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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谦卑地最后一个落座,而且落座前对沈家的每个人都谄媚地微笑颔首,就连对看我不顺眼的张宾都不例外。我本来想和沈凌坐一起来着的,但是沈凌的爸爸妈妈却都拉着我非让我和张宾坐一起不可,说是为了喝酒方便。我无奈;心里也很别扭,心说和一个大老爷们坐一起喝酒有啥意思啊?但还是装出满心欢喜的样子贱不唧唧地挨着张宾坐下了,并且还柔声叫了一声“张哥”。
又辣又涩的二锅头让我难以下咽,但是我的脸上却始终挂着一副甘之如饴的酣畅。我一会儿对张宾含笑无语,一会儿又对沈凌妈做的菜肉麻吹捧;我摸摸沈萍儿子的头,又帮沈凌爸夹夹肉。我觉得沈凌妈如果再不把沈凌嫁给我,这样下去我都要贱得认不出自己了。
沈凌的妈妈夸了我半天,主要是夸我学习好,一个劲儿说“这孩子咋就学习那么好呢?啊,咋就学习那么好呢?!”结果弄得大伙儿,特别是我都没法接她的话,接着又补充说从来没见过比我学习再好的人了。我虽然喝多了,但是听到这话我也特别不好意思,心说幸好在座的都是从来不上网的淳朴劳动人民,要是有一天沈凌的妈妈也就是我未来的岳母不幸学会了上网,到网上这么夸我一顿,那我肯定得被当成“芙蓉哥哥”给活活拍死。
终于夸完了我学习好,沈凌的妈妈开始关切地问我:“陈北啊,你在美国赚多少钱啊?”我说过这种问题在美国绝对属于不能打听的个人隐私之一,我在美国八年,早已入乡随俗习惯了对这个问题讳莫高深。以前赵影使劲跟我打探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很反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当沈凌的妈妈问我同样的问题的时候,我心里没有一点不舒服,相反的,我详细而又耐心地对她老人家讲解了我税前和税后的收入,还有我的车,房、福利、股票等等。
我一边满脸谄笑地对我未来的岳母展示着我的身家财产,一边在心里感叹,唉,占小东的农民企业家的暴吹性格就是这么炼成的吧!
沈凌的父母和姐姐一边听一边啧啧地赞叹着,沈凌的爸爸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也不时评论一句“看看人家美国!”沈萍的儿子正在一旁玩我给他买的遥控汽车,也被沈萍一把给拽过来,说是让他也听听我讲的美国腐朽糜烂的生活好受受教育以后也上美国去。那孩子才三岁,才听我讲了一句就哇哇大哭,气得沈萍一个劲儿骂他没出息。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沈凌站起身来开门然后叫着“表姐,你怎么来了?”就把一个中年妇女往客厅里领。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沈凌这位表姐啥长相,就听见一声悲嚎:“姨啊!你说我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沈凌妈急忙站起身来,扶住表姐,拉她坐到沙发上,一脸焦急地问:“出啥事了?谁有病了?还是……哎呀,你先别哭了,到底啥事啊?你都要急死我了。”
“胡三儿这个王八蛋在外面搞破鞋,还把那个不要脸的往家里带。姨啊,我不活了!”表姐说得声泪俱下,哭得肝肠寸断,一下子把沈凌妈的注意力全都从我这儿给转移了。我心里又恨又急,小眼睛里满是疑问地望着沈凌,心说你是怎么安排的,来之前不是告诉我今天的戏全是我的吗?怎么临时插播别的戏啊。
沈凌递过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表示这是临时加演,应该影响不到什么。
“啊,哎呀,胡三儿怎么这样啊!小兰,你快别哭了。你上他单位或者那个女的单位找他们领导行不?”沈凌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个小手绢儿,递给早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兰。
“找领导也没用,姨啊,你是不知道那个女的!”表姐刚哭得小声点了,这会儿又忍不住拍着大腿号啕大哭起来,“小毛驴还得歇两天呢!那个女的就缺个××,一天不搞就得四处找。”
一句话惊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了,今儿不是琼瑶戏吗?咋××都整出来了?难不成是《情深深雨蒙蒙》年终特别奉献版?我再一看沈凌,她的脸都白了,我立刻意识到,她一定从她表姐的那句话里联想到她自己,然后得出她自己连小毛驴都不如的结论了。
表姐的最后一句话太有震撼力了,绕梁三分钟,余音还未了,直搞得大家半晌无语,半天,沈凌妈才想出话来接她,其实不是接,而是打岔说:“小兰,你吃饭没?没吃的话,先在这儿掂点儿。”
“买这么大的螃蟹啊,你不是也和我姨夫打架了,不打算过了吧?”
“看你说的什么话。”沈凌妈一脸尴尬,“是小萍的同学带来的。”
表姐听罢,站起来从盘子里拣了一个大个儿的螃蟹坐在桌子边上开始“嘎嘣嘎嘣”地啃起来,“这螃蟹不错,这么大个儿,得一百多块钱一斤吧?”
“可不是。”沈凌妈指了指我,“这个是陈北,人家这孩子学习可好了,上的B大然后又去了美国,这不回来看看沈萍嘛,还拿了不少东西。”
“哎呀,美国回来的那得老有钱了,你看前楼的那个老王头儿的儿子不就在美国刷碗吗?总往家寄钱,人家老王头也总买螃蟹吃。”
我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我给沈凌买的大螃蟹在这个名唤小兰出语惊人的女人嘴里粉身碎骨,一边又听着她把我这样一个英俊倜傥的电脑工程师比作了在美国的刷碗工,我那个气不打一处来啊!恨不得上去一把把她手里的螃蟹抢下来。
还是沈凌心疼我,“表姐,人家陈北是搞电脑的工程师,你咋把人比成洗碗的了啊?”
“表姐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啊。”表姐一脸歉意地对我笑着说:“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们美国钱好赚。”
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这一刻我特别悲哀,因为我发现在我眼里,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我准备勾引的,一种是我不准备勾引的,对于前者我可以妙语连珠,变被动为主动,但是对于后者我基本就可以被定义为一个沉默的人了。我勉强笑了一下,“哪里都一样,混口饭吃而已。”
沈凌妈笑吟吟地看着我,说:“这孩子可真是好孩子,我看着就喜欢。”
听了沈凌妈的话我心头一喜,直觉得真是越聊越投机,我看了沈凌一眼,沈凌也是满脸欢喜,于是我装得更来劲了,我小口吃着饭,又斯文又腼腆地接受着老太太的端详。
表姐一边掰着螃蟹腿一边关切地问:“大兄弟,你有对象吗?”
我还没从她那句“小毛驴”的经典话语中挣扎出来呢,听了这话又险些晕过去。这一刻我很想质问苍天,难道我陈北长得就那么像个大龄未婚男青年吗?为什么每个人见面都要问我这个问题啊?
为了符合琼瑶男主角的身份,我只好强压不满,硬着头皮撒谎:“我还没交过女朋友。”
“哎呀,就你这个条件,啥样的找不着啊?”表姐转身问沈凌妈,“姨,你说大姨家的老二行不?我看挺配。”
还没等我说话,一边的沈凌就急了,“表姐,你别瞎掺和了。你也不知道人家陈北愿意不愿意,你就给人保媒拉纤的。再说我三表姐根本不行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咋不行了啊?”表姐有点儿责备地对沈凌说:“你三表姐咋了,人家可是大学毕业!跟陈北不正好配吗?”
我都快哭了,敢情我的择偶标准就这么低啊——第一是个女的,第二大学毕业,可叹这么多年我还把自己当根葱似的做奇货可居状,面对各种女青年的勾引誓死捍卫我单身的权利,原来全都是我意淫啊!我感觉我的男性尊严今天在沈凌家遭受到了一再的伤害。
“表姐,你就别给人家陈北瞎操心了,人家也没求你。”沈凌一脸不满甚至有点儿怒气冲冲,这让我幼小的受伤心灵多少有点儿安慰。
“行了,小兰,你也别操心别人的事儿了。”沈凌妈见我特别尴尬,好心地给我解围道:“这孩子保准是要求高,要不能到现在都不找吗?”
表姐拿了一个最大的螃蟹腿一口塞进嘴里,还不忘教导我:“不斤不厘儿(东北话“差不多”的意思)就得了,有啥挑的,跟谁不都得那么过日子。你啥条件跟姐说,姐给你寻摸寻摸(东北话“留意”的意思)。”
我看了看沈凌,沈凌正扑闪着一双明眸对着我笑,我心领神会,于是鼓起勇气顺水推舟:“我能有啥条件,我原来交往过几个女同学,书都没少念但是脾气都和我合不来,所以有没有文凭,英文好不好我现在都不看重,最关键是能一块过日子,饭做的好吃,性格好,长得差不多就行了。”
我说完一脸期待地看了看沈凌又看了看沈凌妈。沈凌的脸刷地就红了,同时表情有点紧张。她羞涩地低下头不说话,沈凌妈也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在我和沈凌脸上瞟来瞟去,我表面上尽管很镇定,但是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好像看出我别有用心了?
沈凌妈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凌凌,陈北说的条件我看有个人倒挺合适。”
沈凌听她这么说:头埋得更低了,轻声说:“妈,陈北的事你跟我说什么?”
“凌凌,这事不跟你说跟谁说?”
沈凌妈话音一落,我心里一惊,想不到老太太目光这么敏锐,沈凌猛地抬起头,脸上有一丝惊惶:“妈,你说什么呢?”
我偷眼看着沈凌妈的表情,她笑容可掬地看着我,目光仍是那么亲切,我不由松了口气,看来沈凌妈并不反对我同沈凌搞破鞋,我又惊又喜,壮着胆说:“伯母,这事……可全得靠您成全。”
沈凌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陈北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可是这事还是得先让沈凌跟占小东说说。”
想不到老太太居然跟我一样心急,这事进展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沈凌妈居然这么旗帜鲜明地支持我跟沈凌搞破鞋,沈凌似乎也很意外,半是惊讶半是喜悦地叫了一声“妈!”我也喜出望外,感激得恨不得扑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