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云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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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云低-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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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献之一贯是高高在上,如九天明月一般的人,此刻居然露出几分乞求的神色,棕色的眸子仿佛盛了数不尽的无奈与哀伤。



  云低不是不动容的,她无法拒绝这样的王献之。



  于是,云低终究是不再说什么,只能卸下坚持,轻点了一下头。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她觉得委屈。



  两人都无话再说。



  这是他们第一次明确的相互表露心迹。



  本该是深情款款,最后竟都相对无言。



  怪她太倔强,还是怪他太懦弱。或者,只能怪命运弄人罢。



  可他们都不知道,命运的作弄,不仅仅如此,他们想的终究是太美好了。



  当建康城中的贵族间开始传起,王九郎痴迷一个身份低贱的下等人,预备纳为贵妾这消息时。这事情就已经开始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去了。



  琅琊王氏内部指摘纷纷,王羲之还未来得及求情,就被直接否决。家族几位掌权人严肃以待,要求王献之务必将这流言肃清,不能坏了琅琊王氏名誉。晋国国风开放,可以允许贵族子弟放荡不羁,哪怕是再行止乖僻,也至多是家族不予重用。可唯此一点,贵族绝不能忘了自己贵族的身份。在这个时代,门阀观念是深植入人们血脉间的东西,谁也不能动摇,谁也不可僭越。若有一个贵族胆敢罔顾身份,同下等人为伍,那简直是天大的罪过了。



  皇室之中更是议论纷纷,皇帝最亲近的堂姑新安长公主进来日日为这事如泪洗面。她等了这么多年,一直将王九郎视作自己囊中之物,她以为她只是在等王献之忘记过去的那个人。毕竟她不能同一个故去的人计较什么。可现在,居然等到王献之要纳一个下等人为贵妾的消息,这教她如何能咽得下。以她长公主之尊,深情不渝的等了这么多年,居然抵不过一个卑贱的下等人。于是她日日跑到皇帝面前哭闹,要皇帝下旨将自己许给王九郎为正妻,并不许他再纳妾。



  至于贵族间对王献之的评议更不必说。郎君们一向恨王九郎是天之骄子,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个由头,见着的自是语带讥讽,说王九郎好不洒脱,为博红颜一笑连身份都可不在意。女郎们却一律是哀哀怨怨的,说九郎本是天上的明月,怎么可以如此自甘堕落。



  王献之为这传言再次被家族禁了足。家族一致认为,无论如何只要王献之不在露面,这流言自然而然也就平息了。王献之在江左年轻贵族子弟间,名望本是一等一的好,家族并不想将他就此弃置。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桃叶。至此也终于明白,自己似乎闯了大祸。



  她本只是想将这消息传到新安公主耳朵里,让新安好收拾了云低。孰料,辗转将这事告诉的公主府掌事尚宫,那尚宫嘴长,不仅把这信息透给了长公主,更是传的整个建康贵族间都沸沸扬扬。



  王献之还因此被禁了足。



  桃叶有些怕了,她害怕将来有人追究起来,自己难逃责难。



  这几日她自然是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小苑中哪也不敢再去。却不曾想,她不出门,倒有人找上她的门来。
第八十四章 宁使玉碎不予他
  桓伊在建康城某个龙蛇混杂的酒肆遇见皇帝司马聃时,司马聃觉得真是巧。



  其实他不知道,想要巧遇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皇帝自幼生长于皇宫,他不知道从建康城的最北边到最南边是多大的地界,他也不知道在这座建康城里生活着多少人,所以他自然就不知道,要在这么多人中巧遇一个人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何况是刻意隐瞒了行踪,偷偷从皇宫里溜出来的皇帝。



  若是人人都能这么巧遇,皇帝的小命只怕早就不在了。



  可是在整个晋国,乃至临近的燕国、秦国,桓伊若想巧遇一个人,是容易的。



  桓伊笑着走上前同皇帝打招呼,“真是巧。”



  他没有拆穿皇帝的身份,抑没有刻意的曲意奉承,就那么大大方方的落座就皇帝的对面,好像真的是好久不见,街头巧遇的故人。



  司马聃非但不怪罪他无理,反而很欣赏他这份气度。



  司马聃也笑着回道:“确实凑巧,看来我与桓公子有缘。”



  桓伊细看皇帝的神色,果然未见丝毫不豫,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少年皇帝司马聃,虽然行事跋扈乖张,可仍是一颗淳朴之心。他喜欢同不做作的人交往。



  桓伊举杯敬司马聃,“为司马公子的这句缘分,也为司马公子的一个成全,叔夏敬你。”



  毕竟是皇帝,高高在上惯了,适当的不露痕迹的尊捧还是更能让他舒心的。



  司马聃笑容渐大,也举杯同桓伊对饮一杯。“叔夏拳拳孝心,不贪图仕途虚名,我很赞赏。该当成全。”



  “可我知道,此举让公子很为难。除了公子,只怕再无第二个人能给叔夏这个成全。”



  司马聃不在意的笑笑,又是举杯一饮而尽。



  是有些为难。这些日子来,那些几朝旧臣见请不动褚太后的旨意,又纷纷调转头来对付自己。又是不吃不喝的跪请,又是血书请命,请求皇帝无论如何要收回成命。可司马聃面对那些胡子都花白了的老臣,全无半丝敬重或者怜悯的感觉。直接避而不见。反正他们跪累了自然会乖乖爬起来回家去,血书又不是真的用自己的血写的。当他司马聃是傻子么?这么些年,他们在朝堂之上,有几个真正把他当做皇帝尊重了。现在倒跑来要他爱惜他们这么臣子么?



  司马聃表情渐渐阴郁,一杯接一杯的饮酒。一旁侍立的舍人神色焦急,又不敢劝阻,只好朝桓伊使眼色。



  桓伊也陪着喝了几杯,方才放下杯子,状似随意地问:“公子似乎心情不好。可是因为叔夏的事情使公子为难了?“



  司马聃“哧”了一声,面带不屑,“我根本未把那群老匹夫放在眼里。”



  桓伊自然知道,司马聃是因了什么心情不佳。可他不点破,只作不知,面带愧疚的与皇帝频频对饮。



  至微醺,桓伊才磕磕绊绊的又对皇帝表了一次谢意,说是为了成全自己的一点孝心,让皇帝为难实在惭愧。



  司马聃酒量小,这会儿已经是半醉之间。大手一挥,“我却不是因为叔夏的那点事烦心,你不必放在心上。”



  桓伊听皇帝已经称呼自己的表字,眸光一闪,复又磕绊着问,“那公子是因何事烦心?”



  司马聃此刻已经从心里将桓伊视作知己,又佩服他的一身才华,正想向他寻个主意,就犹豫着说,“叔夏你这几日应有听闻,说是王氏九郎要纳一个下等姑子做贵妾。”



  桓伊点头表示听过。



  “这王九郎实实在在是混账,我姑姑等了他这些年,他居然这般伤她。害得姑姑几日里不知落了多少泪。”



  桓伊低声问:“陛下是想让新安长公主如愿以偿么?”



  皇帝痛苦地闭上眼睛,“任何事我都可以让她如愿以偿,唯独此事……”



  桓伊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这少年皇帝,居然真的似传闻里说得一般,与自己的堂姑有说不清的情意?



  先时他听祁连传来这消息,还有几分不确信。毕竟皇帝虽然一向宠着新安,倒未曾听过有什么逾矩的举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不过是对青梅竹马的玩伴多了几分回护的心。



  可眼下看来,司马聃竟真是对新安长公主司马道福有不可言明的情意。



  桓伊掩下吃惊,“那公子意欲如何?”



  司马聃看向桓伊,“叔夏可有良策,让公主去了这份心思?”



  桓伊心中一动。这非他所愿。他此行来见皇帝,就为了促成新安同王献之的婚事,不能因为小皇帝的这点心思,扰了自己的计划。



  略一思索,桓伊为难的看向皇帝道,“让公主去了这份心思倒是有个主意。只是……”



  皇帝急忙问:“什么主意?”



  “让公主另嫁与他人,自然就不再对王九郎有心思。”



  皇帝将酒杯一顿,怒道:“这算是什么主意。我便是不想让姑姑嫁与他人。”



  桓伊惊讶道:“那只怕是不能。”



  “如何不能,我说能就是能。”皇帝压低声音,“我是皇帝。”



  桓伊犹豫着说:“即便您是皇帝也有所不能啊。难道皇帝没听过另一个消息?”



  皇帝神情已经十分阴郁,沉声问:“什么消息?”



  “大将军桓温不日将派长子桓济来求娶长公主。”桓伊顿了顿又道,“难道陛下可以拒绝桓温?”



  皇帝表情一僵,“我未曾听过这样的消息。”



  桓伊解释道,“喔,许是桓氏将这事做得隐秘,未向外人道说。倒因我是桓氏子弟,多少听说了这些。”



  桓伊说的合情合理,不由得司马聃不信。



  可他如此一说,司马聃却更添了烦忧。



  桓温是何许人,在整个晋国,没有他想做而做不到的。若他真有心要求娶新安做长媳,司马聃如何拒绝得了。



  桓温在西府磨刀霍霍这些年,早就有些按捺不住。苦于没有说法去挡天下悠悠之口,若非如此,恐怕这司马氏的江山早就改姓了桓。



  如果这关头给了他一个借口。司马聃就成了司马皇室的罪人。



  司马聃神情一黯。原来事情还有更难办的。



  桓伊故作不知,“既然陛下不想让长公主嫁入王氏,那么桓大将军的求娶就是一个契机。想来长公主也知道这是无法拒绝的,不会怪陛下。”



  不让姑姑嫁给王九郎,就要嫁给桓济?



  不不不,司马聃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是不想让姑姑嫁与他人,是不想她嫁给任何人。他想让姑姑一辈子都留在自己身边。可如果真是非嫁不可,他宁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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