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不好,一路上除了占小东偶尔问我两句话我出于礼貌回答之外,一直都是沉默着。占小东见我心情压抑,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北,别担心,天天跟老婆做没病也得腻歪出病来,占哥今天带你泡个澡,顺便找个活儿好的小姐,包你啥病都好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占小东是要带我去嫖。
我很想同占小东说我不好这口儿。我气轩轩昂、高大魁梧的,凭什么让小姐爽了还得自个儿掏钱。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敢吭声,我知道一旦拒绝,肖苒的栽赃就要被坐实了,到了这份儿上好像不嫖就不算是男人。为了捍卫自己的名声,今晚我嫖也得嫖,不嫖也得嫖了,肖苒这死丫头简直就是逼良为娼。世上上哪儿找我这么悲情的嫖客?我几乎要无语问苍天了。
占小东打开了车里的音响。只可惜他的喜好和我相去甚远,都是韩红这类扯着嗓子喊的歌儿。
我皱了皱眉,问道:“占哥,有王菲的没?”
“王菲?”占小东翻了翻眼睛,“我不爱听那种哼唧的,一听就想睡觉!”
我叹了口气,戴上墨镜把头靠在椅背上,也不管占小东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小北,到了。”占小东一拍我,一脸惊诧地看着我,“韩红的歌儿多有劲儿,你怎么能睡着了啊?”
我笑了笑,没
说话,拉开车门跳下了车。
抬头一看眼前的建筑,原来这里叫“天池”,是个洗浴中心。不过对于一个澡堂子能有这样的规模,我还是有点儿吃惊,要知道沈阳可是个严重缺水的城市啊。
占小东一拍我,“小北,别愣着了。告诉你,这里可是占哥的最爱。跟占哥进去,保证你出来啥病啥烦恼都没有了。”
我刚吃完饭,又喝了点儿酒,洗个澡岂不是痛快?心中不禁感慨占小东真是体贴周到,我要是个女人说不定就要嫁他了。我二话没说,跟在占小东后面就往里走。
我对于公共澡塘的记忆几乎全部停留在大学时代。那个时候B大对于每个人每个学期洗澡的次数有严格限制——就像“文革”时期一样,每个人手里都积攒着一种叫做澡票的东西,到一个位于食堂对面,并且门口有很多老太太把守的灰色建筑里当着别人的面把自己扒光,然后进行清洗。不得不承认,这种全民爱国卫生运动在我的青年时代的初期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回忆:在那里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别人进行细致的观察,然后对自己的尺寸感到很满意。这种自信一直持续到我来美国以后,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那时,澡票、饭票和人民币一样在B大是长盛不衰坚挺的货币,可以在小卖店毫不含糊地交换到手纸、方便面、茶叶蛋以及电影票等等小东西从而间接得到高傲的B大姑娘的心。一个流传很久的爱情美谈是,曾经有人好几个月不洗澡用攒下的一摞儿澡票在南门外的小店儿换到了一盒避孕套儿。
但是B大的那个简陋的澡堂怎么能比得上眼前这个高级的洗浴中心呢?当我看到那个冒着热气的高级澡池,我几乎都想为我的家乡呐喊了。
我在里面着实耍了一把,泡了个天昏地暗,直觉得所有人生的烦恼、哀怨,甚至对恶意
中伤过我的肖苒同志的恨都不那么强烈了,直到后来我觉得热气都快把我泡晕了,才心满意足地走出来。穿好浴袍跟着服务人员来到了大厅想休息一下。出来一看,占小东正坐在那里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则跪在他面前给他按摩脚底和大腿。我走到他旁边叫了一声“占哥”,占小东冲我微微一笑,“小北,怎么样?”
“很好,很好。”我笑着接话,“占哥确实会享受,我没想到洗澡居然可以这样舒服。”
占小东冲我哈哈大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小北,要不要叫个小姐也按摩下脚底?”
我仔细一看,那个跪在占小东腿前的女孩子哪里是在给他按摩脚底啊,手一直按到占小东的大腿根儿不说,还在那里进行不断的逡巡和盘旋,我心说这小姐不是待会要给占小东的某个器官写份质检报告吧。但是这一刻,我又不得不对占小东暗挑大拇指,还是我占哥牛逼啊,有定力,要是换一般人估计这会儿早就颠鸾倒凤,子孙满堂了吧?
我羞涩地对占小东一笑,摇了摇头,“占哥,呵呵,我不习惯别人摸我的脚。”
占小东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哎,小北,光洗澡不按摩那就等于花钱娶了个媳妇儿不让操,人生三大憾事啊!”
我吃了一惊,心说这咋差点就整出个人生不完整啊!又想起那个才女张爱玲也说过她的三大憾事,是红楼未完,海棠无香,鲟鱼有刺。不禁仰天长叹,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我知道我怎么努力也达不到张爱玲的境界,只好向占小东的三大境界看齐,于是就怀着对完整人生的美好追求在占小东的力劝之下跟着一个很漂亮清秀的女
孩儿进了按摩室。
一进门,那女孩儿——下文简称小姐——就冲我甜甜一笑,问我:“老板,喜欢哪种按摩方式?”。我这种土人哪里懂啊,一时语塞,但又觉得说不知道会被她看扁,笑话我,就一脸深沉,装模作样地问:“都有什么方式?”
小姐很流利地答道:“中式、泰式、港式、欧式、推油、推粉,请问老板喜欢哪种?”
我吓了一大跳,心说怎么花样这么多啊。但是我想不就是按摩吗,能有多大的不同?就故作深沉地说道:“不一样吗?随便来一种我先看看你的手艺。”
小姐一听这话笑了,而且笑得很诡秘,我当时很不懂。
接着,她对我说:“老板,脱了浴袍吧?”我吓了一跳,脸刷地就红了,感觉很不好意思同时又很惊喜,要知道我已经多年没有脸红过了。今天没想到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妹妹面前居然臊得满脸通红,不由感慨这江湖之大,到处都是身怀绝艺的高人。
我决定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不再称自己流氓而改称处男。
要知道我不是在女人面前没脱过,而且就像肖苒谴责我的那样,我还不止一次不止在一个女人面前脱过,但是我毕竟没在刚见一面的女人面前展露过真我的风采啊。
我就说就这样就行了,小姐笑着说:“老板,你第一次来按摩吧,看你居然这么害羞。”然后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那个小姐的手很柔软,不过按摩技术看来不怎么样,我虽然是个外行也能感觉得出来。在美国我有次打球拉伤了脚,找过一个专门的按摩医生按摩过。手感完全不同啊,人家医生越按我越放松,这个小姐咋越按我越紧张呢?后来她的手竟然一路向下,有意无意地长久停留在我的敏感地带……
小姐看出了我有感觉,甜
甜一笑,俯下身柔声问道:“老板,上火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啊。”
我一听这话就感觉全身筋脉尽废,血直往头上涌,还有一部分血不听指挥地猛往下身走,当时很想用网上小说里的一句话质问她,“求爱还是求欢?”。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一直斯文的小姐已经轻挥衣袖,一丝不挂了。
我吓得脸色苍白,直起身子在按摩床上一个劲儿地往后退。要知道在我人生众多的儿童不宜的场合,都是我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哪里见识过这么猛的姑娘啊?
不过那个小姐倒是很善解人意,一直亲切地笑着,看我这么紧张,就坐到我的身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脸。“老板,你可真够能装的,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低头看了一下,然后恨不得去死。
小姐一回身,已经把套儿翻出来了,微笑着说:“老板有什么特殊要求没?”她拍着我的脸轻声笑起来,“难得碰到你这么害羞的,我给你打点儿折吧!”正想着,小姐软软的身子已经靠过来,然后贴着我的耳朵告诉我:“你躺下。”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像被下了蛊似的听话地躺在按摩床上。那个小姐开始熟练用牙撕开避孕套的包装,就要帮我套上。
我这才注意到小姐的头发很长很黑,她低头专注的样子很像肖苒。
肖苒,肖苒,我一想到肖苒,妈的,我竟然一下就软了。
那个小姐看我突然软了,脸上很是失望,她抬起头,“老板,你加点钱,我帮你吹。”
我一听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胃里一阵痉挛,刚喝的酒全都涌了上来。我翻身坐起,抓过浴袍,胡乱地披上就往包间外冲,但是刚拉开门我就吐了,五脏六腑翻江倒
海。可惜中午我妈包的那顿海鲜饺子!
我抬起头想说什么,但是立刻新一轮的呕吐又开始了。我一直吐得眼前发黑,直不起腰。
“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快就完事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占小东披着浴袍走了过来,扭过头问那个小姐。
那个小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一脸鄙夷地说:“占老板,你兄弟是处男你怎么不早说啊,刚才有客人点我,看你面子上我都没顾上招呼。不行就别出来玩,这不是耽误人家时间吗?”
“行了,你给我闭嘴吧,小费我给。”占小东说着往那个小姐手里塞了一张钞票。他身后跟着一个穿得很少的按摩小姐,两个人脸色红润,神采奕奕,估计是刚刚办完事,心情正好。
“小北啊。你这么难受,要不这样吧,占哥的房子就在附近,你去躺一会儿再回家,省得让干妈担心。”
我站起身来,冲占小东感激地点了点头。我都快哭了,我不停地解释说是今天酒喝多了,过去从没这样过,但是迎接我的是占小东那充满怜悯的双眼,眼神里充满了对一个不举的海外同胞的深切同情和慰问,当然也有热切的询问,那就是——小北,如果小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不愿意珍惜?
此刻我是多么想靠在占哥那宽广的胸膛上大哭一场啊,如果那个跟在他身后的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