨怼,似乎只是陈述事实。
池沿说“尹轻你不能这样说话,你太曲解他。”
“你们都一样。”尹轻看向池沿又垂下眼睛,“我也是一样,自欺欺人,从不悔过。”
“阿茶不想要负担,于是借助我对他的爱,和对他的无法抗拒,去填补他的错失。他有多残忍。只有这样,我和你各自有了所谓归宿,他才能心安理得的生活。”
池沿说,“你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想与你在一起,和阿茶无关。只是我单纯地想与你在一起,我从没有怪他,也不觉得他应当愧疚。你对我来讲和阿茶全无关系。”
“但在你眼中,我也不只是尹轻。”尹轻声音笃定。“你看到的是兰琪。”
那一瞬间尹轻第一次看到池沿的眼神变的退缩而难堪,仿佛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这句话真的伤害了他,她把一切说的太明白,让他无处可逃。
那天池沿送尹轻出门,他说,你会看轻我么。
尹轻迎上他的眼神,不会。
池沿说,那你是否会继续和我在一起。
会的。尹轻说,只是我需要一段时间,好好休息,我感觉很累。你应该也需要这样一段时间。
你似乎什么都明白。
我不明白别人,我只是知道自己。尹轻轻声说,我们都一样。
我们都一样。
继续着这样卑微无望的恋情,又企图从别人那里得到光。
尹轻这一段时间并没有休息,而是越发忙碌。
大四将要毕业,交毕业论文,开毕业典礼,以及之后的聚会。学校里面喧嚣成一片。尹轻没有让自己闲着,参加了每一项活动。
同班的女生说,将要毕业的时候尹轻才真正活跃起来。
尹轻微笑着附和点头。
越是喧闹,心里越是安静。
毕业典礼那日,尹轻作为学生代表去台前致辞。她看向台下,没有一点震动。平板的声音潜伏在礼堂的每个角落。然后她忽然就看到,在层层叠叠的人的后面,阿茶站在那里,对她安静的微笑开来。就和那些年的一模一样。
尹轻的眼睛一下子变的酸涩,慌忙的低下头。
即使隔了那么多的人,我依然能够找到你。
尹轻和阿茶在学校里面走。
阿茶依然是那样,他说,没有想到我会来吧。
“嗯,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给你一个惊喜啊。”阿茶笑,“我的毕业典礼你不是也来了,隔着那么多人站在门前,抱着一束百合,表情肃穆的像是要参加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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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转身为墙(4)
“你知道?”那次应该在典礼没有结束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阿茶站定,转身面对尹轻,“我都知道。”随后表情认真口气轻柔,他说“小轻,这么久辛苦你了。”
尹轻慌忙的转过头,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你胡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
尹轻看着阿茶,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表情认真,像是与过去的那个少年完全剥离开来。他是苏茶,而不是自己一直叫着的阿茶。
尹轻说“你不需要在意,我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我想也是的。”阿茶抬手看表“开会的时间快到了,我要先走了。”
“嗯,再见。”冲他点头。
“再见。”阿茶微笑了一下转过身去。
即使我们这十几,二十年纠缠。我在你的生命中亦是配角。
如同在我自己的故事中,除了自己,没有一人是主角。都是过客。
阿茶,你知道么。我记忆里面的那个少年。他还一直在我家的窗下,手里面拿着书本,对我皓首微笑。
他会一直在我的记忆里面。
可是,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们之间,隔了多少年,多少年。
直到我再没有时间,再没有气力,支持这样美好的暗自的恋慕。
尹轻终于明白,阿茶并不是不爱她的,只是他们之间这20年,对于谁来讲都太沉重了。
让人负担不起。
尹轻终于与池沿见面,池沿依然还是那么良善洁净。
他说,尹轻,在这两个月中,渐渐的,我发现我可以去爱你。就像是爱着兰琪一样,我这样说……会让你觉得难堪么。
尹轻微笑着,不会,池沿,因为我的心情与你相同。
各自心有所牵,带着对对方的尊重所以彼此善待。这未必不是好事。
与池沿在一起,与他相对日日夜夜。对于尹轻来讲亦不是很难的事情。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不可改变,有的只是习惯。
由这个人再转向另外一个人。
她不断地转身,不断地回走,终于发现,在她的对面,一直是一面冰冷的墙。
已经没有回路,于是就与你相对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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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十分钟年华老去(1)
十分钟年华老去
邢颖
我不叹惋、呼唤和哭泣,一切合消逝,如白苹果树的烟花,金秋的衰色在笼盖着我,我再也不会有芳春的年华。
——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琪?叶赛宁
在1999年的一天,我醒过来,它们就在那里了。它们浑身幽幽地冒着一种灰尘扑扑的紫气,苍老而沉重。我看见它们以缓慢并且疼痛的姿势,在这幢阴暗潮湿的上了年纪的老屋子里缭绕不断,飞舞不绝。天花板上有细细的小颗粒飘下来,附和着阳光明媚的碎屑和一朵湿木头的芬芳。我像一个趴在洞穴口的窥视者一样专心致志地窥视着这一切,并且也支起下巴有模有样地思考着。我发现它们的欺骗是温暖而凹凸有致的,因为我眼睁睁地看到它们的扩大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迟缓。它们像病毒一样,飞扬跋扈地侵占了整个屋子。衣橱,炉罩,窗户,棉被,灯泡,它们无处不在。它们充斥在我的眼睛里,以至于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始终泛着一种旧金属似的钝重光泽。在这一天,屋子墙壁上的红油漆全部脱掉光了,它就像一张老去的面孔一样皱皱巴巴。我的祖母推门进来,像往常一样,一边麻利地弯下身子生火,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我说,毛毛,起床。
“哦。”
它们还在那里,呼呼地冒着紫气,丝毫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我甚至能够听到它们在风里哧啦啦的响声。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观察祖母脸上的神情,然而,祖母始终面无表情,她握着那支短木杆的手臂在靠近火焰的地方机械地一上一下拨弄着。炉罩里的火光像一怵金黄的蜀葵一样,似乎盛开在了祖母苍老松弛的脸上,但她却仍旧毫无反应。难道,她没有看到它们吗?它们仿佛天空一样辽远,盛大;它们的气味这么的傲慢,浓烈。她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它们呢?
“你撒谎。”我腾地站在床上,指着正佝偻着身躯的祖母,理直气壮。
“毛毛,你又在那里搞什么鬼?小孩子不许瞎闹,赶紧起床。”祖母回过头来瞥了我一眼,她的面孔映着橘红色的火焰,宛如一团玉米肉粽。
可是,它们仍然骄傲地在那里,昂着头,散发着这种似乎是包裹了一层灰尘的暗紫色烟雾,左摇右摆。我手脚冰凉地看着它们,目不转睛地监视着它们,生怕它们会弄什么乱子出来。我穿好衣服和鞋子,绕开祖母和火炉,走到衣橱后面——一个离它们如此近的角落。它们仍旧在哧哧地冒着紫气,我将手伸过去,感了它们朝阳一样蓬勃的温度,也感到了一种潮湿发霉的恐惧。我揉揉眼睛,发现它们忽然也长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