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四周纷乱的脚步声渐渐安静下来,一队手持〃微冲〃的特警队员开始挨个门脸检查,很快一对对衣衫不整的男女被带了出来,偶尔有高声的解释或者叫骂,也很快消失无踪。所有人都被分成两队,带上几辆装了铁栏杆的警车。男人们无一例外地用手挡着脸,女孩们也没了刚才倚门而立的俏丽。刺眼的警灯让这些人看起来仿佛飘忽不定的幽灵。
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官出现在现场,肩章上两杠两星的警衔格外明亮。他沉静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不时点点头。忽然,一辆加长的林肯轿车在警界线外停下来,一个肥胖如猪的男人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努力让自己跑起来一边喊着:刘局,刘局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事前也不说一声,别抓人啊。
布敬章的心跳渐渐平稳了许多,扯了扯秦雅莉,这时警灯的光芒已经被车子挡住了,两人长吁了口气,忽然听到那个年轻的警员喊道:报告,我又抓住一对。
当那个女警官走过来抓秦雅莉的时候,她终于恢复了神志,一边挣扎一边尖叫着:我是A大的学生,不是在这里上班的,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女警官放开手,冷冷地说道:大学生?
秦雅莉昂首说道:怎么了,这是我的学生证!
女警官随便看了看那个小本本,指了指布敬章,发现指的位置太暧昧,把手抬高了些对准他的鼻子说道:那他呢,难道也是大学生?
秦雅莉拉过布敬章:他当然也是学生,和我一个系的,叫布敬章。不信你问问他。
女警官同样冷冷地看着:你的学生证呢?
布敬章脸色煞白,半天才说道:我,我没带。我,我可以回学校拿一趟。
女警官又冷笑了一声,低头在手里的本子上写着什么:大学生到这个地方干什么来了?社会调查吗?
布敬章还没说话,秦雅莉急促说道:不是什么调查,我,我真的是大学生啊,我……她慌乱地张望着,忽然见到救星一样指着一边成堆的女孩们说道:她能证明我是大学生,张丽,你来告诉他们啊。
布敬章张大了嘴看着这个愚蠢的女孩,张丽也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女警官。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好吧,我相信你是大学生,上车。
布敬章绝望地看了秦雅莉一眼,她嘴唇哆嗦着不再说话,手有些下意识地伸出去,身子却像见到猛兽的小动物一样往后退着,丰满的臀部在泛白的牛仔裤里好看的隆起着。那个夜晚之后,布敬章总会想起这个情景,总会纳闷自己在那个时候还会如此注意秦雅莉的臀部,是埋藏了太久的观看欲吗?
布敬章被警官拽上车之前,只来得及对秦雅莉说了一个字,车门便关上了。两位全副武装的特警冷冷地看着他,磨得泛白的枪口闪着寒光。
此时的黄河大道派出所仿佛一个赶集的村子那么热闹,众多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被隔离成两处,挨个到一间屋子过堂。轮到布敬章的时候,两位警官已经困得哈欠连天了。布敬章有心敬他们一根烟,可惜烟盒都扔了,只好一脸真诚地看着他们。一位警官在本上画了几笔说道:行啦,交5000元罚款。
秦雅莉清晰记得布敬章说的那个字,所以一进那间屋子便放声大哭起来。女警官被吓了一跳,困意全无,拍了拍桌子喊到:哭什么哭,闭嘴!
秦雅莉顿了一下继续哭起来,直哭得头昏脑涨口干舌燥。女警官抱着头看着,几分钟之后,秦雅莉的痛哭变成了抽泣。女警官满意地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秦雅莉听到命令般继续大哭起来,女警官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旁边那位年纪大的男警官摆摆手走过来说道:姑娘,你别哭,我们只是问问你姓名,你说了就没事了。
秦雅莉乖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老警官欣慰地点点头坐回去,屁股还没坐稳,她重新放声哭起来。
半个小时后,布敬章从屋里出来,按照警官指的一个墙角蹲下来。不一会儿秦雅莉从另一间小屋走出来,那位女警官也跟了出来,一边用手指掏着耳朵一边说:那边蹲着去,天亮了叫你们老师来。布敬章挑了挑眉毛,秦雅莉含着泪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蹲在他旁边。几个已经准备好钞票的嫖客好奇地看着他们。
夜深了,派出所的大门已经上了锁,院子一角有个硕大的铁笼子,几个盲流在里面舒服地躺着,羡慕地看着坐在一起的布敬章两人。夜很凉,秦雅莉冻得小脸煞白,牙齿忍不住哆嗦着。
布敬章犹豫了一下,脱下自己的上衣给她披上。她看了看他,小声说道:他们也让你叫老师?布敬章点点头。我也是,秦雅莉说着,忍不住又要哭:我,我害怕,学校知道了我还怎么做人啊。
看了他一眼,才不紧不慢地爬出来。
布敬章再次抬起脚,最终还是颓然放下,一屁股坐回去对秦雅莉说道:不怕冷你就睡会,天亮还早着呢。秦雅莉被铁笼中的目光扫得坐立不安,一点点靠过来:我可不敢睡,我们说说话吧。
天蒙蒙亮了,派出所静悄悄的,布敬章捅捅靠着自己迷迷糊糊的秦雅莉:你手机呢,赶紧给老师打电话。秦雅莉睁开眼,委屈地说道:我哪有那东西啊,你没有吗?
布敬章挠挠头没吭声,看到看门老头端着饭盆睡眼惺忪地打开侧门走了出去,那个铁笼子没有动静。他示意秦雅莉别出声,悄悄走到大门口。门锁虚挂着,他轻轻拧开,推开侧门向身后招招手。
秦雅莉本能地退缩了一下摇摇头,布敬章迈出一条腿,用手掌在脖子上横着一拉,她才哆嗦着站起来。几分钟之后,两个人终于跑到了黄河大道上,一个扫马路的女人好奇地看着他们,然后换成一脸鄙夷的神色。
A城有一句俗语叫〃二八月,乱穿衣〃。还有一句流传更广的俗语〃二八月,狗配对〃。意义不言自明,也并非容易混淆。只是因为可以〃乱穿衣〃,所以在摄氏五六度的天气里,穿一件精薄的毛裙子和带窟窿眼的毛线上衣,对A大的女孩们来说是可以理直气壮的。
而眼睛饱受诱惑,心理越发郁闷的男生们,却是用〃狗配对〃来解释这一切……女孩儿们穿那么薄,不就是为了配对容易吗。
可秦雅莉并没有穿过裙子,事实上她几乎一年四季都是牛仔裤。在A大的所有学院中,她可以算最漂亮的一个女生了,但〃校花〃的称呼却始终不是她的。原因很简单,假如美女是一块画布,秦雅莉在脸上花的笔墨,绝对比一般女生少得多。
要知道,在美女这个问题上,男生们很有发言权,他们一致认为,懂得化妆的美女,会更接近心目中的明星对象。而不施粉黛再天然,也业余了很多。再者说,总看那条旧牛仔裤里的臀部,早晚会有乏味的时候。
406的人们曾对这个问题举行过一个辩论会,正方认为秦雅莉自知比不过校花的审美情趣和穿衣功夫,所以干脆剑走偏锋,搞一个素面朝天吸引人;反方认为秦雅莉压根儿就没钱打扮,起码是舍不得打扮,这从她平常吃饭就能看出来。而且录像厅小卖部烤肉摊这样的地方,从来都见不到她。
为此,人们进行了细致的调查,最后还是金棍用一顿豪华的KFC,从金惠那里换来一个值得人们玩味的内幕:秦雅莉的父亲是县长,所以这个可敬的美女根本不可能是因为经济问题才这样。
可也没必要这样朴素吧?布敬章在辩论失败后总这样想: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
这天晚上的事和床单事件让布敬章又想起了那次辩论。所有推测都没用了,在派出所的那个晚上,秦雅莉把自己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她确实有一个当县长的父亲,不过那是她考上大学前的事。就在她接到A大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县长就被〃双规〃了。半年后,省高院下了最后判决,县长因为受贿和渎职罪被判无期徒刑。
曾经贵为县长千金的秦雅莉从此堕入深渊,好在她精明的母亲还留着一些体己,抄家时保留了下来,所以秦雅莉还是到了A大。这里本来和她的家乡远隔万里,可父亲是县长的事还是传了过来,好在人们并不知道更多情况,于是秦雅莉干脆夹起尾巴做人,装一个廉洁的基层领导家属罢了。
那个张丽本是秦雅莉的高中同学加老乡,似乎还求县长办过什么事,因为东窗事发没有成功。所以和秦雅莉一起到了A城,不过不是上学,而是到黄河大道做了发廊妹。
本来秦雅莉不屑和这样的人交往,只是她不知底细的母亲让张丽捎过两次东西,秦雅莉不得不承认了和她的老乡关系。其实发廊妹张丽在她面前更硬气,自己好歹能养活自己,秦雅莉靠谁养活呢?一个在大狱中苟延残喘的县长留下的那点钱?想到这里秦雅莉就欲哭无泪。
偏偏几天前收到母亲犯了心脏病的消息,电话打不通就去找张丽。悲惨的是,不但证实了这个消息,遇见了布敬章,还遭遇了春季第一场大规模的〃扫黄打非〃。布敬章和秦雅莉想到同样的地方,不禁扭头互相看了一眼,一个想〃我怎么这么倒霉〃,一个想〃她怎么比我还倒霉〃。
倒霉的人在不太倒霉的人面前自然要感觉低一头,所以今天早上布敬章请客吃馄饨时秦雅莉很感激。朴素、遥远、矜持、朦胧……以前所有的外壳都碎掉了,布敬章完全忘了昨晚冰凉的露水:美女啊美女,如此和你接近是怎一个妙字了得。
A大的校门从来没有这样宽敞过,布敬章颇有点再世为人的感觉,和秦雅莉远远的分了手。看着她摆手的窈窕样子,心里很有点兴奋,或许受一晚上的罪能换来和这个美女的一场情缘也不错。
他看了看校门口远处挂着〃夫妻用品〃的小商店,心里暖洋洋的感觉像武侠书里说的一样,顺着丹田走了下去,那话儿运足了气一般充满力量,腿脚却软了。布敬章有些害羞地掐了自己一下:真没出息,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就激动得和吴老咩似的。
个有着浓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