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彩虹女孩子在听到“神经病”这三个字的时候默默地往旁边横着挪了几步,停站时车门还没完全开启她就掰着门飞奔了出去。
我叹了口气,如果时光能倒流到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心平气和地跟那个彩虹女孩解释,解释我突如其来的无助,解释我突如其来的想念,解释我真的不是神经病……
人生啊,你有时很难衡量,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痛苦还是得到了又失去痛苦。我松开了江辰的袖口,抓住他的小尾指晃了两下,总归还是失而复得比较幸福。
江辰反手微微用力握住我的手,“别晃。”
我撇撇嘴,扭头看到路旁有在卖烤红薯的,“看,烤红薯。”
“哦。”他说。
我停了脚步不肯走,“我想吃。”
“不干净,烧烤致癌。”他又说。
我明显看到烤红薯的大叔表情一僵,一付要丢火炭过来的模样,只好先掐着江辰的手臂肉拧了一圈说:“胡说,烤得那么香,你现在就去给我买。”
小时候我要是揍了别家小朋友被投诉,我妈肯定抢在人家的妈妈开口前就对我进行一番又打又骂,她说那叫先下手为强,这样人家妈妈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我倒是觉得人家妈妈是怕一开口撩起我妈的脾气,我妈会失手把我打死……
江辰一脸无法置信地看着我,我觉得他是没有料到我这么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人也会家庭暴力。
我恶狠狠地瞪他,“给我买红薯!”
“买就买,发什么神经。”他一边小声地嘟囔着一边掏钱包,“老板麻烦给我两个烤红薯。”
老板用纸袋子包了两个红薯递过来,末了还不忘强调两句,“我的红薯吃了强身健体,什么致癌都是胡说八道。”
江辰一愣,笑着说:“不好意思,刚刚吓唬我女朋友来着。”
拿到热腾腾的红薯后我坚持要边走边吃,江辰说你就吃吧,离我远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认识你。
我一剥开番薯皮,一股香喷喷的热气就窜进鼻腔,一口咬下去只觉满嘴绵绵密密都是红薯的香气。
我举了红薯到江辰嘴边,“很好吃,你吃吃看。”
他避开,拿着手里的红薯给我看,“难道我没有吗?”
“咬一口嘛。”我劝他,“真的很香,你现在不吃的话此生一定都在悔恨中度过,相信我。”
他拗不过我,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只是这一口就咬去了我大半个红薯……心疼死老娘了。
回家的路程走路大概至多也才十分钟,但我为了把两个红薯都分吃下去,硬是走了二十多分钟还没走到小区门口,江辰火了,说你自己在路上吃吧,吃完了记得回家,然后他就气冲冲地回家了。
我带着满足幸福的微笑在楼下把红薯吃完了,期间还引得三楼黄太太的女儿在地上滚了一回说妈妈我要吃她的红薯。
罪过罪过。
回到家的时候江辰在看球赛,我扑上去揍他,“我让你丢了我就跑!”
他不躲不闪,笑着任我又掐又咬,“反正你死活都会跟上来。”
……
这种被吃定了的感觉实在很叫人气馁,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也许所谓爱情也不过就是那样子的一种心情,那样子力不从心的无可奈何。运气好的甜蜜;运气不好的伤心。
我枕在江辰的大腿上,用手指去摩挲他下巴,没想到他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样子倒是有胡渣,摸上去刺刺却不扎人。我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偷偷打开爸爸的工具箱,摸到里面那被爸爸用旧了的砂纸。
江辰低头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到我脸上,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才说:“你这样躺着,脸好大。”
……
我记得有那么一种说法,说是如果一个男的很喜欢很喜欢一个女的,他就会忍不住想要欺负她,看着她哭丧着脸的样子他就能够得到一种心理上莫名其妙的变态满足。我决定以后就坚持这样的说法一百年不动摇,不然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江辰去陪他爸妈和李薇,期间他打过电话给我,说是在一个什么园看雕塑,我一听雕塑这两个字骨子里的艺术家细胞就开始狂吼着叫嚣,假设我的艺术细胞是有嘴的。
我问江辰说那是什么样的雕塑?他说人,动物。
我又问他说那用的是什么的材质?他说金属,石膏。
我又问他那线条优美不?他说不是直线。
我最后实在无奈,只好跟他说那你跟我讲讲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个雕塑吧。他说有一个仰头下巴朝天的屈原铜像让他印象很深刻,因为颜色很跳脱。
我一听很兴奋,追问说颜色怎么个跳脱法?他说整个铜像是金铜色的,但是在屈原扬起的下巴却有一圈灰白色。
我沉吟了一下,向他解释说那大概是为了突出屈原的胡子,在艺术的表达中,衬托是很重要的一种手法,你看到的是一整个屈原的铜像,说不定那个艺术家其实就是用一整个铜像来突出那一圈白色的胡子,也许就是一个象征,象征真理不畏岁月风霜之类的。
江辰说,陈小希你让我认识到了艺术真的是相通的。
我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他又说,艺术家真的挺不容易的,为了象征你说的那个主题,他大概想了不少办法,才能让鸟和鸽子天天上屈原的下巴上拉屎。
……
你看我们艺术家多不容易,连鸟和鸽子的如厕场所都得照料着。
下午因为漫画书的事开了一下午的会,我这一生最恨的事情就是开会,没有之一。我总觉得一群人傻坐成一个圈,中间至少得点个篝火什么的……
我们公司从来不开会的,实在是才三个人傅沛也没脸说出“开会”这两个字,但是对方公司就不同了,我们去到他们会议室的时候吓了一跳,密密麻麻地绕着长圆桌坐了一圈,外围还稀疏疏坐着几个拿着大黑本子秘书模样的女孩子。
会议又臭又长,对漫画的设想讲了一大堆,然后搞半天与会人员连一个怎么贴网点的人没有,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反正我最后画出来的漫画里有个道具是他家的点读机就好。
开完会,傅沛主动提出要给我更新办公装备,说把电脑,扫描仪和手绘板什么通通给我换成最新的。虽然我画漫画习惯用笔先画好再扫描到电脑上色,但是对于可以浪费公款这事我还是十分热衷的。
因为开完会差不多也是下班时间了,所以傅沛干脆就送我回了家。
我没有料到我会在家门口见到倚门低头抽着烟的吴柏松的,但这个世界上我没有料到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没有料到没有我的支持奥巴马还能当上美国总统。
听到脚步声吴柏松抬起了头,他这头一抬吓得我倒退了两步,这两三天前我见到还是春风满面的,怎么一下就胡子拉碴,萎靡苍老到好像被腌制过的萝卜干。
我大概可以猜到发生什么事了,只好强装平静地说:“你等很久了吗?咋不先打个电话呢?”
他说:“打了,你没接。”
我掏出手机才发现下午开会被我调成静音了,忙解释说:“我调成静音忘了调回来。”
然后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招呼他,“进来前先把烟熄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吴柏松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找出茶包泡了杯热茶塞他手里,然后用最知性最善解人意最不八卦的语气说:“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盯着手里的茶说:“染染要和我分手。”
我咬一咬下嘴唇,深吸了一口气问:“还有呢?”
“还有你不是都知道了?”他抬头看着我,“你是用一种什么心情来看待我这段感情的?看好戏?”
我压住火气说:“如果你非得这样说话我觉得我就没有必要听了。”
“对不起。”他叹口气,“不是针对你。”
我摆摆手,“那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我不想分手。”他说,“染染说那个人已经开始怀疑,她很怕他知道了会对我做出什么事,你知道那个人……”
我知道,而且生为普通老百姓的我,爱莫能助。
我们陷入一阵沉默,最后吴柏松眼睛一亮说:“我带她走,回新西兰。”
我指出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胡染染会不会跟他走。
他说:“她为什么不会跟我走?”
我:“因为她的家在这里,她的爸妈在这里,她不敢肯定她跟你走了之后她家里人会不会因此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
吴柏松眼里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下来,“我连自己自己的女朋友也保护不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平时用来对付江辰那一套无厘头在这里似乎也不是很合适,你想想看,这个时候我要是说其实你也不会很没用,至少你还会说英语之类的。我想他可能会用手中的热茶泼我吧。
场面陷入他一个劲儿地自怨自艾,而我一个劲儿地重复说着不会不会你想太多了,然后最悲哀的是我们都知道这样的对话对情况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帮助,但我们能做的却只有这么重复。
江辰进门的时候就是看到两个双眼无神的人坐在客厅发呆,他跟吴柏松打完招呼后走过来拍拍我的头说:“怎么不接电话?吃饭了吗?”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俩相对无言地坐了有一两个小时,而我们完全没有想出解决的方法来。
吴柏松站起来说他要回去了,江辰拍他的肩膀说走吧,先去吃饭,吃完再走。
我们在楼下的川菜馆吃的饭,江辰是已经陪他爸妈吃过饭的了,我叫了一盆酸菜鱼,吴柏松叫了一打啤酒,我和江辰都陪着喝酒,因为这时我们唯一能帮到他的大概也只剩陪伴。
吴柏松两杯下肚之后开始说着要放弃了的丧气话,甚至开始说着其实他也没那么爱胡染染,胡染染也不算个好女人之类的话。
我们有满腔愤慨却又无语以对,又只好陪着继续灌酒,江辰胃不好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