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只是……”冯思齐顿了顿,转而问道:“父亲没出去吧?”
“在他书房里看帐呢,你找他有事?”苗氏问。
“唔……”冯思齐支吾一声,随便托了个借口,便出门往书房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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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承贵?我不认识这个人啊,是干嘛的?”冯敬亭看着帐本,眼皮都没抬,漫不经心地随口应道。
“父亲再好好想想,他是柳絮小姐的爹,也是梨园出身。”冯思齐站在桌子前面,认真地说道。
“柳承贵……”冯敬亭抬起头,嘴里念叨着这几个字,眼神有点茫然,“听着倒好象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来……他怎么了?”
冯思齐本想说“他是不是跟父亲有些积怨?”,话到口边,心思飞快地一转,又改口成“柳伯父说认识您呢。”
“认识我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冯敬亭不以为然地复又低了头看帐,轻描淡写道:“你来就问我这么一句话?”
“呃……”冯思齐沉吟了一下,究竟还是不甘心,索性问了出来:“那柳伯父似乎跟父亲有什么过节,您仔细想想。”
冯敬亭显然受到了些许震动,狐疑地抬起头,“过节?姓柳?唱戏的?”他凝神思索了半天,站起身倒背着双手在屋里慢慢踱着步子,脸上渐渐有些阴晴不定起来,睫毛急速地眨个不停,忽然站住脚问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就是因为柳伯父什么也不说,我才来问父亲。他只是言谈间对父亲……有些冷淡。”
“哦……”冯敬亭长长地呼了口气,脸色恢复如常,又坐回到桌子边,不急不徐徐地摇头道:“一时想不起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屋睡去吧”
冯思齐虽有些不甘和怀疑,静默了片刻,也只得暂且应了一声“是”,转身准备离开。
冯敬亭在身后猛不丁又丢过来一句话:“你顺路把你四姨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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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洗了澡,换了衣裳出来,小厨房已单另做出了四凉四热一桌精致的客饭摆在偏厅,冯老太太往外推着冯思齐:“想是你们俩孩子都还没吃晚饭?喏,你陪着柳丫头吃饭去,吃完了咱们娘几个商量商量你们的婚事。”
柳絮本性淳厚和善,只道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胸口压着的大石头此时稍稍移开了一些,对冯府的众位奶奶太太们自是更加恭敬有礼;冯思齐却深以为异,心底暗生疑窦。当下两人一起来到偏厅,冯思齐刚将一双乌木镶银筷子递到她手中,柳絮忽然神色大变,霍地站了起来,白着脸低叫道:“天啊,福生!我这死人居然把这么大的事都忘到脖子后头去了!”
当下一边捡要紧的原由说了两句,一边扔下碗就要往外奔。
冯思齐拦住她,略思索了片刻,沉声道:“你先别急。福生只认得春明一个去处,一定是奔那儿了;可那常五爷常去的歌楼舞场那么多,他们俩不一定碰得上——如果真那么巧偏就在春明遇上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要出事也早出了,急也没用。”他看着柳絮面色惨白,茫然无语的样子,便站起身,柔声安慰她道:“你安心在这里吃饭,我带几个人去找福生——说不定他没找到常五爷,现在已经好好地坐在家里了。”
柳絮想想的确如此,只得望着冯思齐的背影离开,自己捧着一颗百般煎熬的心慢慢坐下,双手合什,默默在心中祝祷了一番。腹中饥肠辘辘,看着满桌的佳肴,却哪有心思咽得下去。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地牢相见
福生在昏昏沉沉中被一桶凉水兜头泼在脸上,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慢慢清醒了过来。
有了意识以后第一个感觉是疼,浑身每一块皮肉都象被烧着了一样火辣辣地剧痛,脑袋里也象灌了铅一样,混沌沉重,不知身在何方。
试图稍稍活动一下,这才发现两个手腕被麻绳紧紧缚着,身子凌空吊在一个刑架上,脚尖勉强能够着地面。这个姿势已不知维持了多久,只觉得两条胳膊已经酸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好小子,敢拿着把破菜刀来砍你五爷爷,不算孬种”,有人在不远处悠闲地笑道。
福生吃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有热乎乎的东西淌了下来,模糊了视线。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渐渐清晰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地牢中。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潮湿浑浊的味道,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墙壁肮脏斑驳,发着黑霉;十几支松油火把照着四周令人毛骨悚然的各式刑具,上面斑斑的血迹有鲜红醒目的,也有乌黑陈旧的,一层压着一层,看上去无比的阴森恐怖。
福生微微一动,就觉得身上象被四分五裂一样剧痛难忍,这才瞧见身上的小褂早已不知去向,裸露的上身密布着触目惊心的鞭痕,身上早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他这才想起来适才是被常五爷的爪牙们打得昏了过去。
对面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置着酒菜。常五仍是剃着极短的寸头,额前留着个花尖儿;家常穿一身湖色熟罗衫裤,潇洒地卷着一点儿袖边儿,跷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个小酒盅悠闲自在地自斟自饮,四周肃立着七八个黑衫黑裤的彪形大汉。
所有的记忆顷刻间都回来了,福生用尽全身力气破口大骂:“常五你个王八蛋操的狗杂种,有种你就杀了你爷爷,看你爷爷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常五一点不生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单手托起桌上一个小小的酒坛站起身,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你老婆跟我说过她爱喝高粱烧,啧啧,够味儿得很。喏,你来点儿?”说毕,一手撬开福生的嘴,一边笑吟吟道:“来,爷喂你。”不由分说,便将满满一坛子酒往福生嘴里灌去。
福生满口的咒骂声戛然而止,被烈酒灌得剧烈咳嗽起来。常五替他拍着背,嘴角邪魅地向上一勾,瞅着福生满身的伤痕,怜惜地啧啧叹息了两声,轻声细语道:“这么热的天儿,这么多的伤会感染的,我替你消消毒吧?”说着便笑嘻嘻地将剩下的半坛子酒哗地一声倒在了福生的身上。
福生惨叫一声,脸痛苦地扭曲变形,身子使劲儿弓成一只虾米,不停地抽搐着,口中依然断断续续含混不清地骂着:“常五,我,我操你大爷……”
常五爷脸色一凝,冷笑一声,吩咐道:“来,去把小锦红和我的娜娜带过来。”
一名黑衣大汉恭敬地垂首应声去了。福生浑身火辣辣的,象被架在火堆里烤着,痛得几乎要昏了过去。远远的,听见有高跟鞋笃笃笃地向这边走了过来,接着,咣当一声,地牢的门被打开了。他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有些娇媚又有些胆怯地叫了一声:“五爷,您叫我?”
福生的心瞬间碎成了粉。
锦红显然被这地牢里的阴森气氛和各种恐怖刑具吓坏了,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常五冲她招手笑道:“来,给你看个人。”
锦红迟疑了一会,终于贴着墙怯怯地蹭了进来。人还没到跟前,常五便揪住她的手腕子一把拖了过来,搂进怀中,在她脸上狭昵地亲了一口,嘿嘿笑道:“你瞧,他是谁?”
锦红只看见刑架上绑着个人,皮开肉绽,满脸满身的血,一时竟没认出来,只是惊悸地扭头瞅着常五爷。常五笑咪咪地推了她一把:“喏,走近些看。”
锦红乍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两步,细细地往那血人儿脸上瞧了片刻,忽然大叫一声:“福生!”手死死地捂住嘴,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今儿天刚擦黑那会,你不是上欧亚饭店找我去了吗?我刚把你安排走,你猜怎么着?这臭拉车的拎了把菜刀就来了,要砍我”,常五爷不屑地嗤笑一声,“他自己寻死,这可怨不得人。”
“五爷您,您要怎么处置他?”锦红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着,漆黑的瞳仁衬得一张脸更加血色全无。
“你跟我睡觉,他不是为这个揍了你一顿吗?我今天替你出这口气”,常五爷故意将“睡觉”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楚,一边嘿嘿笑着斜睨着福生。
锦红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不由自主低了头,不敢朝福生望。而福生仍然努力集中着焕散的意志虚弱地咒骂着。
远远的,忽然传来一串狂躁的狗吠声,在这暗夜中听得人怵然心惊。那吠声伴随着人的脚步径直向地牢这边过来了。继而,门咣当一声再次被打开。
一只异常凶猛的大狼狗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狼狗蹲下足有半人高,此时正吐着红舌头呼哧呼哧四处嗅着。它似乎闻到了血腥气,顿时变得目光如炬,尾巴狂躁地摆来摆去,两条前腿忽然腾空立起,便要朝福生扑去。若不是那黑衣大汉用力拽着拴在狗脖颈上的铁锁链,那畜生一定早已扑过去对福生一通撕咬了。
锦红吓得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常五宠溺地叫着“娜娜宝贝儿,你来了?”一边急走过去,蹲下身,爱惜地拍了拍那狼狗的脑袋,亲昵地笑道:“我们娜娜好久没闻见过生人味儿了,今儿给你痛痛快快打一顿打祭,啊?”
“啊!!!你,你,你要让它吃,吃福生的肉?!”锦红恐怖地大叫起来,“不,不要,不行!”
“怎么?你心疼了?看来你不是真心跟我啊,嗯?”常五脸一沉,回头盯着锦红的脸,森冷的目光令人汗毛直竖。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陶丹桦回来了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锦红吓得牙齿打着战,神经质地摆着手,眼睛绝望地瞅着奄奄一息的福生,努力撑着哆嗦的双腿,勉强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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