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零八年的夏天好不容易过去,秋老虎又让人不省心,没有空调则只有死路一条,电扇开到最大档,扇出的风到身上已是强弩之末,我们不停的喝水,我和高谦总用石头剪子布的方式决定谁去买冰激凌,我总是胜算在握,高谦不得不自己出去,为了填补我每次耍赖的内疚,偶尔也陪同出去。
有一次高谦买冰激凌竟然有十几分钟的耽搁,我很疑惑,几次电话拨过去都是占线,最后终于拨通,高谦哭着和我说:“彪子,我被车撞了。”
我听了这消息,身上急出一身冷汗,也不管穿好衣服,立即从房间里冲出,直奔云露桥去。路上的坑坑洼洼和碎石子让我竟然跌在地上,一块碎砖压在我的屁股下面,硌得生疼。我也顾不得什么,急急忙忙地跑过去。
约莫跑了两分钟,就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我拨开人群,看见高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抱腿,样子十分可怜。我凑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高谦一下搂住我的脖子,眼泪汪汪地说,“就是腿有点痛。”
我这才注意高谦的腿,那件刚给他买的新裤子擦破了一个巴掌大的洞,明显是在地面摩擦所致,不仅如此,*的皮肤略略有血渗出。
肇事司机在我身后不断解释,那是一位摩托车师傅,看上去年龄不大,大约长我几岁,语无伦次地向交警解释事情的梗概,他们围在高谦身边,不像是在关心,十足看笑话。我抱住高谦,站起准备拦车,见司机罗哩罗嗦,在我身边碍手碍脚,怒从心来,向他吼道:“够了,你说那么久,不会送人到医院啊!”
人群在我身边轰然散开,我刚好在桥边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将高谦放进车中,自己也跟随钻进去。肇事的师傅竟然开窍许多,也打开前门,坐了进去。我一路观察高谦,心里无比懊恼,悔不该让她单独出去买东西。高谦的手紧紧的攥住我的手。窗外有路灯和霓虹灯射进来,映在高谦的脸上,她的脸带着一种暧昧的色彩,看上去有点痛苦又有点快活的表情,这令她的脸显得有些扭曲。一路上,因为大家不说话,整个车内异常沉闷。
车在离我们最近的二院门口停下了。这所医院闻名遐迩,并非医术高超、医德过人,而是时常有医疗事故。此时已是没奈何,我也不顾付账事宜,连忙把高谦从车中抱出,直奔值班室。
医生先把高谦身上的伤口处理了,我这才仔细的看到高谦的伤口,腿上、手上的三处外伤,其他也就没有。都是肇事者付得帐,此人跟随我在我们身后唯唯诺诺,到时掏腰包的动作干脆利落。
在等待高谦做B超的时候,那个司机大哥又终于逮住机会申述他的问题,我有点无奈,眼见高谦正常的行走,顿时轻松无比。我对他说:“行了吧,这么晚上,又漆黑黑的,总会出问题的,有问题的话,你跟我朋友说。”
我们都认为高谦检查以后,即可离开,为了缓和气氛,我甚至开了些玩笑。这位师傅大概也在猜想高谦的状况,在我说完笑话后,友好而谦卑地像我笑了笑。
一会儿,高谦拿着病历从里面出来,又凑过去和这位男医生嘀嘀咕咕地说什么,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但我进去的时候,大概活儿刚结束!医生又把脑袋低下去,在另一张单子上胡乱看些什么。
我问那个男医生怎么回事,男医生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小女孩子刚才检查一下,脾有轻微出血症状,要住院。”
我听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这不是没完没了么。我走过去同那位肇事的师傅商议了一下,此人颇为老实,倒按照我的话做了,前去交费。我拿到缴费单后便交给值班的医生,自己填了个号,跟在护士身后,听从安排。
医生给高谦一次性挂上了三瓶药水,说这样有助于脾部修复,及早止住脾部渗血的状况。医生还搬来了一种仪器,一端像个小夹子,夹在高谦的食指上,另一端像个微型电视机,上面有几条曲曲折折的线,并要求我紧盯数值,虽会有护士随时查访,也不可大意,但有异常,要立时报告。无奈之下,我于是强硬地要求那位师傅再交了点钱。高谦躺在床上,很不安定地看着我,眼睛一会闭上,一会睁开。
一切都安顿好后,终于在病床上躺着了,高谦又变得表情丰富、兴高采烈了,因为这样她的脸色红润、神态妩媚,并不时与我逗笑,完全不顾我焦急的神情,俏皮话满天飞,我猜高谦是因为满足。
因为我的责骂,她在满屋护士、医生前悄声讨好与我,向我撒娇,并要求我不得乘其不备,另觅新欢。这样直到深夜,高谦仍然是意犹未尽,全然没有病号的苦痛。
高谦的母亲是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多赶到的,慈眉善目的一个中年妇女,有点胖,脸上一点褶皱也没有,怎么也难以看出是个五十岁的老太太。打扮的也着实简单,有着家庭妇女的范儿。实在难以想象她怎样培养出一个鬼怪精灵般的高谦。
高谦的母亲是在护士值班室问得情况,然后直奔病房。进屋时,我还趴在床沿上睡觉,昨夜我盯着那台小仪器,不敢入睡,直到早上的太阳从窗户跑进来,我才忽然想找个地方睡觉。趴在床上没有多长时间,就被早上检查的医生护士吵醒,听说高谦并无大碍,心里轻松许多。现在脑袋是昏昏沉沉,只要有一个着力的地方,我便能入睡,根本就不顾及自己一身的臭汗,昨夜抽了半包烟,早上用手纳气,放于鼻端一闻,只把自己薰得想吐。
有人进来,我又被惊醒,一脸茫然地望向高谦的母亲,揉揉眼睛,果然有个女人坐到高谦的床上。我听见高谦喊了一声“妈”,我立即意识到此时的模样是如何的窘迫,连忙向他笑笑,下意识的叫到“阿姨,你好。”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不等高谦母亲询问,我便添油加醋地描述医生说的情况。
看到高谦有人陪伴,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别人享受天伦之乐。回到住房,倒头就睡,竟然睡至下午四点钟,自己弄了点泡面。就在等泡面的时候,我把高谦要换洗的衣服以及可用的生活用品全部整理齐全,直接装进塑料袋。
自从高谦母亲在这里看护,我便只在白天过去,仅但到不过是陪高谦及其母亲说话,所做的最有价值的是在高谦挂吊水的时候,给她扎针的手按摩。亮子他们来过几趟,带来很多水果,他们自己吃了一半,还有一部分用来招待高谦的朋友,剩下的在那里直到高谦出院也没有人动。高谦的朋友带来了很多东西,有水果、玩具、鲜花,营养品,这些东西在高谦出院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费了很多力气。
这样差不多有四五天的时间,高谦就出院了。高谦出院的时候兴高采烈,活蹦乱跳。我看到他这样很高兴,看到她妈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她,心里面产生一种幸福感,一种说不清楚的激情。
我和高谦母亲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看得出来,对我还算满意,至少没有什么别扭,应该算在顺眼的行列,我们送她到车站的时候,高谦母亲忽然对我说:“张亚彪,高谦在这边,你要多照顾啊!”我觉得任务艰巨,但仍然点头,表示会努力奋进。
听话要听音,我自然明白高谦母亲的意思,高谦那时候还在熟睡,我就在走廊听完高谦母亲的训示,内容关于我们学校和芬兰学校的互换学生,形同留学。当初高谦一不留神被撞车来到这所学校,除了高谦外,家人都赞成复学。事实上,高谦家人,对高谦的前程忧心忡忡,只有高谦一个人没心没肺,什么都不管不问。
“谦谦有个地方好,知道学习,可是学习再好,拿一个一般的二本证书能干什么呢?高谦自己也就算了,家里面都是考的重点或者一本,现在上完这样一个二本就出来,别人会说我们家养不起女儿的。”
“可是高谦很任性,每次和她说,她总是一口回绝,不愿意去,为这种事她爸爸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我们家还是希望她能够去报名,这种事强迫不得,但也不能任由她,毕竟她的成绩我们都清楚。”
“张亚彪啊,你要给阿姨帮这个忙,我看得出来,你很会照顾人,高谦也很听你的话,你说说,她也许就会听呢。”
我在走廊上站着,嘴里不断的嗯嗯啊啊,以示回应,在听到高谦母亲那样说后,竟觉请求合情合理,无从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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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月亮村,高谦开始做小公主了,仗着自己病倒,整日好吃懒做,别人在医院一趟都会面容憔悴,高谦反而在一个星期胖了八斤,相当于一天增长一斤肉。给猪饲料代言也毫不为过。
高谦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向我撒娇,一般是伸伸懒腰,然后对我娇声娇气地喊道或者忽然大声嚷嚷“彪子,我要吃苹果。”用以吸引我的注意,见我有所察觉,再一路娇下去。颐指气使,命我干些让她省力的活。
事实上回来的一阵我一直心情都不好,一件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为了高谦,陈友佳把我开除了,工作丢了,又不得不厚着脸皮向家里要钱,时常呆在房间里也确实无聊,出去逛街倒也能增添点兴趣,但是时间一长,一件事情反反复复,真的没有什么意思。我还想找份工作,只是身边已经找不到如此轻松的活儿,要求都很高,一方面我在巨人懒散惯了,实在无法适应,一方面又不想学习,我为自己的事情无比纠结,最怕人提到这些事情,但因为有高谦的柔情,我并没在乎什么。但想到高谦母亲要我督促高谦留学便觉头大非常。督促他人做事,实非我能力所及。
我在这里要说说我对贫困的感受,我坚信,穷困催人奋进,但一旦步入穷困的陷阱,没有可以依靠的跳板,非有惊人的意志力,否则只能被困,穷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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