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云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谢氏云低-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天刚降雪,地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稀泥污水,云低一身粗葛布衣被溅的满是泥浆,莹白的一双手更是血污混成一片,头上束发的纶巾也跌得散了,长发乱糟糟的披散开来。



  那样子已是狼狈至极,不知是该先束了碍眼的长发,还是该先止住流血的手掌。



  突然听得一句:“可还站得起来?”



  随着这声音先映入云低眼睑的是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这声音华美而润洁,颇觉熟悉。



  云低一抬头,便果然见着一张很熟悉的面孔。少年郎一身蓝衣岩岩若孤松,卓卓如野鹤一般静立于她面前。一只手臂尚保持着前倾的姿势,面上一派自在,混不在意旁人怪异的目光。



  云低也不客气,扶着他的手臂慢慢的站了起来,略走一两步,觉得无甚大碍,才回头对着蓝袍少年道一声谢。



  蓝袍的少年见云低如此,展颜一笑,眸子不经意的转动中带了些惑人的风情。他将手上沾染的血污随意拿帕子拭了拭道:“若无他事,可否一叙?”



  云低疑惑的挑眉看着他,并不答话。



  渐渐路人的目光越聚越多,有几个声音已经开始窃窃议论。一个华服的士族子弟,与一个乞丐一般的瘦弱少年当街叙话,这事也算新鲜,无怪看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突听得有一个尖利的女声高声问道:“可是王家九郎献之?”



  此言一出,四下哄然。更多人开始聚集过来。



  云低一见这状况,当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王献之也不再等她回话,径自执起她的手,向一侧路边疾行几步,走至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旁,低低催促道:“上车。”



  云低只得先上了马车。



  车厢内烧着炭火,非但不冷,猛地一进来还觉几分燥热。云低突然想起刚才王献之执手与自己同行,觉得很有些尴尬,也不敢看后上车来的王献之,自掀帘散一散车厢中的燥热。



  刚掀开布帘,便见车外听得车后面杂乱无章的跟了一群人过来,几个娇滴滴的女声说道:“车中可是献之?”“献之,献之,为何不发一言?”“……”



  云低吓得赶紧将车帘端端正正放下来,还怕泻出去一丝半点的声音,又不放心的掖了掖才作罢。心想道:听闻先前有个被看杀的卫叔宝,想来便是这般了。



  而被众女郎热情追逐的正主,却仿佛丝毫没有听见外面的喧闹,正侧了身子在车厢内壁的暗格中翻拣着什么。



  车厢很宽阔,坐两个人足足有余,云低与王献之中间尚有两尺余宽,放置着一张矮几,云低也看不见他在翻找什么,也不好直直看着。只好假装咳了一声,说道:“可有事要同我说?”



  王献之也不答话,又翻拣一会儿,才自语一句:“分明记得放在这里的……”



  云低见王献之理也不理,顿觉有些尴尬,又有些恼王献之的无理。正待再问。又听王献之欢喜地说道:“寻到了。”



  说着便隔着矮几来捉云低的手,云低唬了一跳,猛地向后一靠,脑袋“咚”的一声撞在车厢上。云低捂着脑袋,恼怒道:“你做甚?”



  王献之似笑非笑的望着云低,一晃手中的物什,说:“自然不是对女郎无理。”



  云低看清他手中拿的小瓷瓶像是一个药瓶,才想起自己的手上还伤着。呐呐道:“我自己来便是了。”



  王献之不容她再说,捉了她的手按在矮几上,拔下瓶塞预备涂药。又见她伤口处血水掺杂着泥污,甚至还有一些细碎的石粒嵌在皮肉中。



  王献之微皱了眉头,顺手拿过矮几上的一壶酒浇在她的伤处。



  云低只觉得伤口处立时火烧火燎的疼起来,又被王献之强按着动弹不得。直疼得她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儿来。



  少卿,疼痛减缓,才见王献之拿帕子将她的手又细细擦了一番,将瓷瓶中的药涂了上去。左右再寻不着能包扎的东西,他便“哧”的一声将自己衣袍的一角撕扯下来,将她的手裹好。



  这才舒一口气,抬头望着云低道:“好了。”



  那药想来是极好的药,不消片刻,伤口处也不再觉得不适。



  云低想起方才自己对他的防备,很不好意思的说:“该好好谢谢你。你我路人,得此恩情,来日云低定当报答。”



  王献之笑道:“我与你,并非路人。云低。”



  那笑容仍旧如灿灿阳光,令云低难以直视。



  “并非路人?”云低问。



  “阿良乃是我的族弟,他与令姐苑碧有过婚约,我们自然不能算路人。”王献之解释道。



  云低陡然听他说,令姐,讶然道:“你怎知苑碧是我阿姐?”



  王献之哂然一笑:“也非什么难事。”



  也是,自己的身份,在谢府中也算不得万分隐秘。以琅琊王氏的手段想知晓这等小事,自然容易。



  “便是如此,也先谢过你的恩情,云低现下狼狈,枉你不弃。”



  云低这一语出,半晌不听王献之再回话。正疑惑间,一抬头便见隔着矮几横空伸过来一只修长洁净的手,将自己乱蓬蓬的长发理了理,拿一根蓝色缎带松松一束。



  云低霎时觉得尴尬异常,总觉得有些怪异。对面王献之却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确然狼狈。”
第十八章 乌衣巷外有人家
  王献之一语说完,便不再说话,静静跪坐在锦垫上,拿了一本矮几上的书卷看起来。仿佛刚才那极暧昧的一个动作,完全是无意之举,自然而然便做了。



  然而云低却是心口处突突不能平静,怎么都不自在。实在觉得尴尬,便掀了车帘假意看起窗外风景。初雪已停,道路上也未见什么积雪,只是空气骤然冷得厉害。云低衣物单薄,只看了片刻,便放了车帘缩进车内。



  又见王献之依旧一派从容,心道,许这本就不算什么,是自己想多了。这么心中不断反复自我宽慰,云低才将突突的一颗心慢慢平静下来。



  一静下来,云低才发觉行了这半天,除了帮自己包扎伤口,王献之并没有再言他事。那他总不能单单是帮自己来做这些的吧?



  几次张口欲言,又见王献之看书看得入神,打扰似乎很是失礼。



  直等了小半时辰,才见王献之终于将手中的书卷放下,云低正待开口问询。王献之便先开口道:“到了,下车吧。”



  马车缓缓减速,驾车的健仆将车停稳当了,说道:“郎君,已到了。”



  云低这时已起了些恼火,这半天行来,他只字不提是去哪里,这说要自己下去便下去了么。于是忿忿道:“你说让我上车,我便上车,你说让我下车,我便下车?王公子,可也把我当做你家仆婢了吧?”



  王献之将破损的衣袍略一整理说:“献之自然敬重女郎,只是现下献之衣衫不整,自该先正衣冠。女郎若要在这里等候,亦无妨。”王献之本意是只换外袍,外面寒冷,她要在车上等候也无妨碍。



  云低却会错了意,面红耳赤,愣愣说不出话来,只能一撩车帘下了马车。



  盏茶功夫,王献之也一掀车帘,下了车来。依旧是整整齐齐一袭蓝袍,入目只觉满眼风华。



  云低再无暇观赏他的容姿,急急问道:“为何带我来这里,我并不想回谢府。”



  马车所停之处,正是秦淮河畔,过了前方一座石桥,便是谢府所在的乌衣巷。



  王献之却转身向石桥相反的方向行去,边回说:“并不是让你回谢府”



  云低一头雾水,实不能忍,几步追上前去,扯住他的广袖厉声问:“那你这是何意?”



  王献之斜睨了一眼云低,微微不耐地道:“该你知道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云低将他的衣袖狠狠一掼说:“你凭什么以为,我便会跟你走?”



  王献之径自转身继续走着,边走边说:“或者,还是就将你送回谢府去罢?”毕竟是一女郎,王谢也算交好,王献之自然不会放任她不顾安危流落在外。



  云低一听他如此说,只觉得他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自己,气得恨不能上前将他痛斥一顿。又实在真怕他会将自己送回谢府。



  “走得快些。若被有心人人看到了,只怕便不得不送了。”



  听得他这一句,云低下意识的四下望一眼,这里是秦淮河北岸,对面便是乌衣巷,被相熟的谢府人看到也极有可能。云低只好匆匆跟上王献之去。



  略行数十步,便见前方出现一座门面很不显眼的宅邸。秦淮河北岸本就多居住的一般人家,这府邸看着也算不大不小。门上有匾额飞舞风流的用行草书着:众家。



  众家?云低粗略从记忆里过了一遍,对这个众姓是丝毫没有印象。



  驾车的健仆上前敲了门,门内一位老叟开门见是王献之,忙迎了进去。云低只好也捱捱蹭蹭的跟了进去。



  才进了院门就发现这座外表不起眼的小宅邸,内里真是别俱洞天。倒不仅仅是因为占地广阔,此院贵在天资自然,上下点缀成足,给人以宛若天开之感。一入院看到便是一块巨石横卧,上面依旧是那匾额上的行草书体,扬扬洒洒刻就成了千言的碑文。巨石之后是一个流水泂泂有声的活水湖泊,想来水是引自秦淮河的。湖周有小径可供人行,湖岸上零落植有花草林木,湖心竟还建有一亭,却是无路可通,细看,原来湖上还舶有船只。沿岸四周才是隐约遮掩在丛林假山中的屋舍,也是零落疏散中透着雅致。若不是亲自从宅门徒步而入,怕还以为这已是绝佳的隐世之地了。



  云低正暗自赞叹这宅邸建造者的蕙质兰心,突听前面行走的王献之说:“勿需看得太过入神了,你还有的是时间观赏。”



  云低奇道:“何出此言?”



  王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