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按掉电话,推了推还在迷迷糊糊的肖苒。“苒苒,国内有人给你打电话了。八成是刘刚。”
肖苒“砰”地坐了起来。纵然在黑暗中,我也非常清楚地感到了她的哆嗦。她在我旁边裹着被子,抖得仿佛风中一片孤零零的树叶。
“是刘刚吧?”
“八成是吧。难道你还有其他男人半夜查房?”我故作轻松,说完才发现自己真没幽默感。
“陈北,怎么办?”她抖如筛糠,仿佛刘刚正拎着菜刀赶过来砍我们这对偷情男女。
“苒苒,镇静点!你知道你可以敷衍过去的。”我轻轻地把肖苒搂在怀里,“你听我说,你还差两个月就毕业回国了。有些事既然发生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但是你没必要告诉他,你明白吗?我只是你的一个朋友,没必要告诉他这些事影响你们的感情。你回去后,我不会再和你联系,也不会见你,更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我发誓。”
肖苒在我怀里哆嗦着不说话,半晌,冒出一句:“陈北,你爱我吗?”
天,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我对肖苒有感情,至于是不是爱情,我还不知道,也没有耐心去知道。或许我早就习惯了不再去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
我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把电话拿给肖苒,“苒苒,他一定会再打来的,你知道你应该怎么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俨然一个正人君子。
肖苒坐在床上抱着电话一句话也不说。
半个小时后我回到家站在淋浴头下用冷水冲着身子。
网上的美作们总说:“时间、距离是感情最大的敌人。”我的生活一直在不厌其烦地验证着这一点。也许和肖苒就这样结束是一种最好的解脱,特别是对她。
毕竟少了一份惦念会让内心安静许多。虽然我知道生活将会比以前变得更加单调、乏味,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再心痛,不再想念。
而我不一直是属于那种情窦常开、老窦不败的流氓吗?就仿佛当年,我计划追一个女孩子,没追上的时候我还发誓要天天去她宿舍楼下等她一起上自习,直到把她那颗冰冷的心融化,结果没几天我就交了我的第一个女友;而前女友杨亦凌走了没几天我就看上了更年轻的肖苒。我应该就是这样的人,过两天我就会给自己再找一个继续快乐的。
我这么想着,心中开始洋洋得意起来,洗发水一下子钻进了眼睛。
然而……
肖苒再也不属于我了。她就要和那个叫刘刚的男人结婚生子。
我使劲用水冲着眼睛,感觉心里火辣辣地疼。
我们之间很复杂
没睡几个小时,闹钟就响个震天。我揉揉眼睛使出吃奶的劲儿才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明白,我是昨天半夜从肖苒的床上被鬼子要突袭的警报吓得连夜跑回家的。
开始洗澡,刮脸,吹头,然后对着镜子努力笑了笑。“可喜可贺啊,陈北,祝贺你又单身了又自由了。努力工作、努力存钱,这个世界的单身好女人比狗还多,全都洗干净了等着你有时间去临幸。”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到了地铁站。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拥挤的站台上我却突然感到很孤独。
我承认我还对就这么放弃肖苒感到有点耿耿于怀。要是当年,以我的脾气,我一定会和刘刚争到底,然后带着肖苒继续在这山高皇帝远的美国鬼混,等到操江湖操得太累了,再回去向曾经对不起的人请罪。但是,现在我老了,经历了一些人和事,我不愿意再这样意气用事。因为我知道心爱的女人被夺走是什么滋味,也许,我真的不爱她吧,或者爱的不够以至于连争取一下都不愿意。
但是我真心地希望她能够幸福。趁现在我和她的感情还不深,趁现在我们还没操出爱情那个傻逼玩意,还有什么比挥剑斩情丝更理智呢?只要她一毕业回了国,这段往事很快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的。
我愿意用我的怅然来成全他们六年的感情到开花结果,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想到这里,我打心眼里由衷地佩服我自己。因为我的忍让,这个世界少了一个西门庆,于是又少了一个潘金莲。
到了公司,依然是虚头巴脑地和每个人热情打招呼,喜欢的、不喜欢的、甚至我每天在心里都要骂上好几遍的我最烦的印度人,这就是美国,每个人之间都是礼貌而又小心地保持着分寸。自觉地藏起自己的生活和想法,这才是保护自己最稳妥的方式。
坐下来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脱掉皮鞋,我编程的时候喜欢把脚直接放到地毯上才有感觉,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包口香糖,扔一颗到嘴里,其余的放到手边。我作为民工的一天即将开始。
查完信箱回了几封重要的信以后开始准备干活,却发现前前女友在网上(肖苒已经成了我的前女友,所以她也跟着升级了)。
“干嘛呢?”
“加班。”
“不是吧?我还以为就我这么命苦。”
“你还命苦?新婚燕尔的。”
“嘿嘿,你还爱着我吧?要不怎么醋劲那么大?”我心里开始得意。
“你臭美去吧。陈北,我就实在不明白,你怎么自我感觉就那么好?告诉你,爱上猪都不会爱你。”
“那你就当我是猪吧。告诉你,我现在又落单儿了。”
“嗯。看出来了,你今天早上是特别变态。”
前前女友说完,一扭屁股下了线,不再理我。
下午正在和几个PM开会讨论手边的项目,裤兜里的手机疯一样地哆嗦起来。我偷偷摸出来一看号码,竟然是肖苒的。我想了想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一定没什么好事,于是索性不理。一个小时以后会议结束,查了手机,肖苒竟然一口气给我打了三十几个电话。
我无奈,回到办公室坐下,深吸一口气,开始给肖苒拨手机。
“什么事?”
“陈北,我和刘刚完了。”
“什么?!”我“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苒苒,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
“这种事开玩笑有意思吗?”电话那头的肖苒开始怒气冲冲,“陈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这么怕那我自己承担。”
“不是,”我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瘫到椅子上,“这太突然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怎么突然变卦了,一点思想准备都不给我?!你到底对他说什么了?”
“陈北,”肖苒突然哭起来,“我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和刘刚撒谎。我,我不爱他。”
“不是吧?”我握着电话冷汗直冒,“苒苒,你别糊涂,你们有感情基础,你说是不是?什么爱不爱的,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只不过暂时分开一段闹点小别扭很正常。等你毕业回去了,你们又在一起了,还会像以前一样的。你听我说……”
“陈北!”肖苒在电话那头儿气急败坏地喊起来——如果她够得着,我想这一巴掌我是逃不掉了,“陈北,你还是不是个人?嗯?我和谁好,和谁在一起,用不着你操心。算我瞎了眼认识你这个王八蛋!咱们从此谁也不认识谁。”
“苒苒,苒苒。”我还想接着说点什么,可是那头已经“啪”地摔了电话。
扔掉电话,我感觉口干舌燥,浑身无力,仿佛刚刚干完那事一样两腿发软。我知道这下玩大了。老天知道,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没有想过和肖苒怎么样。是的,你可以说我很自私,当初我看上肖苒除了她的青春美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知道她一毕业马上就会带着她的学位滚蛋去做海龟,然后我会继续做我快乐的单身汉,在地铁上可以带着墨镜肆无忌惮地欣赏美女、周末可以和哥们酒足饭饱后一起去看脱衣舞、或者再来一场无伤大雅的男女游戏……
和肖苒,我从来没有想过除了上床之外更复杂的事情。
我心烦意乱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思索对策。眼下我最想知道的就是肖苒到底和刘刚说了什么。我心里还怀着那么一线希望,我希望他们只是言语不合或者是由于一点误解而吵架,而不是肖苒把我供出来让局面无可挽回。是的,我不希望肖苒把那副结婚的锁链从刘刚脖子上扯下来后不由分说地套在我的脖子上。
好容易磨到老板提着包出了办公室,我也赶紧拎着包,心急火燎地往肖苒家里赶。
一到肖苒家楼下,我就给她打电话。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接通的都是留言。我知道她是生气故意不接的,没有办法我只好死不要脸地一个劲儿拨。
最后肖苒总算接了,语气冷冷的:“你还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只好嬉皮笑脸,“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吗?”
“陈北,”肖苒叹了口气,“今天我算看明白你的黑心了。”
“嘿嘿,”我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楼上走,“你不是说我只有肉体没有心的吗?又怎么会有黑心?”
“陈北,你觉得你很有意思吗?”肖苒依旧怒气冲冲。
“没觉得。”我也长叹一口气, “苒苒, 你给我开门。咱俩能好好谈谈不?”
我已经到了肖苒的房门口,站在外面求着她:“给我开下门,要不邻居以为你虐待老公,会报警的。”
肖苒在里面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劈里啪啦地给我开了门,不过只打开了一道缝。
她把身子倚在门上挡住我的去路。
看到她眼睛全肿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有那点侥幸之心顿时少了一大半。
“苒苒,”我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让我进去咱们好好说,行不?”
肖苒没说话,但是闪身让出路来。
屋子里乱糟糟的,被子也没叠,胡乱地堆在床上。我走进厨房,昨晚我们用过的碗碟还堆在水池里。我叹了口气,要说女生邋遢起来真的是连很多男人都赶不上。别看肖苒平时出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家务却是一塌糊涂。
我摇了摇头,卷起衣袖开始洗碗,心里更加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