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掉,「怎麼了?哎呀,妳怎麼瘦成这样?叫妳回家妳也不回
来!可怜…一定在外面吃得很差吧?妈妈煮红烧蹄膀给妳吃…」
妈妈?月氛有些胆寒的站远点。不说她还不知道,以為是夜儿的爸爸
呢…她不禁有些同情,遗传这玩意儿真是蛮横不讲道理,半点不由人
啊…
夜儿倒是笑得有点僵,到底是谁通知她妈妈的?「没、没啦,我最近
操劳过度…休养一阵子就好了,不是什麼大病啦…」
夜儿妈端详夜儿好一会儿,狐疑的问,「傻女儿,妳该不会是在减肥
吧?」
呃?娘怎麼会看出来的?她迟疑了好一会儿,从小到大从来没对妈妈
撒过谎…她硬著头皮,很轻很轻的点了点头。
「妳在搞什麼?!」夜儿妈的怒吼弄得整个医院都為之震动,护士慌
张的跑进来,「请保持安静…」看著宛如铁塔、怒气暴燃的夜儿妈,护
士小姐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没、没事…我帮你们把房门关
起来…」
夜儿妈像是要杀人似的瞪著床上侷促不安的夜儿,越想越心痛,「妳居
然减肥减到把身体搞坏了!!妳不知道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
之始也?!让妳念那麼多书是念到哪去了?!瞧瞧妳!本来圆呼呼的
那麼可爱,现在瘦得跟瘦皮猴一样…妳怎麼对得起我?吭?妳怎麼对
得起我呀~」
一直沉默的夜儿终于爆炸了,「我只是不想被嘲笑而已!妈妈,妳又不
知道我在外面被人家怎麼讥笑的…」
「谁?是谁敢嘲笑我可爱的夜儿!?」夜儿妈握起钵大的拳头,在旁
边的月氛要极力压抑才能避免夺门而出的衝动。
幸好夜儿的脾气不像她娘…
「又不是、又不是妈妈大声点别人就会停止嘲笑我。」夜儿哭了起来,
「我只是希望像普通女人那样,不要被指指点点,老是被说是恐龙啊。
我不是恐龙我不是恐龙…我只是个长得比较没那麼好看的女人啊…我
只是不想被人家用鄙夷的眼光看,我只是希望这样而已…」
「妳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夜儿妈叫了起来,「难道妳也要说我是恐龙
吗?」
夜儿哭了好一会儿,蒙著脸,眼泪从指缝点点滴滴的落在床单上。「…
没有一个儿女,没有任何儿女觉得妈妈丑的!但是…但是别人的眼光
是不一样的啊…」
夜儿妈瞪著自己女儿,原本高扬的气势却衰颓了下来。她像是老了很
多岁,疲惫的抹抹脸,「是吗…?原来妳是这样想的…」
「大姐?」一起在工地做事的王叔叔满头是汗的进了病房,「哎哎,大
姐,妳跑那麼快,我又不知道病房号码…小夜,好些了没有?干嘛都
在哭?身体不舒服吗?」
王叔叔有些紧张的趋前摸了摸夜儿的额头,「没发烧…如果不舒服,叫
护士小姐来好吗…?」
「老王,走了。」夜儿妈将安全帽戴低一点,「我们还有活要干呢。那
种糟蹋自己身体的孩子,不是我的女儿。」
「欸?!」王叔叔满头问号,看看哭泣的夜儿,又看看大踏步走出去
的夜儿妈,「哎哎,妳妈妈这麼辛苦,别让她生气了…把身体养好,知
道吗?…大姐,等等我呀!妳不会开车,准备去哪?大姐…」
他气喘吁吁的追了出去,发现这个被工人们戏称為「铁娘子」的坚强
寡妇居然站在医院外面流泪。
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脱下工程帽拿著,手也不知道该摆哪。哎,
他出门怎麼不带个手帕呢?摸来摸去,就只有腰上那条擦汗的毛巾,
虽说还没用过,但是…
「大姐…」他颇窘的递过毛巾,「将就一下…」
夜儿妈吸了吸鼻子,「老王,让你看笑话了…」她呜咽了会儿,「等我
回去赔你条新的。」她把脸埋在毛巾裡,呜呜的哭了起来。
「大姐,什麼话…一条毛巾而已,真是…」他慌张得要命,小心的轻
扶著夜儿妈的后背,「来,我们回去吧…哪有母女不吵架的?夜儿也难
受呢。是怎麼了…?哎,我这个鸡婆改不了,等妳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夜儿说,别人笑她是什麼恐龙,所以减肥减得像是个皮包骨…连肝
都坏了!她是恐龙,那我这个妈是什麼?不就是生恐龙蛋的大恐龙
嘛?呜呜呜…人家说,儿不嫌母丑,夜儿大了,却嫌我难看了…呜…」
老王听她这麼讲,很愤慨的说,「这什麼话?我非骂骂小夜不可…」他
长年阳光下劳动,釐黑的脸庞突然冒出一抹浅红,就是耳朵明显些,「大
姐…我、我…我们都觉得,」他咽了口口水,「大姐是非常神气好看的
女人。」
夜儿妈满脸眼泪的抬头看王叔叔,突然破涕而笑,「老王,你真是寻我
开心来著。我这样相貌,自己知道的。也就我家老叶还知道我是个好
女人罢了。不过也真的谢谢你…」
王叔叔望著她好一会儿,轻咳一声,「…老叶也过世这些年了…大姐,
妳也想想自己的后半辈子。」
夜儿妈嘿嘿地笑,「别开玩笑了,老王。你看我哪点比男人差?哪需要
男人过下半辈子…」
他倒是落寞了。小夜儿不知道,她眼中的恐龙妈妈,可是眾多追求者
的。别看她有钵大的拳头,虎背熊腰,比男人还有男子气概。但这个
夜儿妈虽然只有国小毕业,却有一肚子好学问,写得一手好顏体,任
是哪个包商监工也别想唬弄她。工地累得死大男人,她一个女人什麼
都扛,什麼都做,脑筋精细的比得上王熙凤,偏待自己手下人好,赤
胆忠肝的,有富正义感,好打抱不平。
却又有细腻的一面。从小夜儿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又会煮菜,又
善理家,多少善打算的包商工头巴不得娶她回去当老闆娘,她就是抱
著夜儿不肯放。
跟在她手下多年…大姐有多好,他最清楚了。
若不是老叶早了他一步,他也…
「老王,你还发什麼愣?上工要迟了。」夜儿娘推了推他,「烦你啦。
也操心我们母女多年。女儿大了,有自己想法。早晚她会明白,皮相
啊…看久了都一样的。」
「曖,希望她早点明白。女人不是靠张脸皮的啊。」王叔叔发动了车
子。
他可是好些年前就明白了。
第五章
听说夜儿生病了?
守军傻愣愣的握著试管,不知道该怎麼办才好。自从夜儿跟他绝交以
后,吃不下也睡不著,成天就是坐立难安。
嗤,不过是个又肥又丑的女人罢了,而且还跩得很,连要跟她和好…
她居然骑著脚踏车甩尾过弯的跑了。
就算她瘦了些、会化菑F,还是改不了又胖又丑的事实啦!别以為男
人全瞎了眼,会爱上这种没人要的货色…
「欸,你去看过夜儿没有?」同实验室的男同事在閒聊,守军听到「夜
儿」,立刻竖尖耳朵。
「我去了。听说是减肥减出毛病来…不过,她真的瘦了好些呢。看起
来真的顺眼多了…告诉你喔,听说叶夜儿的小说在联合副刊刊登了!
看不出来,她还是个才女啊…」
「你消息太慢了啦。」另一个同事笑出声音,「她大学就出过书了,算
是小有名气呢。联副跟她邀稿邀很久啊,何止那一篇,多得很。我算
是她的读者…就可惜外貌差了些…」
「哪有差到哪?」男同事笑著,「我看也还好。你没去探病不知道,整
个人瘦了一大圈,连脸蛋都尖了。现在才发现,她还满耐看的。才女
果然是有气质的…」
…你们这些色狼,离夜儿远一些!守军指关节发白,差点把试管给捏
破了。他的小组长端详了一下,「…守军,你握著的是盐酸。破了可是
很凄惨的。」
守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低头继续做他的实验,訕訕的转移话题,「组
长,几时要结婚啊?」
这位非常中性的美女组长梁良就要跟隔壁的大雪山帅哥组长结婚了,
两方的爱慕者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好好闹洞房。
梁良摸了摸下巴,嘆了口气,「听说是下个礼拜三。」她有预感,那一
天一定会非常难熬。
守军笑了笑,带著激赏的眼光看著即将嫁作人妇的梁良。
当时他到彩妆组,就对他们的美女组长惊為天人。只可惜那时梁良已
经有交往的对象了。他后来专找美女,实在是忘不掉第一次见到梁良
时的衝击。
但是要有梁良的外貌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要有相同体贴细腻的内
在…那更是缘木求鱼。
…但是这种体贴细腻的内在似乎很熟悉…他又开始对著显微镜发愣。
「裡头开花了?」梁良伸长脖子,又嘆口气,「守军,最近你很心不在
焉。」
「呃…不不不,不可能的,我绝对没有想到是夜儿!」他语无伦次的
叫了起来,脸孔跟著惨白。
夜儿跟梁良一点都不像,完全不像!人家是阳光美人,夜儿是啥?这
简直是云泥之别…
「夜儿?」梁良忍住笑,她向来喜欢观察别人,这是科学家独有的细
緻,「听说你跟夜儿闹翻了?」
「…我跟她交情普普,哪有什麼闹不闹翻?」守军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原来你们没啥交情啊。」梁良点点头,「所以你也没去医院看她囉。」
「…她那麼壮,死不了。」守军装得很忙,摆弄得试管哗啦啦直响。
「守军啊…」梁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不错的人,可惜就是有点
固执、粗心大叶,也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麼、要什麼。你最近失魂
落魄又是為了什麼呢?自己想想吧…」
要、要想些啥?我、我哪有失魂落魄?不就是吃饭的时候没伴吗?男
同事的舌头都跟牛一样,只要能吃下去,就算是猪食也觉得好吃。女
同事就不用说了,哪个不是麻雀胃?几根菜梗子就算饱了,跟他们吃
饭…一点都不痛快。
就是跟夜儿吃饭畅快些。吃完还可以聊聊天,菜色如何啦、装潢如何
气氛如何,甚至可以聊聊电影、小说,和人生。就算聊军事,夜儿也
可以听得懂,还有读到见解呢,更不用说愿意静静的听他吐苦水…
哼,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