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去哪?”田青担心地看着他。
“漫漫黄土大道,难道还没有一条人间正道让我李义走吗?田青兄弟,趁着刘一刀正在发昏,你跟我赶紧离开这个匪巢吧。”李义劝他。
田青摇摇头,“不行,有好几个人是跟我一起被掳上山的,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李义重重地拍了拍田青的肩膀:“田青兄弟是重情重义的一条汉子!你得赶紧找机会尽快脱身。咱们后会有期!”
田青目送着李义的背影,看见李义走不远便拐向了路边的树林……
果然,刘一刀叫来二当家的,让他把李义给做了。二当家的不敢违抗,带人闯进李义的屋子,屋子里,没有人,床板也空了。“跑了?给我追!”二当家的领着一群喽啰提着刀枪追了出来。
田青看见了,怕李义有闪失,也跟了上来。
梁满囤走出屋门,向寨门方向望着。王南瓜问:“梁满囤,你看什么呢?”
“我的这个小舅子可真会巴结。”
“他怎么了?”王南瓜问。
“领着二当家的追李义去了。读书的人脑瓜子就是活泛。这从人到鬼变得也太快了!”梁满囤不乐意地说着。
“嗯?不会吧?”王南瓜有些茫然。
二当家的领着人向山下跑去。“田青,你看见李义朝哪个方向走了?”
“他?一直顺山路走的。”
“是吗?”他转身冲大家,“到树林里面去搜!”
田青急了,“二当家的,你听错了。李义是一直朝着山路走的。”
二当家的看着田青,“我没听错。只是不相信你!”他不理田青,冲众人一挥手:“搜!”
田青气得一跺脚,也只好跟了上去……
一行人一直追出了树林,也不见李义的踪影。
二当家的站在林子外面,向四下望去,点了点头,“田青,你说得对,没撒谎,李义确实没走林子。回去吧!”
人们走远了。李义从树顶上跳下来,从容不迫地向山下走去。
《走西口》八(7)
二当家的向刘一刀报告了追踪无果的经过。
刘一刀听了抬起眼,“这么说田青可靠?”
“至少他没有说谎。”
“可惜,让李义逃掉了。我担心李义会不会带着官军前来搜山,他可是对山寨的情况了如指掌啊!”刘一刀有些担心地说。“我看不会。他不是那路出卖朋友的人。”二当家的说得挺有把握。
“那也要提防着点儿。这些天你警醒着点儿,别让官军掏了我们的老营。既然你看田青不错,就让他接替李义,当三当家的吧。”刘一刀也想好了,走了一个正好又来了一个。
“他当三当家的?这怕不合适,在绺子里混上头头的哪个不是刀头舔过血的?田青刚来,寸功未立就当三当家的,山里豹子第一个就不服。”
刘一刀想了想,“那就先不要三当家的名,干三当家的事。他不是认识字么,让他把李义的一摊子接过来。”
“这成。大当家的,您的喜事还办吗?”
“办!当然要办!”刘一刀来神了。
当晚,山寨里灯火通明,大摆筵席。喽啰们聚在一起吆五喝六,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刘一刀走到田青等人的桌子前,“田青,你现在是山寨的小头领了。祝贺你荣升!”
“谢谢大当家的!”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来!喝酒!”
田青与刘一刀碰杯,两个人同时一饮而尽,互相亮了亮杯底……王南瓜冷冷地看着田青。
“弟兄们,吃好喝好啊!我就不陪你们了!”刘一刀迈着醉步晃晃悠悠地朝后寨走去。
田青看着刘一刀的背影,拿杯子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他猛地喝了一口酒,站起身向外走去。
刘一刀醉醺醺地推门一头撞进了新房,那姑娘吓得赶紧从床上站了起来,惊恐万分地看着刘一刀。刘一刀咧着嘴嘿嘿笑着,踉踉跄跄地向姑娘扑了过来。“我的小乖乖,是不是等我等急了?啊?哈哈哈……”
田青站在窗前,用舌头舔破了窗户纸往里看着,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刘一刀逼近了姑娘,姑娘吓得往墙角里躲着,“你别过来!”
“别害臊嘛,过来,过来呀,让我亲亲你!”
姑娘忽然从头上摘下一根别头发的金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咽喉:“臭土匪!你要是再敢靠前一步,姑娘我今天就喷你一身血!”
刘一刀站下了,摸着脑袋,嘿嘿地乐了。“小娘子,性子够烈的。啊?……哈哈哈……”
田青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撒腿向寨门口的瞭望哨跑去。
瞭望哨上站着个小喽啰,手里拎着一个准备报警的铜锣。远处不时地传来众匪徒们喝酒狂欢的喧闹声……小喽啰咽了口口水,嘴里嘟嘟囔囔:“真倒霉,大当家的大喜日子连口酒都喝不上。”
田青悄悄向小喽啰身后摸了过去……
新房里,金簪子已经掉在了地上,姑娘已经吓得昏死过去。刘一刀抱起姑娘扔在了床上,他三下五除二地脱去了自己的上衣,一边撕扯着姑娘的衣服,一边迫不及待地扑向了姑娘……忽然一声枪响,接着是一阵密集的铜锣报警声,就听有人喊:“三当家的李义领官军来攻山了……”
刘一刀吓得大惊失色,赶紧从姑娘身上翻了下来,提着裤子就往外跑……
《走西口》九(1)
刘一刀提着刀来到山寨中间,土匪们已经慌得乱跑乱窜。“不要乱!不就是几个‘海冷’么!给我顶住,谁再乱跑,我让他‘土垫’了!”
二当家的领着众人向寨门冲去。然而寨门外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刘一刀也十分诧异,“‘海冷’怎么不进攻呢?”
田青凑近了问:“大当家的,要不要我领几个弟兄出去侦察侦察?”
“去吧!山里豹子,你领几个人跟田青去看看。”
山里豹子应了一声,十几个人猫着腰走了出去。刘一刀紧张地注视着寨外。过了一会儿,田青和山里豹子一伙人跑了回来。山里豹子大声说:“他妈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会是有人谎报军情,让大当家的虚惊一场吧?”
刘一刀让他上瞭望楼,站哨的仿佛喝醉了瘫在楼柱边。“他妈拉个巴子的,把他给我捆起来!”刘一刀向聚义厅走去,二当家的和田青等也跟了上去。
喝得醉醺醺的众喽啰们都聚在了聚义厅,放哨的小喽啰被两个喽啰架了进来。刘一刀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活腻了?嗯!”
小喽啰摸了摸后脖颈子,“大当家的,冤枉啊!我正在那放哨呢,不知谁朝我后脖颈子狠狠地击了一掌,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是让人打昏了呀!”
刘一刀愣了一下,“嗯?”
“他不会是打瞌睡,大家闹翻了天,他还没醒,说不定真的是被人打了。”田青说。
“大当家的,会不会是李义那小子干的?”二当家的分析。
刘一刀拧着眉问道:“李义?”
“对,他反对大哥娶压寨夫人,所以想故意回来搅和大当家的美事。”二当家的一脸有把握的样子。
刘一刀思忖着,“下山了会不会再回来?李义这小子对我们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大当家的,我这就带着弟兄们连夜去搜山,他就是藏在耗子洞里,我也把他拽出来。”二当家的说着就要走。
刘一刀摆摆手,“算了,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大白天的去搜都没搜着,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搜去?只要不是官军来端我们老营就好。他李义再有尿,能滋多远?大家都回去吧。”
“大当家的说得很在理,别让这场虚惊搅了大当家的美事,您还是快回去洞房花烛夜吧。”二当家的讨好地说。
“散了吧!”刘一刀往回走时觉着身子下边那个地方不大对劲儿,自言自语地骂了句:“还他妈的洞房花烛夜呢,好你个李义,等我抓住了你,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二当家的让田青搬到了李义原来住的屋子,“这还有文房四宝呢。他跟你一样,喜欢读书写字。我们大当家的喝的墨水不多,给肉票家里写个书信什么的,全靠李义了。这小子不识抬举,走人了。他这一摊子别人还真接不了,就得你了。这人走时气马走膘,兔子要是走对了时气,狗都撵不着。你成啊,就住这儿吧。”二当家的又打开一个箱子,“这些衣裳都是我拣着和你身量差不多尺寸给你挑来的,穿身行头吧。你这行李也太破旧了,等下回我下山,砸个‘响窑’——啊,就是打进有炮手炮楼的大财主家——弄几床缎子被褥来给你。”
“我这就可以了。”田青不想要。
“受穷的命吧!你安置安置就去熬鹰吧。那几个肉票,养膘养得也差不多了。对了,你说那个姓什么的——就是开莜面馆儿的那个。”
“姓龚。他真的没钱。”田青还想说情。
二当家的教训田青,“你别信,先榨榨油水再说。也许他是怕露富,故意编个瞎话儿给你听。你别拿着棒槌就当针。”
《走西口》九(2)
“哦。”田青不好再说什么,只想见机行事吧。
田青让人把龚丰仓带到了自己屋里。他指着凳子对龚丰仓说:“坐下吧。”
龚丰仓心神不安地坐下了。
“我现在是这个绺子专管肉票的头领了,说了就算。你说你和你哥哥两支守一个儿子?”田青问。
“对,一子两不绝。”
“那,你想让他走,是吧?”田青引导着。
“是是是!”
田青盯着他,“那你就不是开莜面馆的。”
“我是开莜面馆的!”
田青一拍桌子,“胡说!你不是开莜面馆的!”
龚丰仓都糊涂了,眼前这个后生怎么变得这么快啊。“我是开莜面……”
田青一把抓住龚丰仓的衣襟,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你再敢说你是开莜面馆儿的,你的侄子就不用想活着下山!你明白不明白?”
“我……我……我……”田青推了一下龚丰仓,龚丰仓跌坐在凳子上。
在门外偷听的二当家笑了笑,他听田青说:“写吧,让你家里给你送一百块大洋的赎金。”
龚丰仓的声音:“啊?!一百块大洋?我的娘哎!我哪有一百块大洋赎金哪?我就是把莜面馆的锅碗瓢盆全都卖了,也凑不齐五十块大洋啊!”
又听田青说:“龚丰仓,你听好了,你可不要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