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 小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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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 小说版-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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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青也不再问什么,他听见有人一声惨叫,便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山里豹子在折磨那个胖胖的商人。“怎么样?这回不困了吧?”胖商人摸着身上的鞭痕,“我真的只能出一百八十块大洋了。”
“好好好,不急不急,我能等。”
“哎哟!我可是真没撒谎啊,我这已是倾家荡产了呀!”胖商人带着哭腔。
山里豹子又抽了他一鞭子,“撒谎!”
田青走了进来。“你走一天了,也够累的了。这鹰我来熬吧。”
“那,我就把这个肉票交给你了。”山里豹子打着哈欠走了出去。
山里豹子走出来就看见了刘一刀。他刚要打招呼,刘一刀示意他不要出声,山里豹子会意,两个人一起听着里边的动静。
田青坐在凳子上,那胖商人打起了盹儿。田青用鞭梢捅了他一下,“醒醒!”胖商人一激灵。“这么快就睡着了?”
胖商人哭丧着脸,“小爷爷,我已经两天两宿没合眼了呀。”
“你老贵姓啊?”田青和蔼地问。
“免贵姓裘。”
“啊,裘老板!”
“不敢不敢,我有个外号——裘胖子。您就叫我裘胖子得了。”
田青笑了笑,“你是不瘦。那,你说说,他们是怎么熬你的?”
“开始一个瘦高个子,也不问什么,就是不让我睡觉。后来换了一个矮个子,开始让我写家书。我就写了,让家里拿一百块大洋来赎我。可他们非要我写五百块大洋。我……我哪有五百块大洋呀?他们就再也不许我合眼了,我困得实在受不了啦,就涨到一百二十块大洋,还不成,涨到一百四十块,还不成。方才这个人最凶,我都涨到一百八十块了,他还不答应。小爷爷,我是再也涨不了啦,要不你现在就把我撕了票得了。这样我家里人还能活。要不,花了一百八十块赎金,我就是回去了,全家人也得饿死。”胖商人真要崩溃了。
“你家在哪儿?”田青又问。
“老家在山西吕梁。”
“我是问你现在做生意的家。”
“啊,我的店铺在包头。”胖商人松了口气。
屋外的山里豹子小声说,“他这是熬鹰还是唠家常?”刘一刀示意他好好听下去。屋里田青又说,“做什么生意?”
“皮匠铺。就是把扒下来的生牛皮做成能制作靴子的面皮,蒙古人不是喜欢穿马靴吗?”
“家里都有什么人?”田青就像在拉家常。
“就我领着一个女儿。”
“没有儿子?”
胖商人叹了口气,“唉!我做生意从来讲信誉,我敢说,我长这么大就没干过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儿,可我老婆就是生不出儿子来!好不容易生个闺女,我老婆就死了。”
“你没再续弦?”
“我不是怕孩子有了后娘受委屈吗?”胖商人倒是老实人。
田青又问,“哎,你皮匠铺在包头,到杀虎口干什么去了?”
“唉!我是回山西给父母挪坟。按理说,这也是尽孝吧?偏偏回来在杀虎口就遇见了刘一刀,才遭了这一劫!唉,这善恶的事儿,哪儿说理去?!”
“你的皮匠铺多少劳金?”
“不多,三十几个。”
“这行我不懂,三十几个劳金,在口外算是大的皮匠铺吗?”田青继续不紧不慢地问着。
“算不上,算不上。大的皮匠铺子能有五六十号劳金呢!”
“那你是自产自销呢?还是把皮子熟出来,批发出去呢?”
“也批发,也零售,也有的时候,为了扩大销路,派出外柜,到蒙古人的冬牧场去直接推销。偶尔还拉到恰克图去,卖给俄国人。”胖商人说起自己的生意挺在行的。 
 
                  《走西口》九(6)
  
“那就还得一些人吧?”
“当然了。管账先生、内柜、外柜,加上厨子、打杂的、干零活的、学徒的,还有十来个人。”
“老板。那你出一百八十块大洋赎金是少了点儿。”田青严肃起来。
裘老板怔住了,“啊?哎哟哟,我……我说漏了嘴喽!”他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屋外的山里豹子吃惊地张大了嘴。刘一刀竖起了大拇指,两人离开了。
裘老板后悔地抱着脑袋。田青劝道:“裘老板,这钱哪,没有不成,多了也没大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啊,这都是命。石崇富贵买臣穷,早发甘罗晚太公,彭祖高寿颜子短,人人皆在五行中。石崇特有钱,金山银山富可敌国;朱买臣呢?穷得靠打柴勉强吃饱肚子。甘罗十二岁就当了宰相,姜子牙七十多岁了还钓鱼呢!彭祖活了八百八十岁,孔子的弟子颜回年轻轻的就呜呼哀哉了。这是什么?命。人哪,不能跟命争。你这回,就是命里注定了有这么一劫。大叔,别受罪了,破财免灾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人能平平安安地回去,你不是还有家皮匠铺子嘛?再挣吗!”田青劝他,也是一份真心。
“那你说我得出多少银子才能过得这一关?”胖商人无奈了。
“再添五十块吧。我算计了一下,你出二百三十块,等于两年给刘一刀白干了。可也伤不了你的元气。”
“不能再涨了?”
“绝对不再涨了。我保证。”田青让他放心。
“好,我就出二百三十块大洋!”
“那你就给家里写信吧。”田青站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在窗边偷听完他们说话正悄悄起身溜走的土匪,心下暗喜道:只要这土匪将审讯的消息传到刘一刀那儿,他救人的计划就成功一半了。
田青将裘老板写的家信给了刘一刀。刘一刀看看裘老板写的书信说:“你说他愿出二百三十块大洋了?山里豹子他们熬了他两天两宿也不过弄到一百八十块大洋嘛!成,你没事了,歇着去吧。我让二当家的派人把他的家书送去。你就不用管了。”
“好吧,我回去睡了。”
“去吧去吧。哎,那娘们还听话吧?”刘一刀问。
“她?挺好的。”
“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有女人缘儿!”刘一刀猥亵地说。
田青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进了自己的屋,挑亮了灯芯,和衣躺在了两条板凳拼起来的床上,翻了几个身,总算找到了一个躺着还算舒适的睡姿。田青靠在枕头上,借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打开了《 庄子 》,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里屋的豆花悄悄睁开了眼睛,探起身子往外屋看了看,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大瞪着双眼望着天花板,两行泪水悄然滑落……
这一晚,田青想到了秀秀,心里隐隐地痛,“秀秀,你现在睡着了吧?是不是在想我?秀秀,我可是真想你啊!”
田青闭上了眼睛。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秀秀披红戴花正在拜天地,一对新人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忽然,刘一刀带着众土匪骑着高头大马闯了进来。
刘一刀一把将秀秀抢上了马,狞笑着策马而去。
秀秀在马背上,冲田青伸出手绝望地喊着:“田青哥!”
“秀秀!”田青一下从板凳上坐了起来。
屋里的豆花听见田青的喊声,也一下惊醒过来,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屋外下着倾盆大雨。
田青听见豆花也醒了,便说:“这场大雨要是下在祁县就好了,今年的麦子就有指望了。”
豆花走到外屋,问田青:“你的未婚妻叫秀秀?” 
 
                  《走西口》九(7)
  
田青一愣,“啊。……你怎么知道?”
“你在睡梦里叫过她的名字。”
田青有些不好意思,“是吗?”
“也不知道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丈夫,会不会也在梦中惦记惦记我。”她叹了一口气,“我怕是没这个福分哪!”
田青奇怪地问:“看样子你是读过书的,怎么要嫁给还没见过面的未婚夫呢?”
豆花叹息一声,“我读书的时候,我娘还活着。后来,我娘死了,我爹娶了后娘,就急着把我远嫁到口外去。那家虽然有钱,可也是个老派,婚嫁凭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只见过未来的公公,没见过未婚夫。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哦。”
过了一会儿,豆花问田青:“你和你的未婚妻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不,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豆花羡慕地,“怪不得你在梦里还喊她呢!”
田青不好意思了,“让你见笑了。”
“哪里?我要是你的未婚妻,就为你这份情意,死一千回都不后悔,可惜我……”豆花的眼圈红了,说不下去了。
“豆花,等我们逃出了黑土崖匪窝子,我亲自把你送到包头你婆婆家,你丈夫一定会高兴地马上跟你成亲的。”
豆花摇摇头说:“我一个被土匪刘一刀掳上山来做压寨夫人的苦命女人,这辈子怕是毁了。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你是清白的。”田青安慰她。
豆花苦笑道,大胆地直视着田青,“清白?你信吗?”
田青真诚地点点头,“我信。”
“可惜你不是我那个丈夫。这种事说给谁谁都不会信的,这个大黑锅我就得背一辈子,什么时候压死我,我也就一了百了啦。你是个正人君子。我要是想嫁给你,哪怕是做个二房也行,你同意吗?”
“不不不!妹子,别开这种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
田青一看豆花认真了,忙摇摇头,“不不,我跟秀秀发过誓,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豆花,我只能把你当妹子。真的!”
豆花流着泪点了点头,“我明白,我哪会有秀秀那样的福分!”
秀秀哪是有福之人呢?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嫁娘了。为了生病的爹和挨饿的弟弟和娘,花轿里,头戴红盖头的秀秀泪水洇湿了火红的新嫁衣。谁想到,花轿走到半路,忽然,一阵狂风过后,霹雳夹着闪电,大雨倾盆而下,人们都跑出来,有的伸开手臂,有的仰面向天,更多的人拿出锅盆缸瓮在接雨水。人们的脸上现出久违了的笑容。
淑贞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边看着倾盆而下的大雨,一边招呼着跑来的梁家人,“丹丹,亲家,今年的年景有盼头了!”
“是啊,是啊,不用挨饿了。”梁家人乐着应着。
这时接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从田青家门口走过。“这是谁家的姑娘赶上个大雨天出嫁啊?多不吉利。”淑贞说。
“亲家母,你还不知道啊?花轿里抬的是秀秀。”
淑贞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秀秀?!她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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