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象没有发现我。说的也是,谁会去记得一个在BB茶店偶然坐在自己旁边的人呢?而且我的脸上也没有写着我就是广濑弘明的弟弟……。我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我们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电影一开始,本来集中在隔壁男人身上的意识渐渐被电影给吸引了过去。动作场面实在太多了,我根本无法分心。
有一段情节是演到男主角的母亲遭人杀害。我看到男主角抱着母亲的尸体哭泣,忍不住眼眶一阵发热,用力睁大眼睛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感觉到左边的人好象动了一下,我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居然在哭。他单手遮着双目哭得肩膀颤抖。我惊讶于他竟是一个泪腺如此脆弱的男人。
不多久镜头又进入动作场面,男主角力战群雄,我看得双拳紧握十分紧张。但是……隔壁的男人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不管是动作戏或是爱情戏他都像支垂柳般的低着头。
那个母亲死掉的镜头真的让他如此悲伤吗?正当我大惑不解的时候,男人突然弓下背双手掩面,他缩成圆形的背看得出来明显的颤抖。
我吃惊地一直盯着男人的背脊看,但是一直盯着一个哭泣的男人看实在不太好意思,我只好转回正面。我的眼睛虽然看着屏幕,但是心里却一直记挂着隔壁男人的事。
电影的后半小时,我几乎都在看着那个绿色的背脊。电影结束后他仍然低着头没有起身的意思,我逃命似的迅速走出了电影院,直到接触到外面的明亮灯光才松了一口气。
“喂,你有没有看到跟我们同一排的男人。”
站在我前面说话的是刚才坐在我旁边的情侣。
“有啊。”
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好厉害耶。他就这样缩在位置上一直哭,我头一次看到男人哭得那么厉害。”
“是啊。”
“不过在电影院里哭成这样有点丢脸吧。”
女人吃吃笑了。
“是吗?我好象能体会他的心情。”
“哦?”
“你太没神经啦。”
“怎么这么说。”
两人挽着手臂离去了,我在卖票处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他要哭得那么伤心欲绝呢?是不是和明弘哥发生了什么事……越想越觉得胃开始不舒服。让他那么伤心的始作俑者是我和美和吗?
远处的门打开,那个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脸果然是红的。他在门边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呆望着自己的脚边。
那里时而传出他吸鼻子的声音,我虽然一向没有带手帕的习惯,但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拿了不少广告用的面纸。
我从口袋掏出面纸,犹豫着要不要给那个男人。我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而离开,也没有人会责备我。
“这个给你用。”
我没有走近那个男人身边,只在远处对他这么说。他抬起头来,眼睛和鼻子都红通通的,他看到我手上的面纸更是躁得满脸通红。
“不好意思。”
男人接过面纸擤了一下鼻子后再度抬头看着我。
“你刚刚是不是坐在我隔壁?”
“嘎……我……”
我没料到男人居然注意到我,而有点手足无措。
“打扰了你看电影真实不好意思。”
我没有听见他的哭声,所以也不算被他打扰。但是男人还是为了在电影院里哭泣的事向我道歉。
有见地的大人都像他一样……就算对比他年纪小的人也这么礼貌吗?但是这个男人能算是有见地吗?他不但爱上男人还跟男人交往。我越来越不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个让明弘哥如此一往情深的男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请问……”
他只向我说了不到半句话,我突如其来一股无名的恐惧,立刻背对那个男人拔腿就跑。他虽然是同性恋,说不定……说不定是个好人怎么办?
电影的剧情已经被我抛在脑后。那个人一点都不像美和说的是个万恶不赦的坏蛋。他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要专程跑到电影院里来哭呢?是不是有什么不能在家里哭的理由?
在回家的归途上,我暗自祈祷他哭泣的原因不要跟明弘哥有关才好。
时机配合的多么恶劣,在我看完电影回家后没多久,明弘哥就提了个行李箱回来。
“我只住到找到新的住处为止好不好?“
看到哥回来的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爸妈虽然没有质问哥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但光是可以确定这个次男已经不会跟男人同居这点就够他们宽心了。唯一兴奋不已的只有美和一个人。
明弘哥在找到新住处之前暂时和我同住,不过他的早出晚归使得我们根本没有什么聊天的时间。每天总是等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明弘哥才回来,这个家在他眼里仿佛是为了吃饭和睡觉才回来的地方一样。
哥有点瘦了。跟他说话他会报以微笑,但多数时间还是见他低头发呆。
在明弘哥回来的第三天晚上,我洗完澡回到房里看见哥趴在地上翻阅杂志。我凑近一看,是购屋租屋的情报志。感觉到我的视线,哥只在嘴边轻笑了一下。
“让你睡得这么挤一定很难过吧?都怪我工作太忙没时间去找房子,我会尽量在这个礼拜六日赶快决定。”
“没关系啦,你不用想这么多。”
哥继续翻着杂志,我钻进被窝把棉被盖在头上。
“要睡的话我把灯关掉了。”
“没关系,你可以继续看……”
“我也准备睡了。”
明弘哥把电灯关掉,室内变得一片黑暗后我反而睡不着。刚开始不习惯黑暗的视线渐渐辨别得出东西的轮廓了。
我心里还有一个结。哥会搬回来准备找房子就证明了他跟那个男人一定发生了问题。
我听到翻身的声音,哥也还没睡着。我鼓起勇气发问了。
“哥。”
“什么事?”
“你跟恋人分手了吗?”
问出这一句话后我的心脏跳得飞快,一直到哥回答为止。
“我被赶出来了。”
哥并没有提及分手二字。
“他为什么要赶你出来?”
好长的沉默,几乎让我以为哥已经睡着了。
“他突然说要跟我分手,再也不想看到我的脸就把我赶出来了。”
“你们吵架了吗?”
那个男人应该会责问哥为什么背着他交了女朋友,因为那个男人没有做对不起哥的事。
“连吵架的时间也没有。”
这个回答不像明弘哥惯有的口气,有点自暴自弃。
“太晚了,晚安。”
哥温和却坚定的表明不想再谈了,所以我也无法继续问下去。
直到深夜时分我才睡着。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我在翻身的时候却一不小心从床上跌下来,醒了。
我梦到明弘哥把我从悬崖上推下去,满头冷汗的我想笑也笑不出来。
我赶离噩梦似的摇摇头,这才发现睡在地上的明弘哥不见了。我转头看了看柜上的闹钟指着午夜两点,他是不是上厕所去了?我爬上床用棉被盖住头,暗自祈祷不要再作噩梦了。
但是……明明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等了半天哥也没回来,倒是我开始口渴起来了,而且越想就越渴,终于忍不住起床。
下了楼梯,隐约看见昏黄的灯光。不应该有光线的厨房却亮着日光灯,明弘哥独自坐在厨房。
目睹平时根本不抽烟喝酒的明弘哥居然在半夜抽起烟来,真令我感到震惊。
“是有晴啊?”
明弘哥看到我就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哥你也会抽烟啊?”
“这是爸的……我不过是借来试试而已。”
听出我话中的责难语气,明弘哥好象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小孩子一样找了个辩解的借口。
“你不睡吗?”
“我睡不着……脑子里有好多事……让我睡不着。”
我泡了两杯即溶咖啡放在桌上,哥喝了一口。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不早点去睡小心爬不起来。”
“我也睡不着。”
我们面对面静静地喝着咖啡,哥边喝边低头沉思。
我想找一些话题来说,但是看到哥的沉思模样又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我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喝完咖啡的明弘哥突然拿起桌上的五百元铜板。
“有晴,要不要来玩游戏?”
“什么游戏?”
“很简单,猜猜铜板在我的左手还是右手?”
哥把铜板握在手中藏到背后,然后两手一起伸到我面前。
“如果你猜对了,我会买一个你想要的东西送给你。”
受不了诱惑的我开始当真起来。
“真的?”
“真的。”
哥笑着说。
“但是我输了怎么办?你不会要我买东西给你吧?”
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不禁心疑起来。哥像逗孩子似的微笑起来。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如果我赢的话就听我一个要求吧。”
我认真的看着哥哥伸到我面前的手。应该是右,又好象是左……我的脑袋已经被想要的电玩软件给占据了。
抬起头,哥也认真的看着我。
“右边。”
哥诡异的笑了。摊开的右手……什么也没有。我失望地垂下肩膀,电玩软件也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我赢了。”
哥得意地把左手打开现五百元给我看。
“这下该叫友晴做什么才好呢?”
我知道依明弘哥的个性应该不会出难题。哥沉思了一下微笑着说。
“那就请你说“出去”这两个字吧。”
“只有这样?”
“对。”
他为什么要我说句话……我虽然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明的话,但是反正是游戏也不必当真,所以我没有多想就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